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落幕之後（一）

不知過了多久，「龍」再次從沙海中現身，而李子園只能一直坐在那等她，因為“過去”的林澤一已經消失了，她不能再看到任何畫面。

“你回來了。”

“嗯，要辦的事做完了。”

「龍」看著李子園的眼睛，又一次問出了相同的問題。

“你確定要為了他而付出一切嗎？”

“我不想，也沒有必要再回答這個問題了。”

“是嗎？”

「龍」挺直胸膛，向沙海的遠方望去，即使那裡同樣是無盡的沙子。

“你要做的，就是在這條時間河流中將他的靈魂碎片全部收集哦，這幾乎會花上你幾千甚至上萬年的時間。”

「龍」又看向李子園的臉，後者的臉色依舊冰冷。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畢竟那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嘛。”

先不說現在李子園的靈魂能不能存在那麼久，就算她能在時間河流中維持永恆的生命，所謂的“集齊靈魂碎片”的任務也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它的難度不亞於在大海中找到一個特定的氫原子。

“我的時間……應該不多了吧？請不要再賣關子了。”

“是啊，再過不久，就連“李子園”的存在就會被徹底抹去了哦。”

「龍」雖然表面上毫無在意，但她明白，現在就算著急也沒有用，因為時間還沒到。

“你在等待……什麼嗎？”

「龍」提起她手上那已經斷開的“風箏線”，然後將它延長，最後束在自己的手腕上。

“其實我只是想利用你而已哦，向你承諾的事情，也只是有可能做到而已。”

雖然是這麼說，但「龍」的準備工作也沒有停下，她的力量不斷注入“風箏線”，將它重置、加固，最後完全變成了她自己的東西。

李子園並不在意，畢竟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又怎麼能做到那麼困難的事情呢？

“也就是說……你能把他帶回來吧？”

“不是我能把他帶回來，而是「奇蹟」能。”「龍」頓了一下，“我需要一個誘餌、一份載體，來將「奇蹟」的意識給“釣”出來。”

“什麼……意思？”

「龍」輕笑了一下，她並不打算對李子園進行過多的解釋，反正她也聽不懂。

“意思就是說，我需要用你的靈魂來承載「奇蹟」的新生意識，如果要它成為一個真正的生命，那它就不能被困在石頭裡面。”

“至於你自己的意識，很有可能會被它強大的存在給消磨掉……你可以理解為靈魂層面上的“奪舍”。”

“如此，我便能借助「奇蹟」的力量來將林澤一的意識顯現，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前者的成功之上。”

李子園不再說話，她明白，在「龍」這種層次的人面前，自己的一切都不得不任人擺佈，無論對方到底是不是故意利用自己。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祈禱「龍」是個講信用的人。

而或許從她的生命被人延長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失去了決定的能力。

「龍」之所以會做到這種地步，大概是因為某人和她的交易吧。

而那些，本就不是她該關心的事情。

“澤一……”李子園閉上眼睛，輕念他的名字。

“如果能再見你一面就好了……”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楚寒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強迫自己從床上爬起來，去把桌上那該死的鬧鐘按停。

“這種令人討厭的感覺……”楚寒一臉憔悴，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日期。

“tm的！”她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又躺回床上去了。

過了一會，她的房門被敲響，一個女孩從門後探出頭來。

“姐姐，你還不起床嗎？今天可是星期一哦。”

“唔———”楚寒把臉埋在被子中，企圖逃避現實。

“就算變成鴕鳥也要去上學哦。”女孩把她從床上扯起來，“剛剛開學就請假，老師對你的印象會變壞的。”

“小寒啊，我問你一個問題，今天是多少號了？”

“你問我多少號……”女孩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昨天可是2月20日哦，那麼重大的行動，你不會完全沒關注吧？”

楚寒突然對她微笑起來，雖然在那笑容之下隱藏著無數的殺意。

“對啊對啊，那麼重要的日子我怎麼可能忘記呢？要找某人好•好•慶•祝•才•行。”

“怎、怎麼了？”

“沒什麼哦，真的沒什麼，我現在就準備出門。”

女孩總感覺現在的她要去把誰給手撕掉一樣……

……

楚寒一腳踹開「龍」的大廳門，“「龍」，你給我出來！”

但「龍」並不在這裡，可……眼前卻有一個她熟悉的身影。

“誒？”對方似乎也有些驚訝地回過頭來，“楚寒？”

