第8章 夕陽在此落下

兩人所坐的摩天輪正緩緩上升，而窗外的夕陽卻在下降。

林澤一望著下面逐漸離去的人流出神，現在不過下午5點多，但冬季的夜晚卻要更快來到。

“天快黑了呢……”林未希喃喃自語，她看向一旁出神的少年，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澤一……謝謝你。”

“嗯？”林澤一這才回過神來，“謝……什麼？”

“謝謝你今天陪我……”她朝他笑道，“也謝謝你這麼包容我的任性。”

林澤一一時沒有回話，不過他心中倒是鬆了一口氣。

“要不和我講講吧，他……我之前是一個怎樣的人？”

“哼～”林未希閉上一隻眼，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不過沒必要勉強自己哦。”

林澤一尷尬地笑笑：“啊！果然是什麼黑歷史吧？你欠我錢了還是什麼？”

“切！你來找我借錢還差不多。”

氣氛終於輕鬆了起來，而林澤一也終於放心，今天的這場約會，可以算是圓滿完成了吧？

這樣的“圓滿”可真是珍惜啊，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

林未希靠了過來，兩人的手再次相碰，不過這次她卻有些猶豫……

而林澤一卻果斷地抓住了她的手，然後將手指相扣。

女孩的臉微紅起來：“你這傢伙，現在可一點都不害羞了啊？”

“畢竟我答應你的嘛。”林澤一笑笑，“以後可不隨便給你摸。”

“誒～你這算是傲嬌麼？”

林未希笑著摟住了他的手臂，兩人四目對視，氣氛突然又變得曖昧起來。

而在摩天輪上升到最高處時，她鬆開了握得早已溫熱的手。

林澤一看著少女站起，夕陽的餘光穿過玻璃，為她的臉頰映上一層淡紅，連她那一道道髮絲都在此刻清晰可見，她朝他微笑，美得彷彿就像是一副畫。

她向著看呆的少年伸出手，其上依舊保留著兩人的溫度。

“澤一，我很高興有這個機會……再次和你……”

“我……喜……”

哐啷！

————

尖銳的響聲將這美好的氣氛突兀地打破，在少女眼中，少年幾乎是一瞬間就撲了過來，然後將她抱住。

碎裂的玻璃盡數落下，但它們並沒有傷到她。

“你沒事吧？”林澤一握住她的肩膀，檢視她是否受傷。

“沒……”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少年便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右胸，然後失力般倒向她。

“澤一！”林未希趕緊扶住了他，但血液卻從他右胸上那手指般大小的傷口不斷溢位，將兩人的衣物染紅。

林澤一的瞳孔逐漸渙散，他已經沒有力氣做出任何回應。

他的意識不斷下沉，如同落入深海之中，只能看著海面上的光亮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最終成為一個幾乎看不清的小點。

