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淡的月影綽綽飄動,灑在擁抱的人兒身上,今晚的月色好像賦予了新的生命力。
半晌,卿妍的睏意襲來。
徐硯清輕手輕腳地把人放在床上,他剛邁開步子,睡著的卿妍抓住他的手。
她顯然沒什麼意識,所有的言語全部來自潛意識裡的行為,“別走。”
徐硯清凌凌的眸光稍稍下沉,他以為卿妍想卿義了。
“徐硯清。”
站在床邊的少年失冷的心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正在被一點點的填滿,落入心裡的東西含著碎石顆粒,颳得他的心臟劇烈瑟縮了下。
“抱······抱我。”
徐硯清俯身抱住睡著的人,她的雙眸緊閉著,眼角卻殘有溼潤。
他親走溼漉,輕輕地拍打她纖薄的背。
睡著的人兒往他臂彎蹭了蹭,均勻的呼吸聲傳入耳骨。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徐硯清端來一盆熱水,給她簡單的擦了臉和腳。
弄完這些他坐在床邊,本想就這樣陪著她。
卿妍也許是感受到了他的氣息,也許是心裡的意識是強烈的。
她睜開雙目,宛如清醒的人,拍拍柔軟的床,“抱我睡。”
徐硯清怔愣住,下一秒躺下來擁住卿妍。他低眸想和她說說話,發現懷裡的人是睡著的狀態。
他怔忡片刻,撩起她耳邊的碎髮別到耳後,連他自已都沒發現,抱著她的手臂有多緊。
隔天,卿妍不是自然醒的,總感覺有東西束縛著,勒的她快要喘不過氣。
映入眼簾的是少年俊朗的面孔,他的臉似乎緊繃著,眉宇間凸起的峰褶鋒利剛硬,他的呼吸沉沉的。
新露出的鬍渣,發黑的眼袋,乾澀的唇無一不在彰顯著他的疲倦。
一隻手臂被她枕著,另隻手臂環著她的腰,五指與她的五指緊緊相扣。
卿妍慢慢挪走他的手臂,費了好半天才從床上下來。
她拉起掉落半邊的被子,給他蓋上後躡手躡腳地走出臥室。
卿妍開啟卿義的房間,事發當天她細緻的檢視過卿義的手機,沒有任何可用資訊。
卿義應該會給她留些資訊吧?
卿妍其實已經找遍了整個臥房,她就是不願意相信。
此時此刻的她,悶頭翻找。
······
徐硯清沒睡多久,卿妍醒來後的十幾分鍾他並沒睡實。朦朧中,他清晰的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逐漸飄離,他試圖趕走困在面前的陰霾,等他殺出來,他怎麼也沒法找到卿妍。
徐硯清兇厲的嗓音在清醒的霎那間傳遍整個房間,“卿妍。”
他下意識觸碰卿妍睡過的位置,伴著低低的餘溫。
徐硯清下床,健步如飛,看到門口的鞋子,他懸空的心稍微放下來了點。
“卿妍。”
“卿妍。”
低冽沉悶的聲線在房間迴盪。
他的雙手握成拳,睫毛輕輕扇動,尋著幾乎低不可察的聲一步步往臥室走。
卿妍坐在地上,手中握著一張白紙,淚水啪一聲砸落在紙張上,頃刻間暈染出無數個尖銳的刺頭。
她悵然地呢喃著:“爸。”
思念困在心尖,她好想卿義。
枕頭罩裡有一個信封,除了這張紙,還有兩千塊錢。
她就知道,卿義一定是放心不下她的,一定是牽掛她的,絕對有話要對她說。那些面對面無法宣於口的關心和愛一定會變成另種形式呈現給她的。
親愛的女兒:
卿妍,我不是個合格的爸爸,你這麼優秀的孩子真不該生在我們家,遇到了不靠譜的媽媽和不靠譜的爸爸。
妍妍,爸爸真的試圖走出沒有王秀的生活,我以為去了趟海城見到日夜所想的人,我會好轉。其實,去與不去都不會好轉。我對你媽媽的愛已經變成了執念,這種固執的執念折磨著身心。要不是你要高考,我真的堅持不到現在。
對我來講,離開這個世界,掐滅我的意識是種解脫。妍妍,你要替爸爸高興,我再也不會疼了。
照顧好自已,我知道你是個堅強的丫頭。是父母的無能,讓我的女兒跟著受苦了,確實是我們的沒用,才在你最好的年華扔下你。
另外,妍妍,我早知道你談了朋友,我瞧著那男孩挺好,我是放心的,你身邊有人陪著你。那男孩的母親來找過我,勸你們分手,我把她罵回去了,她走時臉色挺難看的。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爸爸是個戀愛腦,但爸爸希望你不要學我,永遠要把自已放在第一位。
我的死和任何人都無關,是我真的太累了,太想你媽媽了。
女兒,最後一次這麼叫你。
希望來生不要再做我女兒。
卿妍不是沒恨過卿義,恨他總是賭博,恨他把自已掙的錢全給別人花了;恨他有好日子不過,非要尋短見,恨他不聽勸,恨他總一心想死。
在卿義的視角里,渾渾噩噩的這些年裡,日積月累的悲涼和對現實世界的失望鑄就了最後的結局。
作為女兒,卿妍能做的是勸他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可是她終究不是卿義本人,無法共情他內心多年積壓的苦楚。
但是卿妍還是沒法接受。
從此以後的人生,她再也沒有父親了。
那是她前半生最珍視的人。
徐硯清把人從地板上抱起來,他沒有去看紙上的內容,動作輕柔地擦掉她臉上的淚。
“阿寶寶都成小花貓了。”
卿妍抓著他的手,眼前的視線模模糊糊,她閉上眼擠出滿眶的淚,“徐硯清,我······難受。”
徐硯清輕撫著她的後背,手臂下單薄的背正在不停地抖動,她哭得沒有聲音,絕望地盯著他。
明明在看他。
徐硯清感受不到她的溫度。
像是被她狠狠排在外。
“我永遠都會在。”翻滾的洶湧無情地衝進他的咽喉,徐硯清望著默默流淚的人,那張被淚水淹沒的臉蛋深深地刻進記憶。
滾燙的淚落在他掌心。
濡溼的熱溫一路蔓延,一路疼到了心底,疼得他失了神。
“阿寶寶。”徐硯清吻走她掉落的淚,掌心貼著她的臉頰,想要以此傳遞安慰和暖意,“我要你平安順遂。”
連大伯母大伯父,她在這世間有著血脈的親人都沒了關係。
卿妍微微張口,雙唇顫慄,緩緩撥出一口氣,淚滴順著原有的路線疾馳,“徐硯清,我可以做你最重要的人嗎?”
徐硯清吻上她的淚滴,真誠的眼眸沒有其他的雜質,他咬字清晰,每一個說得充滿力量,“卿妍,你一直是老子最他媽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