“未希……”楚寒懵了，“你怎麼在這裡？「龍」呢？”

“我也在等她……”未希尷尬地笑道，“按理來說她應該回來了才對……”

楚寒出了一會神，然後才發覺眼前畫面的不對勁。

“等一下！你為什麼還會在這裡啊？而且……”

楚寒掏出手機，發現林未希的名字依然好好地躺在她的通訊錄裡。

未希朝她微笑，但下一秒就被後者提了起來。

“事到如今你不會還想裝無辜吧？”楚寒的眼神中似乎藏著一把刀，“之前推我的那個仇，我可沒忘。”

“那個……”未希不免有些心虛，“如果我說那些都是你的幻想，你相信嗎？”

楚寒又把她按回了椅子上，只不過眼神依舊不友善。

“那就好好向我狡辯吧，這次你可別說謊了哦～”

未希嘆了口氣，雖然她也不想瞞著楚寒，但「龍」說她也是一個非常不確定的因素，所以才不能讓她知道。

“這件事，還要從「奇蹟」說起。”

“「奇蹟」……”楚寒也無奈地嘆了口氣，“真是頭疼……多出來的「奇蹟」到底是從哪來的？”

“因為它來自過去。”未希解釋道，“澤一回到了過去，把它交給了我。”

“所以，你真的是另一個世界的“魔王”？”

“其實現在已經不是了。”未希笑道，“作為“交易”的代價，我拋棄了“魔王”的身體，把它交給了「龍」。”

“所以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魔王”的力量對我來說早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了，只要能讓他回到我身邊……”

“等等等等一下！”楚寒一臉嚴肅地打斷了她，“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你把身體給誰了？”

未希有些懵地眨了眨眼，“給「龍」了啊……因為她答應幫我帶回澤一……”

楚寒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地說道：“也就說……其實這一切都在「龍」的計劃之中……就連你“被世界樹抓走”這件事也是……”

“呃……對啊……「龍」說那只是走個過程……而且身為「錨點」，她不是本就歸「世界樹」管嗎？”

楚寒現在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他孃的，合著所有人都在和她演戲，就她一個人被騙得團團轉是吧？！

“那，今天為什麼又回到了2月21日？你們總不可能用「奇蹟」一直重置世界吧？”

“那個啊，其實只是“模擬”而已哦，你們所經歷的那些事其實都是「奇蹟」對未來的“模擬”，現實世界的時間還是在“過去”……或許有些的大費周章，但為了避免許多不確定的因素，「奇蹟」似乎採取了最保守的辦法。”

“既然如此，那一開始就把我排斥在外就好了！”楚寒被氣得渾身難受，“幹嘛還這麼折磨人？”

“或許對「奇蹟」來說，你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之一吧，畢竟你們是同根同源的呢。”

“同根同源……”楚寒不禁回憶起「龍」曾經對她說過的話，“那麼果然……「奇蹟」和我一樣，誕生了自己的意識……”

“等一下！”思索片刻後，她突然明白了什麼。

她本以為“魔王”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躲避「世界樹」的追捕，畢竟她的身體和力量都已經超過了「規則」的界限，但事實證明是「龍」想得到這副身體，再結合因「奇蹟」而引發的種種事件……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

她是想用那副身軀來“創造”「天使」……也只有那樣強大的身體才能裝下「奇蹟」新生的意識了。

所謂「天使」其實就是一個代稱，許多“屈服”於「世界樹」的、超越「規則」的人會被“改造”成“「規則」之內的存在”……說難聽點就是放棄自由入編制，從此成為「世界樹」的“員工”，但和大多數「天使」不同，「奇蹟」不需要「世界樹」的“認證”，它從誕生開始就是堪稱「規則」的存在，只不過由於缺少合適的軀體，所以它力量的發揮實在有限。

難怪「龍」一直在搗鼓和「奇蹟」有關的事……她原來都是一直這麼打算的嗎？

楚寒有些納悶，既然「龍」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那麼「世界樹」肯定早就默許她了……可同樣作為“天生的「天使」”，楚寒自己都還沒完全搞懂自己的力量，而且為了保持穩定，現在也只能作為“人類”而顯現，如果再來一個……「龍」她真的有那麼閒嗎？

楚寒，不，應該說「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誕生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力量是「源」和「終」力量的平衡結合體……「龍」說是「世界樹」想嘗試“平衡”的存在，但現在看來，在現有的框架內，她的力量會造成極大的不穩定，這種不穩定包括很多方面，但不免會帶來不好的結果……

