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海中月」
維斯塔直接飛入了「深淵」的入口，但在漩渦之中，無數激流的靈力卻像溫柔的海浪一般從他身上撫過，“導航精靈”看得目瞪口呆，要換作其他人這樣毫無準備地跳入這裡，早就被傷得不成樣子了，而維斯塔甚至還在其中吸收了不少的靈力，彷彿這漩渦對他來說只是個特別點的沖澡……
而這時整個旋渦如同被壓扁的彈簧一般壓縮，其內所有躁動不安的靈力居然在這一刻靜止——維斯塔鎖定了它們的位置，以此來控制整個旋渦。
轟！
又是一聲巨響，維斯塔被這個壓縮的“彈簧”狠狠地彈向「深淵」，而在他離開後，漩渦失去了對其內靈力的固定，它們像海嘯中的海浪般一躍而起，直衝雲霄。
幾秒之後，旋渦開始收縮，它要將先前失去的靈力全部補回，但它的引力卻不能在一瞬間回收高空中的所有靈力，於是天空中和雲層混合而成的靈力團被旋渦緩緩吸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倒置“陀螺”。
按理來說，這些靈力團很快就會被吸入漩渦，周圍更不會出現之前戰和薇兒所看到的情況，問題在於，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黑淵」的另一股力量——除了重力之外的，來自“天空”的引力。
這也導致了天空中靈力團既不會被旋渦吸入，再加上相互間的吸引力，它們也不能從天空中散去……漩渦的迴圈成了死局，它才不得不從更遠的地方補充靈力，而現在，「深淵」的入口成了各種意義上的漩渦，就算是暗影龍族那些強度極高的機械，被捲入其中恐怕也撐不了多久就會化作一攤廢鐵。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察覺不到這外面的變化。
透過旋渦的“彈射”，維斯塔已經潛入到了「深淵」數千米深的海域中，但和平常的深海有所不同，維斯塔越往下潛，海底的光卻越是明亮，與先前昏暗的「黑淵」的地表對比，這更深的「深淵」像是埋了一個月亮在底下。
“我還沒有到過這麼深的海域……”“導航精靈”默默說道，“而且和我們平常進入「深淵」的路線，不，應該說是方式都不一樣……”
說到一半他有些語塞，果然他還是不能以他的認知來評價維斯塔的行為……許多人進入「黑淵」是透過獵殺那些猛獸或者尋找靈脈而提升自身實力，而進入「深淵」則更要小心，幾乎所有人都是照著前人開闊出的安全海域去找尋靈脈，先不提隨時都有可能襲擊你的，比地上的還要強數百倍的兇獸，就算你找到了標記好的靈脈地，它們也常常會被這區域最強的兇獸佔領，所以無論是地面還是海中，整個過程都少不了與兇獸的搏鬥。
現在回想起來，每次到靈脈的開採時期，臨界各族就會像過年一樣動員大部分族人來爭奪靈脈，不僅要和野獸爭，還要和其他族的人爭……各族常常會為了這點資源而明爭暗鬥，死人都不算什麼稀奇事，說到底，“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也許他們臨界人族，也和其他種族差不到哪去。
所以在面對暗影龍族的入侵之時，臨界各族自然是不可能聯合起來共同對抗外敵，雖然很多人認為就算臨界各族聯合起來也打不過暗影龍族，但他卻覺得，如果能整合整個臨界的力量，那麼現在暗影龍族再怎麼也不會輕易開戰。
“你剛才想說什麼？”
維斯塔的聲音把他拉了回來，這時他才意識到，海底的光越發明亮了。
“啊，我只是想說，這種完全沒有開發和探索過的海域很危險，而且這種深度……”
“怎麼了？”
“沒……”他有點懵，“好像我們這一路上都沒有碰到任何兇獸……”
這太不正常了，如果是在地面上還好說，但在「深淵」之中，那些兇獸們的領地意識極強，並且對外來者極其敏感，往往是你剛剛踏足它們的“領地”，襲擊就會在下一秒出現，而等你發覺之時，那些兇獸的血盆大口就已經將你吞噬了。
幾乎沒有人能獨自從「深淵」的未知海域中全身而退，而臨界各族對「深淵」的開拓也已經到了他們能力的極限，所以現在各族都不會往未知海域去探索，個人更沒有能力去做這樣的蠢事……而維斯塔，則是像喝水一般輕易地潛入到了這個深度……
