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遺蹟廢墟22
\"沒關係的。\"玉衡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動作十分堅決。他側過頭看了姜禾一眼,嘴角露出些微弧度,似乎是在安慰他,“我有分寸。”
玉衡的手抓著他,慢慢拉到身側。
姜禾感受到玉衡的手。微涼,有力,不容拒絕。
他眨眨眼,看著身側的男人。
他的脊背挺直,黑髮隨風飄揚,神情肅穆冷峻，渾身上下散發著氣場，任何人都無法撼動。
姜禾動了動嘴唇,最終什麼也沒有再說,只是默默握緊了玉衡抓著他的那隻手。
他想傳遞給玉衡一些力量,告訴他無論如何,自已都會相信他,支援他的決定。
玉衡微微側過頭,望了姜禾一眼。
下一秒,玉衡猛地一揮雙手,只聽“嗖——”的一聲,那團黑霧“騰”地射向母樹。
黑霧如同活物般纏繞上母樹,迅猛地爬滿了母樹粗壯的樹幹和茂密的樹冠。
只見樹葉微微顫抖，在黑霧的侵蝕下凸顯出葉脈,葉子的邊緣開始捲曲，發出輕微脆響。
整片葉子迅速褪色,翠綠轉為枯黃。
一片枯黃的葉子，從枝頭悄然飄落，旋轉著墜下。在接觸地面的瞬間，碎成粉末。
彷彿那是一個訊號。眨眼間，無數枯葉紛紛揚揚落下。
恐怖的黑霧侵蝕著巨樹,一寸寸吞噬它的生機。
母樹在黑霧中扭曲、抽搐。它抖動起來，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彷彿正在哀鳴。
枝條破碎、樹皮脫落。
樹葉紛紛脫落,在半空中化為飛灰。
粗壯的樹幹劈開一個又一個深深裂口,裡面汩汩淌著樹脂般的液體。這些液體在慢慢乾涸。
最終,這棵高大入雲的母樹,在黑霧中轟然坍塌。
龐大的樹冠化為枯枝,曾經生機盎然的巨樹,變成一具龜裂的枯木。
“啊——”
“啊……”
“啊！”
遺民們忽然捂著心口跪倒在地，他們張著嘴巴，從喉嚨口發出嘶啞的叫聲。
他們臉色變得慘白,臉上佈滿青筋，枯萎的紫紅色葉子從髮間脫落而下。
他們的身體在迅速衰弱下去。有人開始嘔吐不止,有人抽搐不已。
“母樹、母樹......”他們嘶啞著嗓子,喃喃低語,眼神渙散。
一位老者渾身抽搐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頭望向倒塌的母樹,隨後緩緩倒下,化作一具乾枯的軀殼。
其他人掙扎著朝著母樹爬過去,像是希望從中汲取最後一點養分。
可他們很快沒有力氣,只能在地上抽搐掙扎,發出悲鳴。
秋琳也無力地跪倒在地。她抬頭望向殘破的母樹,眼中蘊含複雜的情緒。有解脫、有不捨、有釋懷。
解脫,是因為終於結束了長久的束縛。
不捨,是因為她從出生起一直接受母樹的庇佑。
釋懷,是因為終於獲得了作為人的尊嚴。
她努力支起身子,面向姜禾虛弱一笑,像是想表達最後的感激。
然後,她輕輕閉上眼睛,身體緩緩傾倒,臉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笑容。
姜禾不禁動容，他朝著秋琳跨出去一步。然而就在他邁開腳步的剎那，他感覺手被人抓住了。
他回頭，看見玉衡對他搖搖頭。
他看見玉衡的眼中閃過同樣複雜的情緒。
“我們……”姜禾的聲音哽在喉嚨口。
我們這麼做，真的正確嗎？
是的,他們終結了母樹,也切斷了它和眾人間的聯絡。但是讓所有人陷入痛苦，甚至失去生命，真的正確嗎？
姜禾在自我懷疑中掙扎。
他不知道自已是否做出了一個真正明智的決定。
“要獲得解脫，這是唯一的出路。”玉衡說道，他握緊姜禾的手，似乎像是要給姜禾力量，“不要懷疑自已。”
“記住，毀了母樹的人，是我，不是你。”玉衡的聲音平靜無波，“你不需要自責。”
姜禾抬頭望向玉衡，不由自主地也握緊了玉衡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十指交纏。
“有你在,真好。”姜禾低聲說。
“我也是。”
時間慢慢過去，掙扎的人群漸漸靜止不動,呻吟聲也逐漸微弱。
最後一切歸於死寂。
月光自金字塔頂端斜照而下,劃出一道淡淡的銀輝。
枯萎的母樹靜默在月光裡。
四周石板上躺著的人群化為黑暗的影子。
周圍猶如一個巨大的墳塋。
姜禾緩緩抬起手,一道植物藤蔓自掌心生出,快速向上延伸。
藤蔓穿過石壁的罅隙,攀爬上金字塔，最後它穿過頂端的石板。石板斷裂,碎石撲簌簌從頂端掉落。
金字塔的頂端開啟了一個大口。
銀輝頓時從碎口湧入,灑滿了每一個角落。
眾人都靜靜地躺在月光中,銀輝溫柔地撫過他們的面龐。
他們閉著眼睛，先前痛苦的表情已經消失了，所有人的臉上都顯得十分安寧，彷彿踏入了一場美夢之中。
“傑克說，他們從未見過月光。”姜禾輕聲道。
從出生就與母樹形成了“共生”關係，一到夜晚就會化身植物，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黑夜，沒有感受過晚風，也沒有沐浴過月光。
他垂下眼簾，“其實,我和他們也沒什麼不同。在地下城的生活同樣沒有自由,我也未曾看過夜空和月色。”
“不同的是,我有機會逃脫,而他們被牢牢束縛在這裡,連希望都看不到。”
“所以，我能理解秋琳的選擇。”姜禾靜靜地站在原地,神色哀傷。
一旁的玉衡卻忽然朝著倒地的人群走去。他蹲下身,檢查每個人的面容和肢體。
月光打在他臉上,將五官照得分明。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平靜而專注。
“他們還活著。”玉衡說。
“什麼？”姜禾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們沒死。”玉衡又說。
“他們還活著？”姜禾飛速走到玉衡身邊，同樣蹲下檢視。
只見那些人的胸膛還有微弱的起伏，面部也重現了一絲血色。
“他們......活了過來?”姜禾喃喃道,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就在姜禾說話間，眾人紛紛睜開眼,緩緩坐起身來。
皎潔的月光溫柔地灑在他們身上,將臉上的迷茫無措照得清清楚楚。
“這是哪?我還活著嗎?”一個女孩揉著眼睛嘟囔,不斷撫摸自已的手掌和臉頰
“我的身體......感覺很奇怪。”一個年輕人低頭看著自已平滑的手掌。
眾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