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房子竣工的日子,也是那個已在婦人嘴裡唸叨了半個月的男人住到村子裡的日子。

王天不知怎的,對三個多月前就見過一面的男子覺得好奇。往日他也對一些女人,一些物件產生過好奇,但每次都無法持續超過一個月。可對這個男子卻持續到現在,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好奇像是背上夠不到的癢處,越撓不到,就越是癢得抓人心肝。

他在裝夏衣的箱子裡翻騰了好久——往日他的衣服都是母親找的,她找什麼,自已便穿什麼,導致長到這麼大,自已都不曉得自已有多少衣服。

可是這箱子像是有自已的想法,母親找的時候,隨便一撈就找出來了,輪到自已,則如大海撈針。

這種事情果然是要女人來做。

他這樣想著,但手上依舊翻找,總算是在靠近下層的位置找到了那件疊好的淺綠色絲綢衣服。

箱子亂糟糟的,衣服順著箱口的稜角外翻著,被窗戶透過的光照得亮堂堂的。

王天將那件衣服嘩的抖落開,可惜屋子裡沒有風,否則這件清雅的衣服必然飄蕩如隨流水而轉的嫩葉,彰顯著無限的勃勃生機。

他看著手上的衣服,頭上的汗珠也顧不得擦,紅潤的嘴唇咧開來,想起了那個人,擅自決定今日對方必然也穿得初見時的綠衣裳。

作為村長的兒子,王天不需要下地幹活便有白花花的好米入嘴,每天都能吃到別人家一個月都指不定吃得上的肉。

那段時間他覺得無聊,四處閒逛,聽到自已家來了個男人,還是從外鄉來的,心中便起了心思。

他兩三天就能出一次村子,到城裡置辦點兒東西,儘管如此便捷,他也沒出過遠門。他對外面的人都新奇的很,所以一聽到這訊息,就想著看看外鄉人長個什麼樣子,是不是像雜書裡描寫的那樣,兩隻眼睛小如針孔,鼻子卻大如牛,五官極其不協調地擠在一張長滿麻子的臉。

那男人在和他的父親談事,他沒有多想,也沒有敲門,直接進了屋子,眼睛一動不動地端詳著坐在父親左手邊的男人,桌子上還擺著一兩銀子——值得上村裡一戶人家吃半年的。

王天壯碩身子往堂屋裡一站,好像把周遭的空氣都壓了出去。再加上他是跑來的,身上出了汗,帶著擁擠的人群中總能聞到那股子肉味,引得謝歸眉頭微皺。

謝歸看長相要比王天小上幾年,可是她仍坐在主位上,不卑不亢地回應著王天近乎侵略性的眼神,開口問了一句,“王村長,這位是?”

“哦,這是我兒子,王天。”

謝歸點點頭,覺得沒話可說,為了防止尷尬,端起手旁的茶杯,輕抿著,等王天說完事兒,自覺離開。

王天愣在中間,看不懂謝歸動作的意思,就單純以為人家口渴了,還堂而皇之地站在原地盯著對方喝茶的動作。

謝歸的身形精瘦而單薄,淺綠色的衣服套在身上,略顯寬鬆,整個人坐在包漿的主位上如從乾枯木皮上新出的嫩芽,迸出萬千的春意。

她的坐姿,喝茶的姿勢都和父親不同。

父親坐在她身旁,雖然是一村之長,雖然努力地挺直腰板,控制自已飲茶的動作,可還是擺脫不了身上的枯朽的氣質,過於用力,反倒使整個人變得極其僵硬。

而謝歸的動作張弛有度,好像她出生便會這些動作,一切都如行雲流水,看不出任何刻意,散發著王天無法接觸和理解的儒雅氣質,好像她才是村長。

“小天,你來幹什麼?”

“爹,我聽說有人來,過來看看。”

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個度,好像害怕太大嗓門會被謝歸鄙視。

“嗯,坐著吧。他不是外人,我們接著談。”

王天順勢坐下,平常他應是岔開兩條腿半躺在椅子上,但今天背挺得和白楊樹一樣,折都折不下來。

聽到村長的話,謝歸點點頭,放下茶杯,由著微涼的茶水抵著喉管,慢慢往下滑動。

謝歸想要在這個村子裡定居,但她說趕路途中丟了戶籍,所以多給了村長一兩銀子作為安家費。

村長看她出手這麼闊綽,就推薦她把房子建在自已家旁邊,說是土地肥沃,鄰里之間也好互相照顧。

其實他自已心裡打著別的算盤,看謝歸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公子哥。住在近處,一來可以隨便“借”東西,二來說不定能將她建的房子收入囊中,畢竟對方弱不禁風的模樣,實在不像是長命百歲的命格。

謝歸卻怎麼勸都不聽,打著彎兒地回絕村長的建議,執意將新房建在村子最偏僻的位置——當年那場大火燒燬的牛棚處。

“我爹還是村長的時候,那地方之前著了可大的火,活生生燒死了一個女人!那地方運勢不好,不如換個地兒?”

謝歸眉眼微斂,轉動著桌子上已空了的茶杯,這茶杯還是白瓷的。

“不必,我身患頑疾,需得靜養,那地方正好。”

“誒呦,正是因為你病著,所以才要找個風水好的地方,說不定病就好了!”

“謝村長好意,但我意已決。若是執意相勸,我只得另尋別處了。”

謝歸說著,目光落在桌子中央安靜放著的一兩銀子上。

村長自然也注意到她的視線,立馬轉變了態度,“唔,確實有理,有病就該靜養,村尾那地方好呀,好……”

話音未落,他便伸手將那白花花的銀子悄默聲兒地收到自已懷中。

謝歸想要告辭,突然有人掀了簾子進來——王天的娘。

不算大的屋子裡又塞了一個人,那股令人生厭的肉味更重了,彷彿置身於夏日的豬肉鋪中,兩個肺瘋狂的排斥周圍渾濁的氣。

不知這個女人在想什麼,就站在門口,動都不動,臃腫的身子將負責大部分通風作用的門堵住了。

謝歸感覺自已的喉嚨被掐住,那雙無形的手越收越緊,把氣管中的空隙越壓越小,導致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自從踏進這間屋子,謝歸鼻尖就縈繞著一股令人生厭的血腥味,還有少時記憶中的那場大火木柴燃燒的味道。這一切的幻象,讓她的胸口發悶,恨意滋生。

謝歸坐不下去了,她立刻站了起來,帶動一陣可以流動的風,足以使她可以短暫呼吸,不至於情緒失控。

她想盡快結束這場對話,但為了之後的計劃,還是要做出一副無害的模樣,和對方打了招呼,快速客套了幾句,馬上離開了。

結束的太快了,王天還沒緩過神,對方已經辭別了。

他沒有起身去追,坐在原處,閉上眼睛,大口呼吸謝歸留下的空氣。

謝歸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茶香味,令人心安,如一縷煙,輕輕繞在身體周圍,可以去聞反倒聞不到了。她不像村子裡的男人,渾身的汗臭味,也不像村子裡的大多數女人,身上散著甜得發膩的香氣。

王天記住了,記住了這個長得儒雅而單薄的男子,記住了這個男子身上環繞的清香,記住了他喝茶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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