他意識到自己即將昏迷，但卻無能為力。

他的鼻子有些酸……疼痛和無名的悲傷一同襲來，彷彿要將他埋葬。

在異世界的時候，他受過無數比這還重的傷，但從來沒有這種感覺，這種……要死掉的感覺。

可惡啊……這種莫名其妙的悲傷到底是什麼啊？是不甘嗎？自己有什麼事沒做呢？

走馬燈一晃而過，它們不是他想看的東西，他想看到的……是那個女孩的笑臉啊……

他想抱住她，緊緊地抱住她。

就算那是因為寒冷而導致的本能吧，他現在無比渴望那份溫暖，即使他看到的不過是僅存的幻影……

轟——！

一股漆黑的力量如重錘一般衝入海中，即使它模糊得像一團煙，卻在他腦中異常清晰地炸開來！

魔王的力量！它比自己先前所瞭解的、所接觸的更要純粹！他根本無法理解這份力量！

他如驚醒般猛然睜開眼，卻被這道力量轟入海底深淵。

-

殺意如海嘯般襲來，蘇離只感覺自己就像突然被人從整個世界剝離，只能等待對方的死亡宣判。

可死兆星比對方更快，本來還被她提在爪中的蘇離立刻就被丟入早已準備好的空間裂縫，而死兆星本人則蹤影全無，空間中只剩下她力量的殘餘波動。

但即使如此她仍沒逃過對方的追蹤，無論她瞬移到哪裡，無盡的殺意依舊如陰魂不散的鬼魂一般圍繞著她。

嗡！

整個世界由夕陽的褐紅轉為怪異的深紫，就連空中寥寥無幾的鳥獸也在此停下，彷彿時間定格。

「裡界」已經被開啟，這裡的一切都是現實的映象，空間的另一面，當然也是戰鬥的好地方。

死兆星在空中立定，而敵人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想法，終於出現在她的視野之內。

雖然是這麼說，但對方卻是一團模糊的黑影，它怪異而扭曲，看多了甚至會有些不寒而慄。

不過害怕也無濟於事，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怒氣與殺意……以及那股強大的力量。

“我應該是說好久不見嗎？”死兆星試探性地問道，“你和那個老傢伙很像，但卻不是他。”

她頓了一下，實際上是在思考，上千年來，她記憶中的魔王只有那一個，可同樣作為“龍族魔王”的她的力量卻與之不同，她本來以為是世界意志的不同表現……但看到現在眼前這位“魔王”，她腦中又略微不安起來。

“你是他的後代？”死兆星皺了皺眉，“還是從「聖域」中找到了魔王核心？”

黑影並沒有回話，它就靜靜地定在那裡，力量的碎屑在它身上溢位，引得「裡界」微微扭曲。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但死兆星卻沒有一刻敢放鬆防備，她的每根神經都無比緊繃，以對方的力量，隨時都有可能瞬移到她面前來。

咚！

死兆星只感覺胸口捱了極重的一錘，緊接著身體就迅速下落，然後與地面狠狠地撞擊在一起。

“咳！”

死兆星完全沒反應過來，她體內似乎有無數東西在翻滾，它們像躁動的魚群，慌亂無章地在自己體內竄動。

她疼得只能睜開一隻眼，但也只有一隻眼能看到東西——黑影的手掌正粗暴地碾壓著自己的半張臉，明明它近在眼前，但死兆星根本看不清它的真體，而從它身上不斷溢位的強大力量卻幾乎令她窒息。

死兆星根本來不及思考，就對方這樣強大的攻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循本能。

她的兩爪全力抓住黑影的手，但與它比起來，或許自己的才更像是“手”。

應激的本能使她渾身上下被鱗片包裹，但直接接觸到對方那狂暴的力量之時，曾經那些無比堅硬的護甲卻緩緩地一片片豎起，暗紅的血液從中溢位又蒸發，似乎那是它們痛苦的哀嚎。

她感覺到自己的肌肉幾乎要扭斷，可她別無選擇——黑影的爪子慢慢沒有觸碰到自己的身體，但自己的胸口卻如干涸的土地般龜裂，赤紅的核心在其下暴露出來。

自己的靈核……正在脫離？！

在片刻的震驚之後，她再也無力去制止黑影的利爪，它穿破自己的肉體，直擊自己的靈核。

她沒有看到最後的景象，在靈核被對方四分五裂之前，她就已經失去了意識。

……

許久之後，死兆星再度睜開眼，她沒有死，但胸口處傳來的劇烈疼痛，卻無時無刻不讓她回憶起先前那堪稱慘烈的戰鬥。

她環顧四周，這黑暗而狹小的空間絕非虛擬，周圍略微腐臭的氣味更讓她明白了此處的環境。

看來是一個地下室，或者說，拷問室。

雙手理所當然地被鐵鏈吊起，脖子也被鐵環扣住，但即使不這樣，她也無法逃脫，靈力被抽空的情況下，她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你醒了啊。”

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少女的聲音，死兆星有些驚訝，因為她一直坐在那裡，但自己卻沒有發現她，彷彿她完全與那黑暗融與一體。

死兆星根本沒有力氣回話，不過她已經明白了對方是誰。

但少女似乎能聽到她的心聲：“不應該說“果然”吧？你不是已經鎖定目標才出手的麼？”

死兆星乾脆在心中默唸，畢竟讀心也不是什麼稀奇的能力。

“為什麼不殺我？”

“因為出手的不是我。”

“呵，如果出手的不是你，那又是誰？”

少女不語，她不想和她多解釋。

“你為什麼要來襲擊我？而且還沒有下死手？不覺得這樣做有些多餘嗎？”

“……”

“為了……那個少年啊……”

