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閨中密友】

“要進來休息一下嗎。”

行香子拉開門,對著在門口磨蹭了許久的蓬櫻招呼道,同時制止了想尾隨進來的“虛鏡”——沒叫你。

房間附近都在行香子的警戒感知下,因為她怕聯盟突然哪根筋搭錯,改變主意要滅自已口。

失業後的自已,說不好就轉行去當刺客了,聯盟先下手為強也合情合理。

畢竟殺死一位理事只需要輕輕劃過咽喉,很簡單的事情。

房間還是原來那一間,反正原本就是空房間,而且這個位置確實很合行香子心意。

大概也合蓬櫻心意吧,以為她只是路過,直到人都站到房門口了才確定是找自已。

行香子很清楚自已是留不下痕跡的,蓬櫻也沒有追蹤的能力,能找到這……或許她也覺得自已會回來吧。

一進房間,蓬櫻順著一股奇異的氣味,視線找到了桌上的瓷碗,不確定道:“這是……酒?”

她記得行香子是不沾酒水的。

桌上同時還有半杯茶。

“你要喝嗎?”

“聞起來不好喝,我喝茶吧……好喝誒!”蓬櫻端起茶水一口喝乾,並給予好評一個。

茶湯色澤濃重,試飲時一縷清香撲鼻,入口後卻不是苦澀的茶味,反而有種甜絲絲的回味。

行香子盯著蓬櫻看了好半晌,盯的人家有些發毛了才嘆氣道:“那杯是我剛剛在喝的,而且我還挺喜歡它。”

蓬櫻有些尷尬的撓頭傻笑,遞迴茶杯給行香子。

“……你自已用吧。”被頗為嫌棄的拒絕了。

蓬櫻有些回味的咂嘴道:“還有嗎?”

“茶葉沒了,糖還有。”行香子將瓷碗正前的那張椅子挪給蓬櫻,“給你兌點白水嗎?”

不用得到答案,兩人都是重度甜食愛好者。

茶杯體積小,行香子一翻腕就出現在掌中。

放置到桌面上時已經裝滿無色有味的糖水。

給蓬櫻那杯也故技重施的變一次戲法之後,行香子拿起自已的杯子碰了一下瓷碗,淺嘗一口問道:“小離又睡著了嗎?最近都是這種狀態嗎?”

不規律的頻繁沉眠不是好事。

“是她覺得無聊就睡覺去了……”蓬櫻有樣學樣的慢慢碰了一下瓷碗,“這個是幹什麼的?”

原先她剛進來時,那佈置的樣子,雖然是空的,但好像真的有人在陪行香子對飲一樣。

行香子平平淡淡的蓋過:“告慰一下你的老界主,叫她不要怨我。”

老界主?蓬櫻只知道按道理來說,是得有個界主。

實際上沒有,而且好像是一直都沒有。

蓬櫻自覺這種層次應該是和她沒什麼關係的,以及出於某種奇妙又自私的心事,也就一直沒去主動了解過。

“我做了兩個承諾,結果兩個都沒做到。”行香子語重心長的說教道,“所以你可不要亂答應別人的事情……你對界主有興趣嗎?”

“嗯——沒有。”蓬櫻沉吟後斬釘截鐵的搖頭答道。

那就是有了。

這種反常的表現還挺容易看出來的。

行香子故作無意的嘆一口氣:“唉……太史是應該輔佐界主的,但現在別說界主,連太史都沒有了。”

也沒明著點破人家小小心思。

假裝心不在焉,沒看見蓬櫻難為情的樣子,行香子繼續故意抱怨著:“還有那些在界壁上的設施,自我來之後就再也沒更新過了,壞掉的也沒人來修,要不是‘虛鏡’就在門外等著,我還以為是這世界離線了呢……只好辛苦辛苦之後調來的太史啦,別罵我不幹事就好。”

蓬櫻連連點頭,當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話說行香,你……當太史多久了?”蓬櫻才發現自已好像對這些全都一抹黑,行香子以前也沒主動提過。

行香子沒直接回答,丟擲一個問題:“今年是多少年?”

“新曆六十年。”

“知道怎麼來的嗎?”

