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黑袍加身的聖尊炅昊陰沉著臉，出門的那剎那對離大門不遠的書雷出手就是一掌。
凜厲的罡風在襲向書雷的時候，掀起垂流直下的雨滴。
風雨交加全部齊齊聚於中間那人的膝蓋處，只聽一聲骨頭大力撞擊石板的清脆聲在大雨中擊中眾人的耳膜。
上千雙被雨水浸潤的目光直直望向跪坐在石板上，被雨水淹沒的人影。
站在書雷正後方的越白被這一聲震響驚的不知不覺地屈身捂住自已的膝蓋骨，心中不由的泛起一陣刺痛感。
更有膽怯的嚇軟了腿，直直跪坐在地，雙手覆住膝蓋，眼裡都是驚悚恐懼。
雨水淋溼了身上單薄的衣著，束於頭頂的發冠已被那股厲風打落，散滾在地。
一頭紅色的髮絲就像被河水不斷沖刷的水草，溼啦啦都粘在那張堅毅的臉上。
下垂的眉眼一直沒有抬起望向那張曾經無數次祈求落在自已身上的視線。
平直的嘴角微微彎起，書雷發出一聲輕笑。
聖尊炅昊臉色鐵青，陰翳的視線投足在跪在地上的那人，開口便問：
“你信口雌黃，顛倒黑白，到底有何居心？”
伴隨著笑聲，那肉眼可見的肩骨也跟著抖動起來。
看熱鬧的民眾被這笑聲引得鼻頭酸澀，喉間湧動。
笑聲漸停後，書雷緩緩抬頭，對上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只道：
“我顛倒黑白？哈哈……那些被家家戶戶奉為至寶的靈石,聖尊怎麼解釋。雖然我沒有接觸到聖者殿的核心但耳濡目染，總會知道的比這群低賤的民眾多。是與不是，他們心中自會分辨。”
言罷，伸手拂去搭在眼瞼上珠水，再次盯著眼前的人，勾唇一笑，小聲說道：
“你毀我身份，我便讓聖者殿一同墜落。炅昊，這盛景你值得永記！哈哈哈……”
笑聲還沒有結束，跪坐在中間的人渾然倒地，沒了生息。
站在聖者殿門口的聖尊收回暴露在衣袖之外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
身上的殺氣在雙手回攏的瞬間收起，平復好情緒，面無表情地看向圍在門口的一眾碧穹民眾。
雨聲，抽氣聲，和小孩子踩水的嘩啦聲讓這一刻成為很多人一輩子心中抹不去的陰影。
“眾位熱鬧看夠沒？”
威懾凌厲的眼神掃過一眾被恐懼籠罩的民眾，炅昊淡淡問道。
夏爾從來沒有覺得雨天的白日竟是如此的昏暗，讓人瞧不清一個人的長相；也沒有誰被天下至柔的雨滴奪走生命。
浮在頭頂的天幕宛如索命的厲鬼，隨時出手緝拿那個它看不順眼的人。
良久後，一聲軟糯的童音在夏爾的身邊響起。
“就是你們害死我弟弟的嗎？”
稚嫩的音調裡帶著幾分哽噎的哭腔，不確定地小聲質問。
其他人被這聲不大不小的聲音吸引過去，心中的恐懼再次浮於心頭，更是為這個幼小的孩子捏了把汗。
夏爾猛然低頭看向身側的小孩。
那是一個穿著樸素的小女孩，雨水打溼了她粗製的寬大衣服，緊貼在身。
從夏爾的視線看過去，那就是一個披著不合身衣服的骨架，根本不像是肉嘟嘟的小孩身軀。
露出顴骨的小臉上是憤怒更是不甘。一雙清明的眸子直溜溜地盯著最前面站在高臺上的偉岸身影。
伴在身邊的家人驚覺，上前一把捂住小孩的嘴，小聲呵斥：
“你瞎說什麼，不要命了！”
小童的無意之舉，在人群中掀起波瀾，眾人將那句話聽的清清楚楚，不少人不免在心中開始為自已逝去的親人鳴不平。
聖尊炅昊舉目向這邊看過來，不少人自覺地避開視線。
不想自已的心思被人猜透，埋藏在心底的陰霾也隨著思緒慢慢將心田浸染。
傾瀉而下的雨幕沒有一點要漸小的樣子，碩大的雨珠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激起一朵朵水花，給這周遭的安靜演奏著一首首激烈的命運交響曲。
孩童的家人拉起孩童的小手，默默地往後退移。
其他人見勢也收起繼續窺探的心思，挪動身體慢慢地遠離站在高臺，定人生死的上位者。
周圍守護民眾安危的星衛宮守護者，幡然驚醒似的開始維持秩序。
大雨中他們的喊聲是撫慰民眾冰涼的軀體唯一的暖意。
後面的人把路讓開後，前面的人才從窒息中脫離。
越白，夏爾典鈺等人在最前面維護秩序，讓民眾有序離開。
炅昊掃了一眼離開的民眾後，轉身返回聖者殿。
躺在冰冷的雨水中的書雷被聖者殿的兩位侍者，一人一隻胳膊拖拉進那直視院落裡面景象的大門內，毫不留情地摔在石板地上，撒手而去。
夏爾最後望了一眼那地上靜躺的影子，不由地心酸沉悶。
高昂的顱首也會被雨水浸溼，誰都逃不過這個命數！
這場大雨下了整整兩天兩夜，澆滅了一些人高高在上的心安理得，也涼醒了被認知牢籠控住的人心，當然也打亂了星衛宮正在調查謀害五人真兇的節奏。
家家緊閉的院門和寧靜的街道，讓行走在街道上的夏爾和月禾恍惚，她們好像一夜之間回到了碧穹剛剛建成的那段時間。
玄球的民眾還沒有移民到此，大街小巷就是如此的安寧祥和。
兩日後，天上的陰霾散去，街上出現三三兩兩埋頭走路的行人。
他們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浩劫，個個都無精打采地拉攏著腦袋，見到街上巡邏的衛士和星衛宮的人宛如驚弓之鳥，迅速躲避。
尋找線索的夏爾幾人幾天沒有任何進展。
所有的民眾不是避而不見就是閃爍其詞，糊弄幾句把他們打發走。
短短几日，走街串巷的他們，赫然發現。
那日的小小舉動早已改變民眾對聖者殿的認知。
家家戶戶把家中奉為至寶的靈石和聖者們的畫像，靈物等全部扔進家門口的廢物箱中焚燒摧毀。
說者有意，聽者有心。
書雷的話在天阿民眾平靜的湖泊中扔進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引起的不是波光粼粼而是驚濤拍岸。
相比街上的冷清，白水宮最近幾日卻是人滿為患，進出白水宮正殿的人幾乎把那扇冰玉般的門檻踩踏的變了顏色。
而白帝接待的一眾上位者更是神色焦急，驚恐不定，紛紛讓白帝去求證，玄球的傳聞是否有如書雷訴說的那樣？
不止是民眾和上位者們，其實作為掌位幾十年的白烏秋歌也是第一次在侍者們和上位者們的口中得知那日聖者殿前的秘辛傳聞。
初入耳中的她驚得悚然動容，心頭頓時掀起駭浪驚濤，久久未能回神。
白烏打發掉來進言的眾人，心力交瘁地出了白水宮的正殿，朝側殿走去。
不想在正殿門口遇上自已的孫兒聽虛和和一位星衛宮守護者打扮的熟悉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