“你覺得我是威脅嗎？”

死兆星苦笑：“是啊，那個少年身邊總是有著想利用他的人……我很討厭啊，他本就一無所有，卻還要被別人榨乾最後一點價值，最後再把無情的拋棄……”

“當然，我也曾利用過他，我答應那個少年，會幫他回到原來的世界，然後自己卻藉助他的力量從那死局中逃離……”

不需要對話，這不過是她一人的懺悔，亦或是安慰自己的藉口。

她抬起頭，盯著少女的眼睛。

“或許你偽裝得很好，但我知道，至少在這個世界「重塑」之前，他的身邊，從來就沒存在過「林未希」這個人。”

“為什麼呢？”

少女的聲音異常輕微，似乎還帶著幾分委屈的意思。

死兆星也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對方會是這種反應。

“……”

她剛張口想說些什麼，但內心卻先沉默無言。

“抱歉，就當是我的一通臆想吧……”

“所謂的證據，或許只是一場幻夢……”

她閉上眼，身體隨之脫力地昏過去。

-

第7小組基地。

“梨子聯絡不上，小龍女也消失了……”遊戲少女有些失落，“什麼都沒看到，結果白跑了一趟嘛……”

褐發少女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衣帽子之下依舊是亂糟糟的頭髮，但看到歸來的兩人，本是睡眼惺忪的她突然眼前一亮。

“大姐頭你們回來啦？你們快去看看蘇離，她突然自閉了。”

“嗯？”金髮女人有些疑惑，“她已經回來了？為什麼完全沒有訊息？”

褐發少女搖了搖頭：“不知道，那傢伙直接把床霸佔了，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我去看看吧。”

開啟房門，金髮女人將燈開啟，床上的被子被人捲成了一團，應該就是蘇離躲在裡面。

她將被子一掀，但看到的卻是淚眼汪汪的蘇離。

“嗚……組長……嗚嗚嗚……”

金髮女人無情地捏住她的臉，直至她發出的聲音都扭曲。

“噗！”遊戲少女忍不住笑出了聲，而褐發少女則是一臉無奈，跑到其他房間睡去了。

“哭什麼？有事就說！”

“嗚……”蘇離痛苦地指了指自己變形的臉。

“哦。”金髮女人趕緊鬆手。

“好可怕……嗚……”蘇離揉著自己發疼的臉，“敵人太可怕了……”

“唉……”金髮女人捂臉長嘆，“你知不知道我有時候真的想把你揍一頓？”

“這個傢伙大概是受了什麼刺激。”遊戲少女的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杯冰淇淋，“話說明明我們一直盯著，卻什麼都沒看到呢。”

“是「裡界」？不過時間也太短了……”

“我……差點被殺了……我……”蘇離的眼神空洞而恐懼，甚至在旁人看來有些神經質。

金髮女人與遊戲少女對了一下眼神，識趣地退出了房間。

“看來不簡單。”

“是那個小龍女嗎？”遊戲少女問道。

“不，我指的是……這一整件事……”金髮女人沉默片刻，“這裡面有些事情我實在想不通。”

“蘇離的反應應該不像是假的，她們真的遇上了非常強大的對手？”

“應該是。”金髮女人點點頭，“但問題在於，小龍女根本沒理由花心思去救蘇離……她也不可能完全沒有事前調查……還專門請蘇離去執行任務……”

“或許是她引火上身了？”遊戲少女猜測道，“敵人是被她身上的強大靈力吸引去了？”

“有可能，但蘇離卻回來得比我們快，總不可能是飛回來的吧？”

遊戲少女沉默了，在仔細思考之後，整件事的確顯得邏輯不通。

金髮女人看向房間中自閉的蘇離：“看來想要知道背後的真相，還得等這個傻瓜恢復過來了。”

“真的沒必要向上面報告一下嗎？”

“應該報告的不是我們，作為第13組的小龍女比我們更重要，出了什麼事上面自然會注意，現在我們反倒要和這件事脫開干係才對。”

遊戲少女點點頭：“我明白了。”

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再看了蘇離一眼，即使在面對上次那樣強大的敵人時蘇離也被嚇成這樣，這次的敵人……到底有多麼恐怖？

無論如何，她只希望自己永遠別碰上這樣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