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暗絲」
說起維，覃越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在初三下學期。
那是一個帥氣的金髮少年，他以交換生的身份來到自己所在的學校，自然博得了不少人的關注，包括覃越在內。
他非常熱情地向覃越介紹自己，想要和覃越成為朋友，當然，當時的覃越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在那幾個月內一切正常，覃越甚至沒有再遇上什麼異常的事件，直到……
他遇上了「暗絲」。
這次不再是被揚的任務所牽扯進來，而是覃越他自己碰上的。
“暑假啊……”覃越望著天花板，“要不我們出去玩吧？”
躺在床上的揚當即就給了他一個白眼，“有病嗎？你是覺得外面比裡面涼快？”
於是覃越只能自己跑出去逛，來了天華市那麼久，他一直都沒有機會看看天華市的其他地方，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下一次有空又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但是有一句話說得好，“好了傷疤忘了疼”。
天華市之大超乎了覃越的想象，於是這個傢伙就開始亂逛起來，各路地鐵公交、廣場，甚至還穿梭於那些不知名的小巷之中。
此時的覃越並不知道，為了實現「裡界」的全面覆蓋，在這個城市之下，有著遠比交通線路更復雜的魔法陣，而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與隱蔽處，則有著無數的傳送通道，它們或是官方的，或是個人的，而那時的覃越，則無疑中撞見了一處通道。
說實話，覃越一開始是有些猶豫的，他又不是哈利O特，這種在小巷裡的傳送通道……進去的話肯定會碰到不好的事情吧？
但手賤的覃越還是碰了一下，然後他就被傳送了進去。
“我真是個……”覃越真想給自己一巴掌，不過後悔歸後悔，他還是感覺找個地方躲了起來。
這裡……好像是個廢棄的工廠？覃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他現在躲在一個巨大的箱子後面，但眼見之處卻是十分空曠的空間。
他隱隱地感到不安起來，空氣中流動的奇怪的味道也令他不得不捂住了口鼻。
“奇怪……這裡明明什麼東西都沒有，這種味道到底是從哪裡……”
等一下！
就像是直覺指引著他一般，覃越猛然抬起了頭。
……
……
久久地，覃越不能發出聲音，就連呼吸都變得遲緩起來。
在那工廠的穹頂之下，吊著一個個殘肢斷臂的人……不，那是屍體嗎？
“覃越，你聽說了嗎？最近好像失蹤事件頻發呢。”
“是嗎？我沒怎麼看新聞。”
覃越突然想起了他與維的對話，而現在的他，或許就破了這個案。
覃越吞了口唾液，接下來該怎麼辦，先報警？還是先離開這裡？
冷靜！冷靜！覃越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機，現在應該先給揚發個資訊……
但是就在他把手機拿出口袋的那一刻，電話鈴聲卻突然響了起來，嚇得覃越幾乎把它丟了出去。
手機在地面上平面旋轉了好幾圈，最後在幾米外停下，不過覃越毫不猶豫地衝過去把它撿起然後調成靜音——這是他根本不能猶豫的事情。
不過好不容易撿起手機的覃越卻想哭，因為他已經察覺到了，有人就站在他的身後。
“那個……”覃越緩緩轉過身，“我、我只是路過……”
在覃越眼前出現的是一個高而瘦的男子，他穿著灰暗色的西裝，面板和臉頰都有些蒼白，而在此時的覃越眼中，他就像是那傳說中的白無常……
“不用緊張。”男子把手輕輕搭上覃越的肩膀，“有電話來了，你不接嗎？”
“不、不了。”
說著，覃越就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要把它關掉。
但男子的手卻更快一步，他伸出纖長的手指，把電話給接通了。
“喂？覃越嗎？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找你。”
是維的聲音，但覃越根本不敢回答啊……
“喂？你在嗎？”
“不說幾句話嗎？”男子在他耳邊輕聲道。
“我……”
“嗯？要說什麼？”男子做出側耳傾聽的姿勢。
覃越看清楚了，此時在男子嘴角上的，是那名為戲謔的微笑。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通話結束通話。
“我……應該不能求救吧？”
男子笑了，“我可沒說過。”
“再說，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壞人呢？”
