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同一間廂房
屋外秋風蕭瑟，卷著枯黃的樹葉打了幾個滾子，隨後毫不留情地拋向空中。
屋內倒是一派祥和。
暖黃色的燭火照得客人個個喜氣洋洋的，好似今日是慶祝，而非哀思。
一陣急促的琵琶聲響起，每個音符宛如珠落玉盤般清脆，想忽略都難。
等嘈雜聲漸漸淡去，曲子逐漸悠揚起來，宛若站在沙丘上，連風撥弄琴絃的聲音也清清楚楚。
一樓的空地已做成了紅綢覆蓋的舞臺，十位身著薄紗舞衣的姑娘一躍而上，白裡透紅的足尖輕盈點地，好似飄逸的仙子。
隨著韻律，她們圍作一團，將一息素白的宋菀圍在中間，如豔麗的花瓣簇擁著純潔無瑕的花芯。
節拍變換，眾人齊齊向後倒去，宋菀半跪在地，抬起如羽翼般舒展的手臂扭動，眼睛望著目不可及的天空，像是嚮往自由的鳥，被無情禁錮。
人群裡有人帶頭叫好，隨後響起一片掌聲。
架勢太過熱烈，引得廂房裡的主顧也都好奇起來，紛紛走出廂房，靠著圍欄欣賞。
書生打扮的男子，與身邊的人低語幾句，眼神一下都沒離開宋菀，想要什麼，不言而喻。
弓溫擠在人群中，不屑地笑了笑。世上多的是這樣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像是想到什麼，一雙濃眉緊緊蹙在一起，拳頭攥的發白。視線在人群中搜尋著葉小甜的身影。
剛鎖定目標，人群中安靜了一瞬，隨後猛烈的吵鬧聲襲來，像是要把房頂掀翻。
舞臺上的姑娘們沿著樓梯上來，後面跟著小廝。路過一個人，就往手裡塞一杯酒，運氣好的，還能和姑娘來個交杯。
方才的書生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宋菀，其他姑娘獻殷勤絲毫不理，承著要被擠成肉餅的風險，硬是來到宋菀面前，要和她喝交杯酒。
書生耳根紅得像爆汁的石榴粒，結結巴巴地吟了句詩，大抵是“窈窕淑女”之類的，隔得太遠，聽不真切。
弓溫嗤笑著搖頭。
與戲子談情，不知該說他傻，還是說他單純。就像……他那信錯人的兄弟。
他後退半步，被一襲粉衣的姑娘攔住去路。
姑娘濃妝豔抹，眼角、鬢間都上了一抹桃色，人也笑眯眯的，叫人如沐春風，好似一顆剛摘下來的水蜜桃。
不顧弓溫接受與否，端著酒杯往弓溫嘴邊送。
“哥哥，喝些吧，回味甘甜呢。”
“滾！”
弓溫沒有任何憐香惜玉的心思，一把將她甩開。
酒杯噹啷落地，白瓷碎了一地，姑娘的手指上也劃了好大的口子。
姑娘低眉垂眼，什麼都沒說就跑了。背影顫抖，好似還在委屈。
弓溫心軟了一瞬，又想到可能是葉小甜使的詭計，硬是壓制住跟過去看看的想法，隱入人群。
“嘖，真是粗魯。”柳玉寧從窗縫中收回視線，轉頭對小廝道，“你去看看唐姑娘有沒有受傷，看著她包紮好再回來。”
公良曉藍眼神淡淡：“這就是你的計劃？傷了人不說，還浪費了藥。”
柳玉寧不滿地“哼”了一聲：“才不是！方才酒杯裡就只是酒，是他太敏感。不過，經了這一遭，他的戒心應該輕些了。”
“哦？”公良曉藍來了興致，將窗紙戳開小孔，繼續觀察。
如柳玉寧所說，等人群散開，弓溫又檢查了地上的酒漬，發現沒有異樣後，隨意抓了一把旁邊人手裡的花生米。
柳玉寧難掩興奮，儘量壓低聲音：“你看！是不是上鉤了！我這套‘文治’，定能把不著四六的官兵頭子治得服服帖帖！”
公良曉藍敬佩地看了她一眼，難得表揚：“長腦子了，不錯。”
轉回視線時，嘴角的笑意又散了。
“柳大小姐，你有沒有想過，鋪子裡有兩個弓溫？”
柳玉寧愣住：“兩個？怎麼可能？”
公良曉藍的臉上出現一絲慌亂。
“現在沒空解釋，快，派人出去找！弓溫很可能要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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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掌櫃坐在三樓視野最好的廂房裡，心不在焉地給劉恆倒酒。
外面動靜那麼大，定然是跳舞開始了。一屋子官員清高得很，不是閉目養神，就是喝茶聊天，當音樂聲和呼喊完全不存在一樣。
自打他進來，劉恆就不言不語，旁人說的也都是些無聊的政事，宮掌櫃聽不懂也不惜的聽。他在乎的就是眼下一畝三分地，拋開今晚的計劃不談，現在最想的，便是看宋菀姑娘跳舞。
劉恆早就感覺他人在魂散，索性給了個臺階：“宮掌櫃，我們幾人有要事相商，勞煩掌櫃先出去，也囑咐他人不要接近。”
宮掌櫃喜出望外，對著不認識的大人一一作揖，美滋滋地出了廂房。
好巧不巧，宋菀帶著隊伍送酒到身邊。
三樓的過道窄，最多隻能兩人並行，姑娘們身邊跟著小廝，只能排成一隊。
於是宮掌櫃眯著眼，和每個姑娘都喝了一杯。充滿慾望的眼神順著鎖骨一路往下，直勾勾地鑽進姑娘胸前。
等宋菀到眼前時，宮掌櫃已經飄飄欲仙了。
他不忘囑咐：“方才交代的，可別忘了啊。”
不等宋菀答，搖晃著栽進她懷裡，藉著酒勁兒吃足了豆腐，才放宋菀走。
獻酒的隊伍再次回到二樓時，葉小甜已經準備好，就等著混進賈銘的廂房了。
宋菀這才發現，宮掌櫃交代的，要騙葉小甜進的廂房，恰巧是葉小甜要去的那間！
本想著先不告訴葉小甜，等時機成熟再說，或許能來個甕中捉鱉，把那弓溫也一舉拿下。沒想到這麼巧，和葉小甜的目標竟是一樣的。
現在再不說，葉小甜就要落入圈套！
“姐妹，讓我去前面，快！”
宋菀也顧不得陣型，撥開前面的姐妹，往葉甜跟前湊。
眼看要著捉到袖口，突然有人從後面拽了她一把。
力道極大，掙脫不開。
那人附在宋菀耳邊，再次重複宮掌櫃的警告：“帶著你的小姐妹，遠離那間廂房，失了性命，我們可不負責！”
可是葉小甜……！
宋菀再忍不住，開口大喊：“葉小甜！！”
卻被窗外敲鑼打鼓的聲音淹沒。
目之所及，葉小甜蒙著面，款款進了景巡的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