維斯塔……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或許是因為，這附近沒有任何礁石給它們隱藏吧。”維斯塔隨口答道。
“那個……我們現在可是在海中哦，你明白深海中的魚類是怎麼捕食的嗎？”
“隱藏起來，等獵物上鉤，隨後在一瞬間出擊。”
“我說的是“大魚”，它們可隱藏不起來。”
“你或許想說張開大口就能將無數小魚吞噬的“掠奪者”吧？不可否認，它們的速度和力量給了它們大搖大擺的權力，但在黑暗之中，學會隱藏的，才是真正的“獵殺者”。”
“更何況，現在我們所處的環境，也算不上“黑暗”。”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將自己的視角拉開一些時，才發現維斯塔身體的周圍裹了一層黑色的靈力層，並且其上的靈力正如火焰般劇烈燃燒著。在這空曠的深海之中，這層黑色的靈力層刺眼得像是在黑夜中閃耀的燈塔，只是他的視角一直在維斯塔肩上的位置，所以他便把這黑色當成了這深海的一部分，而沒有想到它原來是這麼蔚藍的！
“不，不可能，既然我們在往下潛，那海底的光到底是從哪來的？”
“或許是因為，在這海中存在著月亮吧。”
“月亮？什麼……意思？”
“比起這個，你倒不如和我說說那「暗影龍族」吧。”維斯塔趕緊轉移話題。
“……”
“導航精靈”一時說不出話，明明他才是“導航精靈”才對，可現在維斯塔卻好像比他更要了解「深淵」，而且也幾乎不需要他的指導了，反倒是他，還要向他問不少問題。
“唉……”他嘆了口氣，維斯塔想轉移話題，那麼他也不做自討沒趣的事了，相比之下，叫他介紹「暗影龍族」都算是給他臺階下了，畢竟再聊下去也是他一個人尷尬而已。
想通之後，他便說起了「暗影龍族」的資訊。
“暗影龍族並不是我們臨界原有的種族，他們來自外界……應該說，這個星球之外的世界。”
“他們擁有著先進的技術和強大的力量，但在十幾年前，我們幾乎與他們沒有接觸，直到臨界出現了「終」甦醒的前兆。”
“事實上，連這前兆也是他們先探測到的，隨後他們才與我們開始接觸，暗影龍族表示有方法延緩甚至阻止「終」的復活，同時將紊亂的臨界靈力調理好，順帶降低臨界靈力的侵蝕性。”
“他們應該不是在做慈善吧？”維斯塔問道。
“當然不是，他們要求臨界能給暗影龍族一席之地……別聽他表面說得客氣，但實際上他們要將自己的空間接入臨界——一個和「臨宮」那麼大的空間。”
“足足有臨界三分之一大？”
“嗯，所以根本沒有人能保證做到這件事，而這時他們說，他們自有辦法做到，相應的，臨界各族要交出自己掌握的靈力主脈——透過掌握各層的所有靈力主脈，從而間接達到控制臨界的世界中樞的效果。”
“世界中樞……”維斯塔思考片刻，“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詞。”
“我們也沒聽說過，但說到這裡，幾乎已經沒人還會相信他們，就算他們真的能做到，誰又會相信，誰又敢把控制整個臨界的力量都交給一個外族呢？”
“而且仔細一想，既然他們那麼神通廣大，那又為何一定要將自己的空間接入臨界呢？所以在當時的所有人看來，暗影龍族的那些話都荒唐至極，根本沒有人會相信他們。”
“但現在看來，他們確實有非常強大的實力，以至於可以輕鬆碾壓臨界各族，不過即便如此，他們的空間也沒有接入臨界……或許他們自身也有不少難處，才不得不尋找一個穩定的繫結點。”
“……”
“那麼你覺得，暗影龍族的真正目的，真的是入侵臨界嗎？還是說，他們其實真的是臨界的“救世主”？”
“導航精靈”沉默了，他當然不覺得暗影龍族真的想侵入臨界，他們擁有更強的力量和更高的科技，大可不必繞那麼多彎子，但……
“臨界……不需要“救世主”。”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這麼認為。”
