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的有些急,沒帶花,您應該不介意吧?”
沈硯的聲音很輕,輕到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說話,還是在喃喃自語,墓碑上工工整整地用正楷刻著“周桉”,並沒有其他的修飾,只有這兩個字。
他一路走來,看見許多墓上都千篇一律的刻著X總之妻,很可笑對吧,可現實就是這樣,嫁入豪門的那刻你就已經不是你自已了,你得是哪個總裁的夫人、哪個少爺的母親,就算是在墓碑上也不能獨立自由的出現。
在這方面周桉得到了特例,她不是誰的妻子也不是誰的母親,她就是周桉這個人。
沈硯笑了笑,周桉、周桉,和桉同音的安,平平安安的安,他外公給周桉起這個名字,可能也有這一層意思在吧,多麼好聽的名字啊,可她最後還是落得個悽慘的下場,周桉最後也沒有平安。
周圍很安靜,沈硯就坐在墓碑旁,看向不遠處屹立在雪中挺拔不屈的松樹,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飛來飛去,看著那滿樹的雪無從下腳。
沈硯起身走到那棵樹前,鳥兒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退,他抬腳朝那棵松樹踹去,樹被這力道震的晃了兩下,隨後漫天雪白無邊無際地飄落下來。
雪花如同鵝毛般漫天飛舞著,給世界都披上了一層銀裝素裹,沈硯靜靜地佇立在這片雪地中,烏黑的頭髮也早已被這些白茫茫的雪覆蓋,與周圍那耀眼刺目的白形成鮮明色差。
現在的沈硯有著被雪偽裝成的白髮,和最精緻俊美的面孔,好似穿越時光,看見了老年時的他,他永遠耀眼肆意。
只求與你共華髮。
看著那隻原本嘰嘰喳喳叫著的鳥兒,慢慢飛上沒雪乾淨的枝頭,沈硯勾了勾唇。
如果此時周桉的靈魂能看見,那她一定十分感慨,不管經歷多少,她的兒子依舊和從前別無二般,儘管這個世界千瘡百孔,他也依舊懷揣熾熱之心。
沈硯重新坐回墓旁,他沒再開口說話,無聲的看著那隻鳥兒離開,不久後又帶回一大群同類,來到這棵沒有雪的樹上。
看吧,世界破破爛爛總有人縫縫補補。
希望我們都能被溫柔以待,如果不行,那我們也要去尋找自已的公平。
久違的陽光透過層層迷霧照進墓園,溫暖攝人心扉,松樹上的雪也在這溫度中慢慢融化,一滴滴落下砸進草地消失不見。
沉默良久的沈硯終於開了口,他笑了,如萬般冰川的眉眼融化開來,點點笑意如萬千星辰般綻開,聲音很輕帶著淡淡的笑意:“媽,我去了雲夏市,我遇見了一個很奇怪的女孩,她叫俞兮,名字挺好聽對吧”
“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運氣不太好,剛好碰見她在打架,說真的我有些驚訝,她太平靜了平靜的麻木,我覺得她和我有些像,想看看她那層皮囊下到底是什麼樣子”
他聲音很輕說話的速度也很慢,他娓娓道來著和俞兮的第一次見面,他頭一次作為一個旁觀者訴說著自已的故事。
他們一起進了警局,他主動加了他微信,後來他和她意外的成了鄰居,開學後又成了同桌,一切發生的都是這麼順其自然,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為她打架,帶了些少年意氣不管不顧地衝撞,小心翼翼的偷拍,雨中那把無人知道的傾斜的傘,一起去遊樂園第一張照片,措不及防加快的心跳。
他人生中許多的第一次都是由俞兮給的,這是他年少時的第一次心動,來的突如其來卻又好像順其自然,他是勇敢的,而她也同樣勇敢的奔向他。
他講述著自已和俞兮的一路走來,眼中浮現出憧憬的神色,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得以簡潔的把故事講完。
“她長得很好看脾氣也很好,總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希望她永遠自由熱烈,不想做的事情都可以由我來做”
“說真的我想和她在一起,永遠的那種,我已經打算好了,等我22歲那年就娶她,您覺得怎麼樣?”
一片寧靜中回應他的是溫馴的風。
“您不說話,我就當您同意了,相信我,您一定會非常喜歡她的”
天色已經接近黃昏,不知不覺間竟已過了這麼久,沈硯從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看著墓碑笑了笑:“下次來看您,我一定記得帶花”
那抹懶散的身影越走越遠,取而代之的是高大挺拔逐漸逼近的人影,他沉默著把一束洋桔梗放上,一句話也沒說,就那麼沉默死寂的站著。
——
沈硯打了宋曜的電話,電話被接通得很快,一道溫潤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略微有些驚訝的意思:“阿硯?”
沈硯一句廢話也沒說,當知了當簡潔明瞭:“來接我”隨後又隨意掃了眼四周,報了個地方。
電話被結束通話,一個影片電話彈了出來,純白色頭像英文名稱,沈硯忍不住揚起一抹笑,按了接聽,一張清秀大方驚世駭俗的臉出現在螢幕中央。
俞兮好看的眉眼揚起,嘴角也下意識勾起:“吃飯了嗎?男朋友”
沈硯這才發現時間竟已逼近六點,他懶洋洋地笑著隨口應:“吃了”
“吃了什麼呀”
“…面”
就那僅半秒的停頓,俞兮就察覺出不對,她看著手機螢幕裡那張帥的慘絕人寰的臉,有些無奈:“你就不能好好吃飯嗎”
沈硯被拆穿了也不惱,嘴角的笑容反而擴的更大,他反問:“那女朋友今天吃了什麼”
“……”
“自已都沒好好吃飯,反到叮囑起我來了”
俞兮自知理虧,也沒再提這個話題,看見他的背影似乎是一片竹林,俞兮有些納悶:“你這是去哪了?”
“我是看我媽了”
俞兮一顆心提了起來,看他臉色無異,行為語氣也和平常別無二般,才稍稍放下心來。
看她擔心的樣子,沈硯歪了歪頭:“這麼擔心我啊?”
“我不擔心你擔心誰”
“就不想聽聽我跟我媽說了些什麼”沈硯踹了腳旁邊的石子,單手插兜拽的不像話:“我跟她說了我們的事”
在風的呼嘯聲中他說:“我媽說真遺憾沒能親眼見到你,不過她很相信我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