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珏擁著宋真意進屋,只是還沒等說上幾句話,元慶便捧著那香囊慌里慌張地走了進來。

“啟稟皇上,奴才有要事稟報。”

赫連珏面露不悅:“說。”

“這香囊裡的東西,奴才已經請了太醫瞧過了,太醫說這裡頭裝的是,是……”

“有話就直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元慶看了一眼宋真意,立刻跪了下去,“太醫說,裡面裝的是合歡散!”

一個小太監大半夜在皇后宮外鬼鬼祟祟,而他身上還攜帶如此贓物。

此話一出,赫連珏頓時臉色大變,宋真意聽得一頭的霧水:“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合歡散?”

元慶垂著頭,將今晚坤德宮外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宋真意聞言輕蹙蛾眉,心中幾乎有了肯定。

恐怕此事和敏妃脫不了干係。

她剛想說什麼,哪知外頭便通傳說慎刑司的人來了。

赫連珏冷聲道:“讓他進來。”

慎刑司主事周大人進來時,額頭上還掛著薄薄的汗水:“微臣給皇上請安,給貴妃娘娘請安。”

“免禮。”赫連珏語氣沉沉:“這麼晚你怎麼還過來了?”

周大人低著頭:“啟稟皇上,元慶公公送進慎刑司的小安子,微臣已經查問清楚,只是其中,其中牽涉皇后娘娘,茲事體大,微臣不敢不報。”

赫連珏默默良久,這才大手一揮,屋內伺候的宮人立刻都退了下去,只留下素日跟在身邊的心腹。

“說。”

周大人跪在地上,眼神直勾勾盯著地上的磚縫:“微臣細細拷問過小安子,也對比過敬事房的記錄,發現這記錄上並沒有小安子的名字,微臣甚是覺得不妥,便吩咐人搜了身,竟發覺小安子還是完整之身。”

那便是假太監了?

宋真意心口聽得怦怦直跳。

她下意識地看向赫連珏,眼下他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原本俊逸的面容竟微微有些扭曲。

“繼續說。”

“小安子受不住刑,便什麼都招了,他說他是被皇后弄進來的,後一直在花房當差,沈家出事後,皇后一直想重振沈家光耀,而唯一的辦法就是生下嫡子。”

越說到最後,周大人的聲音就越低,卻又似寒針深深刺進赫連珏心中。

屋內靜得可怕,周遭的空氣似凝固一般,讓人感到壓抑。

宋真意抿了抿唇,在她的記憶裡,皇后雖是心機頗深,但她深愛赫連珏,絕不會做出此等穢亂宮闈之事。

可男人從來都是多疑的,更別說是九五之尊的赫連珏。

“元慶,你立刻去坤德宮,嚴審坤德宮上下所有宮人,務必要吐出髒東西來!!”

如果聲音能嗜人,恐怕就如赫連珏眼下這般。

元慶剛要離開,卻被宋真意給喚了回來,正色道:“皇上,皇后娘娘畢竟是國母,且這件事茲事體大,若是這般堂而皇之地拿人,只怕會驚動了太皇太后和太后,而且,臣妾也不信皇后會做出此等淫亂之事,不如先審問皇后貼身的宮人,以作後效。”

赫連珏想了想,沉聲吩咐元慶:“按照貴妃說的去做。”

“嗻。”

元慶離開後,屋內徹底安靜下來。

窗外夜色濃稠如墨,無數燈火浮蕩其間,可映照眼下光景,真真是應了那句山雨欲來風滿樓。

或許天明之後,後宮將會有大變。

這一夜,宋真意睡得並不好,直到天際露白時,方才堪堪沉睡。

睡夢中,宋真意感覺到有人在輕搖她的臂膀,一睜開眼睛便是素心那幽深地雙眸。

“怎麼了?”

“娘娘,皇上一大早就立下了廢后的詔書!這會子,元慶已經帶人去了坤德宮收回了皇后的金冊金寶。”

“說清楚。”宋真意掙扎著坐了起來。

素心在她腰下墊了個軟枕,將夜裡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聽說,如月入了慎刑司後,起初還什麼都不肯說,後來實在受不住刑罰,便什麼都招了,皇上聞言大怒,下了朝之後便下了廢后詔書。”

“此刻皇上在哪?”

“坤德宮。”

*

看著跪在地上的沈氏,赫連珏眼底毫無波瀾。

沉默許久後,赫連珏先一步開了口:“你一直想見朕,如今朕來了,想說什麼便說吧。”

皇后抬手撫摸著自已臉頰,眉眼間滿是對赫連珏地愛意,“皇上,一月不見,臣妾是不是老了許多?”