而且，光有一副軀體也是不行的，「奇蹟」是誕生了意識，但意識就像一團不可見的氣體，如果要使它不消散，就必須要找到一個框架，一個能裝好這些氣體的框架，比如靈魂。

但「奇蹟」並不是作為一個生命體誕生的，所以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靈魂，除非……「龍」替它找到了一個可以裝下它的“盒子”。

該不會是用林澤一來當替罪羊吧？「龍」所承諾的帶林澤一回來難道是用這種方法？

但是……這就意味著將「奇蹟」的意識和林澤一的靈魂融合……她不禁回想到自己剛與「初」的意識融合的時候，雖然她的意識沒有被「初」的意識所“覆蓋”，但就連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否還有兩個意識了……

那時的“張楚寒”和「初」都可以說是孩童，如果沒記錯的話，「源」說自己應該是被選中了，所以只有她的靈魂能承載「初」的意識……不過在她看來，「初」本就是她的一部分，自己既是張楚寒又是「初」，從來都沒有分割一說。

當然，這只是她的主觀想法，在使用屬於「初」的力量的時候，自己會褪去人類的軀體，在這種時候，她總會感覺自己變了一個人，明明擁有了更強的力量，性格卻比身為人類的“張楚寒”要更加軟弱……

楚寒嘆了口氣，她從來都不想去考慮這些事情，哲學家花了一生都無法解決的問題，她在這裡想再多也只會浪費大好的生命。

無論她曾經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是“張楚寒”，這就足夠了。

話說回來，她好像是來找「龍」的來著……？

楚寒回過神來，卻發現「龍」正在一旁和未希交談起來了。

“啊，你的呆發完了嗎？”「龍」朝她微笑道，“事情已經解決了哦。”

“還真敢說啊。”楚寒一臉怨念，“先不提你把我矇在鼓裡的做法，「奇蹟」在哪裡？”

“它在「世界樹」，不過看現在的情況，新生的「奇蹟」似乎也不是完全新生的，與剛被生下來的猶如白紙般的嬰兒恰好相反，它的意識已經是一張被五顏六色塗滿的畫布——「奇蹟」接觸過他人太多的情感與記憶了，而我想要它成為一個擁有獨立人格的生命，而不是一件由他人的特徵拼接而成的物品。”

“你的意思是說，它還保留著「奇蹟」使用者的記憶？”

「龍」點點頭，“或許是因為它渴望感受到“人類”的情感，所以才誕生自己的意識的吧，也怪不得它剛擁有自己的身體時會不知所措，身為物品的「奇蹟」的任務已經完成，而身為一個生命體的它，或許還沒找到生命的意義吧。”

楚寒沉默了，按理來說她也算是“過來人”，但她卻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發言權，畢竟誰也無法透過一個人在孩童的時刻來判斷他的將來，更不能把她和「奇蹟」相提並論。

“那個……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嗯，拜拜～”

等到林未希從這裡離開，楚寒立刻就抓住了「龍」的衣領。

“拜你個頭啊！你是不是欺負人家了？”

“哪有？”「龍」一臉委屈，“我都說了把那位少年帶回來只是有可能而已，而且只有「奇蹟」才能做到，按它現在的狀況……你總不能讓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去996吧？”

“倒是你，就算知道了人家欺騙過你，你也還是那麼護短嘛。”

“對我來說那是小事，重要的是，我不想她被你這種人欺騙。”

“什麼叫我這種人啊？”「龍」更加委屈了，“我們也是好朋友的好嗎？有了她你就不喜歡我了嗎？楚寒你幹嘛這麼花心？！”

“既然覺得我們是朋友的話……”楚寒緊緊地抱（勒）住了她，“就不要為了你的計劃把我騙得團團轉啊！”

“咳！對不起……要緩不過氣來了！”

“算了。”楚寒把她放下來，“話說回來，你這麼大費周章，就是為了這些，明明還有更好的辦法吧？”

“唉，看來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你說一遍了。”

“果然……”楚寒盯著她的眼睛，“你瞞著我的事情……還真不是一點兩點啊……”

“別這樣嘛，我也是有苦衷的。”

“什麼苦衷，說來聽聽？”

“比如……我要借公行私？”

“小心我向上面打小報告哦。”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