“或許吧，但暗影龍族從來都不是“救世主”，即使他們一開始真的沒有惡意，但他們施予的“救贖”卻是臨界不需要的。”
維斯塔若有所思，但他最終什麼都沒說。
兩人已經下沉得非常深了，眼見之處只有無窮無盡的海水，而剩下下方那越來越藍的光，它將二人包裹，同時將整個世界的聲音都吞食。
“導航精靈”心中生出一股涼意，兩人沉於這深不見底的海中，彷彿一顆米掉入巨鯨的肚中……若是這個世界上有誰想找到他們，或許就和那“大海撈針”無異了吧？
他看著那股蔚藍有些失神，就好像這裡並不是危機四伏的「深淵」，而是普普通通的、如同死寂的深海……
但維斯塔卻皺了皺眉，因為他無法再下沉了，有什麼東西擋住了他。
他伸出手，碰到的卻是一層看不見的流質屏障，它與這深海融為一體，同時卻將這裡隔絕成兩個世界。
“什麼情況？”“導航精靈”一驚，“這種深度還存在著“屏障”？這……到底是誰造的？”
維斯塔在屏障上站穩，他望著腳下越發刺眼的深藍色，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可思議。
但雖然心中驚訝，他還是迅速分析完成了這個屏障的構造和原理，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的腳下一空，突然沉了下去！
維斯塔“嘖”了一聲，他本想將包裹著自己的靈力層同化成和這個屏障一樣的性質，以順利透過這個屏障，但在他行動之前，屏障反而接納了他，讓他進去了……
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好訊息，這個屏障不可能擁有自己的意識，而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那隻能說明，在這深海之下，真的有人在操控著這屏障！
“是敵人？”“導航精靈”也敏銳地察覺到了此時的不對勁，不過即便如此，接下來的事也不由他來決定了。
“怎麼辦？你還要繼續往下潛嗎？”
“我必須往下。”維斯塔沒有半分猶豫，“我的記憶沒有錯，這些藍光，就是“月亮”發出來的。”
“月亮？這可是在海……”
“導航精靈”愣住了，他突然想起來，就在不久前，維斯塔正說過類似的話……
“「海中月」……”維斯塔喃喃地念出這個名字，但他並不是在向“導航精靈”介紹，而更像是自言自語。
可後者卻像想起來什麼一般，不斷重複念著這個名字。
“「海中月」……「海中月」……”
莫非是！？
“我……聽過這個名字……而且，我也想起來了……”
維斯塔並沒有聽到他的話，他盯著下方的那一片深藍，目光不曾移開片刻。
維斯塔聚集靈力，他猛地加速，向那片深藍衝去。
“導航精靈”還沒反應過來，維斯塔又再度停下，而在兩人的下方，則是那深藍光的真面目——一個極其龐大的網狀半球。
但維斯塔知道，那實際上是一個完整的球體，只不過現在那另一半已經埋入了土中。
“這裡就是「深淵」的最深處……而這……就是「海中月」嗎？”
維斯塔緩緩落地，在這個龐然大物對比起來，他就像一隻螞蟻站在足球前，而接近到這個程度，這「海中月」發出的藍光卻變得柔和起來，就算直視著這發光源，維斯塔也不覺得刺眼。
而“導航精靈”則注意到，在這「海中月」的周圍，無數大大小小的柱子或歪斜、或倒塌地埋於土中，它們於這靜寂的海底中鑄成了一片“柱林”，再加上這幽幽的藍光，使得此處詭異的氣氛又加重了幾分。
維斯塔皺了皺眉，這些柱子散落得到處都是，每隔數十米就有一根，他走過去輕輕踢了一下，但發出的卻是敲擊鐵盒一般清脆的響聲。
這讓兩人都有些出乎意料，而維斯塔又緊接著試了一下週圍的“柱子”，結果發現它們都是同樣的材質。
“這些……到底是什麼？”
“不屬於這裡的東西……”維斯塔在一根“柱子”前蹲下，“大概是最近才到這裡的。”
“最近？”“導航精靈”有些疑惑，“可是看起來……至少也有幾十年了……”
“所以我才說是“最近”。”維斯塔站起來，重新望向那龐大的「海中月」，“和它相比，這些鐵盒連新生兒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