“啊?”這個問題問住蓬櫻了。

“認可《公約》的其中一個儀式,便是使用統一的歷法。我就任的首項工作,就是代表‘虛鏡’簽訂那份前人已經協商完畢的《公約》,次年開始正式履行,全世界就都用新曆一年了。”行香子當即自答道,她也沒想著蓬櫻能看過這種在試卷上頂多佔兩分的東西。

而且蓬櫻也根本沒受過義務教育。

她的教育基本上來源於行香子的言傳身教,還有接觸的魔女和漂泊的生活。

以及曾經,對行香子“太史”權位隨用隨取的無條件完整授權。

雖然,她只是用來在資料庫裡找連環畫和動畫片看——文娛產品同樣是該世界的歷史,版許可權制就先上傳著,設定個時間等版權過了再公示。

但是,也正是這份無保留的信任,讓蓬櫻在此前只需要告知下“世界”和“虛鏡”就能代行行香子的權能,配合衛良多多少少及時重啟了談判。

雖然還是不清楚行香子什麼時候回來的……都扯到那兩位了,先交代它們的事情吧。

蓬櫻突然想起外邊兩尊:“我好像看它們在外面挺久了,這沒事嗎?”

“沒事,讓它們待著。”行香子態度很是堅決。

“虛鏡”從跟著她回房間的這一路就在吵個不停,直到弄得行香子真的有點心軟,不得不把它趕出房間,這才安靜了。

不開玩笑的說,她只要稍微一鬆口,就得被抓回去繼續回去打工,幹幾個人的活,領一個人的工資。

再加上她幹了這麼久,久到都已經嚴重違反勞動法了,也是時候退休去迴歸平靜的日常。

何況人就要死了。

哎呀……還是看看可愛的蓬櫻小姐吧。

大概是偷聽到了行香子說的話,外面的那兩股氣息自行消散了。

蓬櫻同樣感覺到了它們的離去,小聲嘀咕:“它們好像很可憐。”

“可別被騙了,”行香子探過來身子,伸手輕輕捏著蓬櫻軟乎乎小臉提醒道,“它們只是集體意識的對映,無善無惡的存在,多打交道就會發現其實是極度自利的存在……”

行香子其實說到底還是有些怨氣的,說她無怨無悔那是玩笑話,是人就有脾氣在。

但在順著語境對無辜的蓬櫻發洩出來前,及時止住。

對所有人都沒埋怨,因為還沒人敢肆意破壞遊戲規則。

唯獨“虛鏡”,它不是人。

它找到一丁點機會,一丁點能把迷途的“世界”引回正道的機會,就絕對是不甘心讓其溜走的。

正好,自家太史需要一點點小小的幫助……你?不需要?不,你需要,你必須得要,因為你現在的情況很危險了。

一向嚴管著“虛鏡”這不行那不行的“不行”香子,終於被它給找到機會,小小反噬一口。

當然,在被咬了的行香子這邊,她也不想繼續嚴管下去了:你自已陪那些只講理的自動程式玩去吧。

想到這,有些鬱結的行香子另一隻手也捏了上去。

好久沒捏過了,比起小時候,蓬櫻臉頰現在的面板細膩,肉質混勻飽滿而又富有彈性。

有些愛不釋手的捏著,忽然對上了蓬櫻那眨呀眨的眼睛,行香子心裡頓時掀起狂風巨浪。

但表面還是得保持淡然。

壞了,一時忘記櫻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還有……以後可不準對我動手動腳了。”越看越心虛,行香子只好手上稍稍用力,再加上翻出的舊賬來掩飾失態。

仍然被捏著臉的蓬櫻朝她倔強的吐吐舌頭表示抗議:“不公平嘛——”

當然,抗議無效,應當採取有效行動。

行香子微微偏頭躲過蓬櫻偷襲過來的爪子,差點被迷惑了。

繼續大幅扭頭躲過另一隻不懷好意的爪子,還好技高一籌。

鬆手,行香子身體配合腦袋,縮回原位端坐著。

再扭下去對脖子不好,況且……

行香子壓住裙襬,腳一點地板,瀟灑借力疊好腿的同時,連帶著椅子往後滑了幾步,恰好又躲開了蓬櫻的飛撲。

不退就被她撲倒了,退了就有看樂子的從容。

“嗚—☆”抱著磕著地板的腦門子,蓬櫻坐地上哀鳴著不知從誰那學來的口癖。

抬起頭來可憐兮兮的看著行香子,眼角也是泛起幾點淚花。

完了,直接掐住了人的死穴。

倒也沒直接大大咧咧的去扶蓬櫻起來,穿著裙子的行香子用虛能將蓬櫻托起,引到身前為她抹去眼淚,安慰道:“好啦好啦,不公平不公平。作為賠禮……對了,我有個主意——能否得蓬櫻小姐賞臉,與我一同遊覽一遍阿特拉斯呢?全部消費我買單哦?”