“這是肯定的吧？”覃越的手都有些發抖，“那些人……他們都是你殺的嗎？”
“殺？不不不。”男子轉到了覃越背後，“他們還沒死呢，人類的生活都無比頑強，更何況是……”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而複雜的微笑，“你，聽說過混血種嗎？”
“混血種……什麼意思？”
“那當然是人類與精靈的混血種，這裡的人，不，這裡的怪物，他們都是這樣的存在哦。”
“……”
“看不懂嗎？那就由我來為你解釋吧。”
“我猜你應該聽說過精靈吧？這種來自異世界的生物，從千年之前給這個世界帶來了無數的災難。”
“我尊敬和敬佩人類，他們為了消滅精靈，保護家園，前仆後繼，不畏犧牲，但……我同樣憎惡人類，他們為了力量不擇手段……”
男子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你是否聽說過在幾千年前，當時的統治者為了得到更強大的後代，曾使婦女與野獸交配？”
“當時的人們失敗了，但後來的人們，成功了。”
“少年啊，你很幸運，因為精靈進化出了人類的形態，所以你現在看到的才不是那一隻只似人非人的怪物。”
“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的本質，人類突破禁忌的產物，根本不配稱作「人類」。”
“但是……這就是你殘害他們的原因嗎？他們應該沒做錯什麼事吧？就因為誕生於這個世界上……”
“就因為誕生於這個世界上。”男子盯著他的眼睛，“這便是錯誤。”
“看來我們不用再浪費時間了。”覃越退後幾步，擺出準備戰鬥的姿勢。
覃越當然無法理解，因為自己的妹妹就是人與精靈的混血種，所以絕對不可能認同他殘害混血種的做法。
“唉，果然人與人之間難以互相理解啊。”
“互相理解？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努力地活下去，你又有什麼資格奪走他們的未來？！”
“憑我自己就是混血種。”
覃越愣住了，他一時想不明白。
“為什麼？如果你也是混血種，那你為什麼要殘害同類？”
“同類？”男子笑了，笑得非常苦澀，“我們本就是不應該存在的物種，又談何同類呢？”
“你是異能者也好，普通的人類也罷，終究都無法理解我們……的痛苦。”
“從誕生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痛苦就和我們密不可分，無論是精神上的還是肉體上的……”
“因為這個世界，在拒絕我們啊！”
男子誇張地張開雙臂，而與此同時，覃越的身體被迅速束縛，然後被綁成了一個粽子。
“唔！”等覃越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一隻腳離地了，而另一隻腳也只能勉強墊到地板。
“很驚訝嗎？”男子笑了，“在我們交談的這半分鐘內，我的絲線就已經纏上你了。”
說著，男子動動手指，綁住覃越右手的絲線又加了許多層。
“這就是你和我戰鬥的底氣嗎？”男子觀察著這個稚嫩的少年，他從他身上看不到任何戰鬥技巧，如果沒有異能，他似乎與常人無異。
絲線逐漸將少年的臉包裹，但此刻在他眼中的，仍是那名為不屈的光。
要解放嗎？自己的「毀滅之力」？
覃越在問自己，因為這種強度的絲線絕不是小打小鬧能毀壞的，就算破壞掉了，也不能瞬間掙脫束縛，而且還會像剛才那樣立馬被對方補充。
可惡，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
此時的覃越才意識到自己的自大，自從和揚順利解決一些事件後，他就逐漸忘了這座城市中隱藏的危險……
算了，大不了回去寫報告！
覃越咬咬牙，準備完全解放他的「毀滅之力」。
“不，不要那麼做，他的速度會比你更快，你傷不到他的。”
覃越猛然睜開眼，剛才的聲音……是維？
可是現在這種狀況……他的聲音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腦中？
“覃越，請你把身體交給我吧，我會……”維頓了片刻，“幫你戰勝他。”
說實話，此時的覃越的腦子完全是一片混亂，但是隨著絲線將他的頭部完全包裹，他的意識也開始模糊。
“覃越，請你相信我。”
……
覃越閉上了眼。
……
「暗絲」的手緩緩合攏，由絲線織成的“繭”已經將少年完全包裹，現在只要他動一動手指，其中的少年就會在瞬息之間被切割成肉渣。
咔！
由於“繭”的密度逐漸增大，它會變得非常硬，但……這不是現在的它應該發出的聲音。
這種聲音……它應該出現在“繭”即將破裂的時候。
咔！咔咔！
「暗絲」現在徹底清楚了，這就是它即將要破裂的前奏，而且是……
