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動。”卿妍無暇顧及掉落的眼淚,眼前的霧氣散去後又重新聚集而來,她擦去淚珠,目光落在已經結痂的傷口上。
徐青周退離開病房。
“老子又死不了,哭什麼?”
“徐硯清。”卿妍的視線一片模糊,眼淚爭先恐後的奪眶而出,“對不起。”
滾燙的淚砸在徐硯清手背上,他的心霎時被抓得生疼,“你跟我道什麼歉,要道也是那個王八蛋道。”
“對不起,徐硯清,我一直在給你傳遞厄運。”卿妍伸開的五指劇烈地顫動著,指尖輕輕地碰了下他右臂上纏著的繃帶,自責和心疼在心口氾濫,所有的情緒將她擊潰的體無完膚,“對不起。”
徐硯清抬高左手,掌心慢慢貼上她哭得紅彤彤的臉頰,溫柔地拂去她滾熱的淚,“說句我喜歡你。”
小姑娘的淚掉得更洶湧了。
“我聽了就沒那麼疼了。”
“徐硯清,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騙我。”卿妍忍不住再次伸出手,快碰到繃帶時她咬著唇,顫慄的手握成拳垂在白色的被子上。
徐硯清抓著她的手放在被繃帶綁著的右臂上,他的臂膀微微向上顛動了下,“這點傷算個毛,我明天去學校。”
卿妍收回手,說話停頓,“你彆著急去學校,聽醫生的話。”
徐硯清沉冷的心漸漸回溫,笑著捏捏她的臉頰,“不許哭,要不老子親你了。”
卿妍緊繃的弦因為他這句玩笑話頓然散去不少,她用手背擦去剛落下來的眼淚,軟軟地回:“你好好養著。”
“再掉一滴,老子就親。”
卿妍的眼圈哭得很紅,像染了一層鮮血,她的唇向下彎曲著,硬生生把眼淚憋回去了,“知道了。”
“回去吧,不早了。”
“我可不可以再待會?”卿妍知道這樣不對,可是她現在不想回去,到家裡也只有她一個人,卿義今晚去打牌了。
她垂著眼睛,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表達此刻的內心。
“不行。”
卿妍鬆開咬著的唇瓣,眼眸不停地閃爍著,聲音哽咽,“那好吧。”
少女漆黑的睫毛沾滿了水珠,帶著一種破碎的迷離。
徐硯清眼中酸澀,身子向前伸,左手攬著她瘦弱的背往懷裡帶。
他的腦袋搭在她肩上,耳邊是少女低弱抑制隱藏的抽泣聲。
很低,卻無法忽視。
“乖,我明天回學校。”
卿妍垂在兩側僵硬的的雙臂一點點的爬上他溫熱的背,“好。”
回去的路上,徐青周開得車。
卿妍道歉:“對不起。”
徐青周的眼底一陣恍惚,隨後問:“喜歡他嗎?”
卿妍:“喜歡。”
徐青周握著方向盤的指腹抬起又落下,聲音悶潮,“別辜負他。”
“好。”
徐硯清第二天下午回到學校,任意周他們幾個跟保護大熊貓似的,去廁所都幾個人一塊陪著。
任意周:“有情況叫我,我要是能替你上廁所我都願意替你去。”
江晉:“再住兩天能怎麼著你?”
薛飛:“這手得多久?”
“你們這麼多問題,我回答誰的。”徐硯清撿起桌上的筆,隨意的轉動著,“皮糙肉厚的,待那不是浪費公共資源。”
江晉:“你怎麼不上天。”
任意周蹙緊眉頭,“我靠,你昨天折的胳膊,今兒就寫字?”
聞聲,卿妍轉過來,呼吸一沉,“你別逞強。”
徐硯清遒勁有力的字型刷刷地印在本子上,他要笑不笑地揚起眉,語調散漫,“區區小傷,算毛?”
薛飛:“不疼嗎?”
任意周深深佩服,“果然二班人。”
阮瑩疑惑,“那為什麼還打石膏綁繃帶?”
一股壓抑的沉悶感攏在胸口,卿妍試探性地詢問:“你是手疼還是胳膊疼?”
徐硯清繼續算題,“不大幅度動都沒感覺。”
江晉跟他打配合,“徐硯清的皮確實糙,肉也厚,你們別大驚小怪,用不著保護。”
徐硯清放下筆,心臟彷彿被繩索牽引纏綁著,在露出難澀的表情前他扯唇而笑,“行了,都回位吧。”
他就這樣連著兩天趁著下課故做些大幅度的動作,騙過了大家。
江晉最是瞭解他,找個沒人的間隙,“疼死你算了。”
“逃不過晉哥的毒眼。”
“你悠著點,高考前好不了指臉考嗎?”
徐硯清開啟最後一套物理試卷,“這玩意廢了,老子也得上京大。”
“骨折不是小事。”
“明白。”
其實,卿妍一直不信他不疼,總覺得他是假意做出輕鬆狀態。
她來來回回試探了好幾次。
徐硯清捏著筆端,輕砸了少女的腦門,“卿小妍,你還要試探幾次?”
卿妍窘迫地碰了碰被砸的腦門,反正拆穿了,她也不用藏著掖著了,“你到底疼不疼?我總感覺你在騙我。”
徐硯清懶懶提唇,眼中的光芒帶著野性和荷爾蒙,“怎麼,想保護我?”
“你正經一點,我很認真的在問你。”
卿妍受不了他猝不及防地靠近,那雙桃花眼熾熱又柔情。她後退一點,背靠著自已的桌子,雙手無意識地摳著他的桌邊,鵝蛋臉上佈滿淺淺的紅暈,“就我想讓你好。”
“說什麼?”徐硯清透過她澄澈的眼眸看到了一片蔚藍的天空,一個寧靜美好的世界,還有意氣風發的自已。
卿妍彆彆扭扭地抓抓頭髮,看了眼教室後排的黑板,“快點好起來,還有十七天。”
徐硯清撩起眼皮,注視著教室前面黑板右側豎著的一排字:距離高考還有17天
狂風席捲而來,窗外香樟樹葉翩翩起舞,初夏的風清涼溫和。
風從開著的視窗湧進教室,吹起本規規整整垂在牆邊的藍色窗簾。
卿妍抓住被風吹亂的碎髮。
落下的窗簾再次被風捲起,強烈的風吹得它張開了臂膀,宛如翱翔在山間的雄鷹。
少女把碎髮別到耳後。
調皮的風嘩啦啦的襲來,再次吹亂她滿頭的青絲。
周圍一切都是凌亂的。
風在吼,書本在翻動,窗簾在飛揚,她的馬尾高高飄動。
只有她看著他的眼睛是堅定不移的,是靜止不動的。
徐硯清闔眸再睜開,一切還是剛剛的一切。
他的喉結滾動了兩下,聲音夾在呼呼疾馳的風中,“卿妍,我一定能考上。”
少女輕輕點了下頭,唇邊的弧度是這初夏最美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