“好耶!”逮到機會的蓬櫻趁機上前狠狠擁抱一下,迅速脫手退回原位,風淡雲輕仿若無事發生。

“心心念唸的……”打鬧就此結束,行香子也是被搞得哭笑不得。

忽然示意了下蓬櫻沾溼的衣角:“衣服髒了。”

或許是不小心,蓬櫻剛剛的動作磕了一下瓷碗,讓裡面酒水灑了一些出來。

“沒事,反正也是要酹的……你無意中沾一點,也好。”行香子緩緩起身,雙手端起瓷碗,嘴唇碰碰邊沿象徵性抿一點,放下時順手就倒地上了。

酒水在虛能的束縛下,流淌成一個規整的圓餅。

將手中還殘留的一點酒水的瓷碗遞給蓬櫻,看到她拿著往嘴邊湊的動作又趕緊收回來。

“……沒讓你喝。用‘陽’點燃它們吧。”

蓬櫻照做,使用自身能力點燃出一碗火焰。

小心的傾倒下去,那火焰就如流水一樣落下,將地面上的酒水同樣引燃。

行香子在旁邊唸唸有詞,蓬櫻聽不清在說什麼,但心中在暗自思考一件事:氣氛都渲染到這個情況了,自已要不要給磕幾個助助興……

不用考慮了,還算熊熊燃燒的火焰觸發了火災報警器,鈴聲大作也引來了在附近艙室做著警戒的人。

行香子在門口微笑著安撫道:“無需關注這邊的事情,也感謝你們的護衛。但是……給裡面的兩個女孩子一點私人空間吧?”

打發走得知警報而急忙趕來的衛良等人,而該做的事情也做完了,行香子轉頭向蓬櫻問道:“那麼,你來找我是出了什麼事嗎?”

“就是想看看你嘛……”拿著溼抹布仔細擦著地板的蓬櫻如此說道。

行香子坐在她擦乾淨的身邊:“……我一直都在這裡,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吧。”

【2.論功行賞】

陸封名、衛良、楊福和、樞顏……雖說也想把他們的故事細細道來,但還是先一二三四句帶過吧,以後還有機會細說的。

倒著講。

樞顏,得益於此次事件撿來的功勞,她如願以償的向著權力頂峰更進一步,在身兼原職的同時,得到了理事會的一席之地——任期四年。

簽訂完後馬不停蹄的登上了運輸機,前往魔女們的領地。

在那邊還有一份已經談好的協議,只不過魔女那邊格外重視,所以等著她去走個簽名的過場。

楊福和,無功勞有苦勞,勉強與過失相抵。

本來說打算罰個工資就算了,職位仍然保留,但是因為他哥覺得實在是太丟人,就乾脆把他安排到邊軍裡去蹲哨站了。

威風凜凜的指揮官,抹除功績成一個小兵,也算是被貶了吧。

衛良等人因所定的條約而避免了被清算的命運,卻也暗中遭受排擠。

然而在事件中表現出來的決心與意志,讓他們在一些團體中名聲大噪。

陸封名,因為同在談判桌上,以及為楊福和做了舉手之勞,加之之前的行動的辛苦,也算是額外記上了不少的功。

然而……還記得圍攻蓬櫻的那幾位嗎?還記得對蓬櫻許下承諾的那一位嗎?

當他們被俘虜時,衛良解除了他們的武裝,卻沒想到他們身上還有記錄裝置,因此他們與蓬櫻的對話被完完整整的斷章取義了。

所以陸封名可以從一線位高升至舒服的管理位,最後可能是下一任局長,而這三位要被丟去最偏遠的防線矯正思想。

最後都沒成,陸封名明裡暗裡的運作了一番,放棄了滔天的機遇,卻也保住了隊友的性命。

對了,還有個小插曲。

在780號飛艇震懾羽翼兩族時,在飛艇之下的人類邊境軍團趁此機會進行了一輪突襲。

次日而歸,斬敵無數。

在掠奪完押送回的戰利品中,有一隻現在還普通的羽族個體。

倒黴的它只是帶著子體例行巡視防線,就突然被劈頭蓋臉的炮彈一頓炸,在向後撤退之時又正好撞上了滲透穿插的人類修煉者小隊……沒辦法,被俘虜吧,成為最貴的那個戰利品。

自此,短暫的停滯過後,無數人的命運開始繼續前進。

沒有界主,沒有太史,自已的命運終於歸自已主宰。

好好珍惜這段承平日久。

但請別忘了,人世間向來不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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