赫連珏默然不語,皇后輕輕一笑,娓娓說起了往事:“那年,臣妾隨著母親入宮赴重陽晚宴,那也是臣妾第一次見到您。”

“臣妾還記得,您當時站在諸位皇子中間,是那樣的風姿綽約,臣妾對您幾乎是一眼鍾情。”

“回府之後,臣妾不顧體統規矩,請求父親開口向先帝請婚,可沒想到先帝竟然也有此意,您不知道,臣妾拿到賜婚的聖旨時有多高興。”

皇后淚眼婆娑,望向赫連珏的眼裡滿是眷戀與柔情:“皇上,您的心裡當真沒有臣妾半點位置嗎?這麼多年來,您難道真的感受不到臣妾的愛意嗎?”

赫連珏的眼神是冰冷的,此刻他看著皇后,彷彿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當初朕告訴過你,朕心裡早就有了欽慕之人,是你自已執迷不悟,非要嫁給朕,當初你若提出悔婚,你的人生絕不會像今日這般。”

“皇上,若是臣妾沒做過這些事,您會不會愛上臣妾,哪怕只是一點點。”

皇后眼裡迸發出熾熱的希望,可赫連珏自始至終眼底都沒有任何波動,如同看著陌生人一般看著她。

“朕身為皇帝,為了皇室開枝散葉,為了江山穩固,不得不要寵幸別的女人,可在朕的眼裡,朕此生所愛之人唯有阿意。”

這番話冰冷無情,像是一把利劍狠狠地紮在皇后心頭:“你死後,朕會冊封阿意為皇后,從此生同衾,死同穴。”

皇后譏諷:“赫連珏,你也太傻了,你愛宋真意,那你可知宋真意是否也愛你?”

“很重要嗎?”

“什麼?”皇后愣住了。

赫連珏在皇后驚訝的目光中緩緩起身,不緊不慢道:“即便阿意現在不愛朕,可將來數十年,朕有的是辦法讓阿姨愛上朕,即便她不愛朕也不要緊,朕愛她就夠了。”

“呵!”皇后癱坐在地上,眼底透著絕望與不甘:“原來不是我不夠努力,而是你的心裡除了宋真意之外,再也容不下所有人。”

“赫連珏,你真的好狠。”

皇后痴情一笑,“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只奈何,初見情深,再見緣淺。”

面對皇后的痴情,赫連珏是那樣的波瀾不驚。

從前就無情意,又怎麼會因為幾句詩,就迸發出強烈的情感。

赫連珏起身,看著跪在地上的人,靜靜地:“看在你父親曾歷經三朝,朕會留你全屍,玉鸞是朕的公主,朕會好好善待她。”

言畢,赫連珏不再停留,轉身大步離開。

坤德宮的大門再次被關上,赫連珏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空,眼底滿是複雜。

元慶小心翼翼地上前詢問,“皇上可要去正陽宮?”

“回乾清殿吧。”

這一天,赫連珏待在乾清殿就沒出來過,直到後半夜,坤德宮傳出訊息,沈螢風畏罪自盡。

赫連珏言出必行,留她全屍,將屍身發回本家,就連玉鸞公主也被送出了宮,養在了德清觀。

這樣的旨意亦是讓人措手不及,可赫連珏早已將沈氏的罪行昭告天下,當初即便是先帝賜婚,眾人也不敢說什麼。

只是如今後位動搖,後宮又將會掀起什麼樣的腥風血雨?

*

又是一年春天。

宋真意在四月中旬早產一個月生下一對男胎。

皇子洗三當日赫連珏為兩位皇子取名泓璟,泓璨,並在滿月之時下旨晉封宋真意為皇貴妃,位同副後,攝六宮事。

如今的宋真意距離後位也不過一步之遙。

這日,宋真意端坐正殿上座,接受眾妃嬪叩拜。

“臣妾給皇貴妃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宋真意身穿明黃色宮裝,抬手,尾指上的紅寶石琺琅珍珠護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都起來吧。”

等眾妃嬪落座,宋真意笑問溫貴妃:“聽聞前幾日,泓胤染了風寒,如今可還大好了?”

溫貴妃眉眼間端著溫和地笑意:“多謝娘娘記掛,泓胤不過是前幾日撲了風,太醫已經來瞧過了,並無大礙。”

“那就好。”

說著,宋真意揮手示意素心端來幾匹緞子:“這是前幾日皇上剛賞賜的素緞,是最適合給小孩子做衣裳。”

溫貴妃起身謝恩。

眾人正說著話,外頭懷平進來稟報:“啟稟娘娘,剛剛琉璃殿請了太醫,說榮昭儀提前發動了。”

溫貴妃蹙眉:“本宮記得,榮昭儀的胎似乎還不足六個月,如今便要生,只怕這孩子……”

下面的話她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宋真意眉目淡淡:“皇上知道嗎?”