漆黑的雙爪破繭而出，而「暗絲」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因為在那潔白之繭中誕生的，是那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惡魔……
少年的四肢全都變成了漆黑的利爪，他從繭中探出頭來，顯現在「暗絲」面前的是一張詭異的臉——赤紅的雙眼足以佔據上半臉，鼻子消失了，而擁有著無數利齒的大嘴將下半臉霸佔，耳朵也變成了惡魔般的尖耳……他從“繭”內徹底脫出，像是蝴蝶那樣展開了它的巨大翅膀。
“怪物！”「暗絲」怒吼一聲，同時暴退而去。
“去死吧！”
隨著他一聲令下，所有的絲線在一瞬間收緊——他要把這個怪物切成血水！
而這隻駭人的怪物也沒有任何躲閃，無數的絲線如狂風般掠過它的身體，在它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紅印……於是「暗絲」的心冷靜了幾分，這讓他明白，眼前的這個怪物並非是殺不死的。
一輪攻擊下來，怪物那漆黑的身體增加了不少的“紅線”，它抬起頭，張大嘴巴，發出了鳥獸般的嘶叫聲。
“哼！痛苦嗎？我很快就幫你結束！”
但他的動作卻慢了下來，因為此時這隻怪物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恢復人形。
“不……”
“不！”
覃越的身軀正在不斷變小，過於纖長的四肢也恢復成了正常的長度，巨大的雙翼開始變得透明，最後化為了血紅色的粒子，利爪從他四肢上褪去……那個名為覃越的人類少年終於回到了這裡。
覃越緩緩站直，他的身體已經恢復回了人類，但面板仍是漆黑一片，五官雖也大致恢復，但眼白卻被黑色染盡，眼眶中只能見到那彈珠大小的赤紅眼瞳。
在恢復的過程中，覃越的呼吸急促，這是生物調整狀態的常見方法，但就在他恢復人形的一瞬間，急促的呼吸卻像是被生硬地打斷一樣——覃越在那一瞬間徹底地冷靜了下來。
他甚至能察覺到自己心跳也趨於平靜，而現在的他要考慮的，只有擊敗眼前的這個敵人。
他微微屈腰，一隻腳後放，身體像個彈簧一樣緊繃起來。
“嘖！”「暗絲」雙手緊握，將意識注入工廠內的所有絲線中。
而下一刻，覃越從原地暴射而出！
「暗絲」拉緊絲線，它們在一瞬間聚集，在他面前織成了一張無比鋒利的網，除非覃越能像液體般穿過，不然他都可以把他切成細塊。
可覃越非但沒有逃避，還向他的網揮了一拳。
在「暗絲」看來，這種行為無異於雞蛋砸石頭，他全力控制下織成的網就連鋼鐵都可以切碎，更別說人類的肉體。
而在覃越的高速衝擊之下，肉體和絲線的碰撞只會有一種結果。
“死吧！”
但「暗絲」卻沒有看到他預想的結果，因為在覃越揮出那一拳之後……整個空間都在痛苦地震盪！
“什麼？！”
原本鋒利而堅硬的網此時也開始劇烈震盪起來，而「暗絲」，他必須得斷開他與絲線之間的連線，不然這道衝擊就會傳播到自己身上來！
而覃越，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一手抓住那張即將破裂的網，隨後如漩渦般將它捲成一團，這樣一來，「暗絲」不僅無法回收這些絲線，他還獲得了一個不錯的“拳套”。
“可惡！”「暗絲」咬牙切齒，自己的武器居然被對方奪去了大半，以現在的狀況，他是不能再和他戰鬥了。
“想跑？”維的聲音在覃越腦海中響起。
覃越再次暴射而出，僅一個呼吸的功夫就出現在了「暗絲」的面前。
“你……！”「暗絲」一臉驚愕，但隨即又露出了得逞的陰笑。
幾乎是覃越揮拳的同時，「暗絲」從口中吐出了一大股白色的粘稠液體，它在一瞬間就將覃越的視野完全遮擋。
咔！咔噠！
空氣中傳來細微的碎裂聲，「暗絲」並不知道，那是覃越右手上的“拳套”碎裂了。
「毀滅」。
在那些液體接觸到他拳頭的一瞬間，這裡的空間出現了生硬的卡頓。
而在這無法解釋的卡頓之後，那些白色的液體全都突兀地化為了灰色的煙霧。
“什……”「暗絲」難以置信，這到底是怎樣做到的？！
但再也沒有時間給他思考了，覃越的拳頭比風更快，它直擊「暗絲」的右臉，將他一拳打飛。
轟！「暗絲」倒飛出去，將工廠的門口瞬間摧毀，他撞破一個又一個空曠的倉庫，最後倒在鋪天蓋地的煙塵中。
而覃越還保持著剛才揮拳的姿勢，這不是他要耍帥，而是因為他的肌肉已經僵硬，這使他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附在覃越面板之下的漆黑物質開始褪去，他整個人在幾秒內由黑變白，美中不足的是，他同樣聽到了肌肉的哀嚎。
覃越倒了下去，而全身抽筋扒骨般的疼痛也開始落井下石，讓他在一瞬間休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