“巧兒已經去乾清殿稟報過了,只是皇上朝政繁忙,不得空去琉璃殿。”

“知道了,你去備轎吧,本宮親自去瞧瞧。”

“嗻。”

一時眾人散去,溫貴妃是眾妃嬪之首,自然跟著去了琉璃殿。

只是榮昭儀此胎本就不好,六個月的孩子即便生下了恐怕也活不長。

宋真意和溫貴妃在琉璃殿等了兩個時辰後,負責接生的徐姥姥面色沉重地走了出來。

“啟稟皇貴妃,貴妃娘娘,榮主子適才產下男胎,只是小皇子太過孱弱,一出生便沒了氣息。”

“知道了。”宋真意麵色不佳:“榮昭儀如何?”

“榮昭儀精疲力盡,已經昏睡過去了,只是娘娘此番早產,有些傷了母體,太醫說,只怕將來難以有孕。”

溫貴妃嘆道:“也是可憐。”

“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宋真意喚來巧兒:“好好服侍著,若是需要什麼儘管來回稟本宮。”

“是,奴婢遵旨。”

出了琉璃殿,宋真意舍了肩隅,慢慢走了回去。

仲春瞧著她的臉色,寬慰道:“娘娘,榮昭儀此胎本就保不住,您無須為此傷心,倒是奴婢有一事要稟報。”

“什麼?”

“您生產那晚,有人在您的催產藥裡下了紅花。”

宋真意的臉頓時沉了下來,“當真?”

“奴婢不敢撒謊,幸好素心姐姐發現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宋真意眸光沉了沉:“回宮再說。”

*

回到正陽宮,宋真意立刻問起了素心關於生產那天晚上的事情。

素心肅然了臉色,沉聲道:“是,那天晚上,咱們宮裡的春苗親眼所見香荷去了後廚,只是因為當時情況太過混亂,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如今細想,只怕是敏妃故意指使,只是千算萬算沒想到,奴婢懂得醫術。”

宋真意眼底劃過幽光,冷冷道:“好哇,她既做得出,那本宮自然百倍奉還於她。”

往後幾日,宮中都安然無恙。

因榮昭儀小產,赫連珏為寬慰她便晉了她妃位以示安撫,只是從那之後,赫連珏再也沒有踏足過琉璃殿。

宮中人人揣測榮妃因此失寵,可偏偏內務府會時不時送去賞賜,一時間,誰也看不透,皇帝到底想做什麼。

入夏之前,朝中大臣提議,如今皇帝膝下子嗣單薄,又逢三年一度大選,應儘快挑選適齡女子進宮,好為皇家延綿後嗣。

赫連珏卻以為玉縣遇難百姓祈福為由,推遲了選秀,可至於什麼時候會再被提起,旁人不得而知。

這日午後,溫貴妃帶著泓胤來了正陽宮。

泓胤比泓琛大一歲,已經能獨立行走,這會兩人正在乳母的陪同下在院內放著風箏。

說起宮中最近發生的事,溫貴妃不經意地說:“最近敏妃倒是時常召見太醫,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什麼重病,昨個臣妾去看她,瞧她卻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

“哦?還有這樣的事?”宋真意抿了口茶。

溫貴妃身邊的紫鵑回話:“二位娘娘有所不知,奴婢聽聞是敏妃急切想要子嗣,這才宣了太醫。”

“原來是這樣。”溫貴妃輕嘆:“也是,敏妃是潛邸時的舊人,入宮多年,卻至今沒有子嗣,也難怪她著急。”

宋真意淺笑:“子嗣的緣分乃是天註定,有沒有全看命中的緣分。”

溫貴妃笑,“是啊,像娘娘這般兒女雙全,福澤深厚的,宮裡斷然找不到第二個了。”

“本宮福澤深厚,姐姐難道就不是嗎?”宋真意微笑,看向窗外嬉戲的兩個孩子:“聽說,胤兒已經會背三字經了。”

溫貴妃眼底帶著一抹謙卑:“不過是瞎背,那比得上娘娘的孩子聰慧機敏。”

“泓璟和泓璨不過是奶娃娃,哪就看得出聰慧機敏了,等他們長大了會讀書時,還要指望著胤兒這位長兄呢。”

“娘娘客氣了。”

溫貴妃謙虛一笑,略坐了坐,便帶著泓胤起身告辭。

等素心送了溫貴妃回來,便聽宋真意慢悠悠地開口:“敏妃既然這般著急於子嗣,咱們何不幫她一把?”

素心瞭然一笑,“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

那日之後,宋真意會時不時勸著赫連珏去敏妃處,果然在入夏之時,懿祥宮終於傳來好訊息。

敏妃有了一月有餘的身孕。

赫連珏聞言十分高興,各色珍奇珠寶如流水般進了懿祥宮。

六月中旬,赫連珏以侍奉太皇太后,皇太后為由,帶著後宮妃嬪去了平南行宮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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