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第一位犧牲者

海上。

對於人類來說，那是一片完全未知的海域。

多可笑啊。

也挺稀奇的。

自從十七世紀的大航海時代結束，又或者大約是十八世紀吧。

總之早在那個時候，人類就已經將蔚藍上的一切表面海域完全探索完畢了。

這其實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但在這一天，蔚藍之上的人類首次踏入了有一片未知的海域。

他們在這片未知的海域中航行了多久？

不知道。

他們的目的地又在何方？

不知道。

正如這群人類所乘坐的那艘船隻的名字一樣。

無明號。

長夜漫漫，長夜無明。

……

“哈！船長，我釣到魚了！”

無明號上的那位最年輕的水手興奮地笑道。

其餘的水手們也紛紛呼喊，以示祝賀。

他們是發自肺腑地在開心，因為那是他們長期航行以來碰見的少數“正常”的事物。

這群人已經不知道自己跟著無明號一起航行到底有多久了。

他們行駛在這片未知的海域之上，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詭異離奇。

海水不再是那般的鹹腥，甚至偶爾還會浮現出酸檸檬的清香。

海浪也不是白花花的一片了，而是一條一條的，好似波浪形的曲線。

海風吹拂。

吹得天上的雲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笑臉。

那些白雲小臉兒從上方的天空那邊一齊壓了下來，黑壓壓的一片，好似無數張笑臉正在盯著無明號，發出無聲的嘲笑。

曾有船員問船長：“船長，我們到底在哪裡啊？”

船長的回答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他並沒有說什麼“詭異世界”之類顯而易見的答桉。

船長回答道：“無所謂。”

“可……”

“無所謂！”

船長沉聲低吼道：“在哪裡都無所謂，在哪裡都不影響我們跟詭異開戰！”

這般回答引得他的船員們不禁面面相覷。

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由於受到了船長的憤怒的感染，船員們並未察覺到船長的異常。

可隨著航行的繼續，其中的許多船員都隱約意識到了船長此前行為的“不對勁”。

他們似乎……害死了許多的人。

那些人將無明號視作最後的方舟，結果卻死於他們的背叛。

這樣……是不是不太對？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疑慮逐漸的擴大，漸漸地籠罩在了無明號上除了船長之外的所有人的心頭。

他們只能依靠與詭異生物接連不斷的戰鬥來逃避這一想法。

漸漸地，無明號上的補給已經消耗殆盡了。

可當食物被吃光了之後，眾人卻發現他們其實並不需要“吃”這一行為。

於是乎，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除了那一位——

船長。

“這樣很好！”

船長手握船舵，用對講器將自己的話傳遍了整艘無明號。

“我們不需要其他的東西！”

“水手們，拿起你們的武器！我們繼續開戰！”

好的。

這下子，無明號上的船員們確定了，他們的船長的的確確是真的“瘋了”。

船員們想跑。

可這茫茫的未知海域，又能跑到哪裡呢？

幹掉船長奪權？

這一想法，在有一位船員被船長的水蒸氣活活燙熟了之後，就再也沒人考慮過了。

無奈之下，船員們只能順了船長的心意——或者說“憤怒”，繼續他們的航行。

他們試圖在這片詭異的海域裡尋找一些“正常”的事。

例如……那條魚。

年輕船員釣起來的那條魚並不是用來吃的。

它被作為一條珍貴的“寶物”，飼養在了船員們的休息室裡，以時刻提醒船員們，他們還是個“人”。

無明號繼續航行著。

人與詭異的戰爭仍在繼續。

絕大部分的詭異生物都無法承受無明號的撞擊。

可無明號終究也只是一艘質量極好的“船”罷了。

或許是因為服役的時間太長了，又或許是因為遭遇了更為恐怖的詭異生物。

無明號出現了損毀的情況。

這裡又沒有碼頭，無法找人修船或者補充補給。

該怎麼辦呢？

船長想到了辦法。

“將我們殺死的詭異生物剝皮拆骨！”

船長怒喝道：“用它們的血肉來修補無明號！”

“這……”

船員們注視著彼此，均面露難色。

的確，似乎是由於這片海域的特殊性質，導致那些被他們殺死了的詭異生物並不會化作黑影消失，而是如同死亡的動物那般留下“屍體”。

在以往，船員們為了方便清理，會直接將那些詭異生物的屍體丟下大海。

可現在船長竟然要他們用詭異生物的屍體去修補無明號？

不太好……吧……

然而，當船員們看見了船長眼中那熊熊燃燒的憤怒之時，一切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那種趨近於實體化的憤怒是任何船員都不敢去違抗的。

無奈之下，船員們只能遵照船長的命令，開始用詭異生物的屍體來修補無明號。

用面板來代替船身上的鐵皮；

用骨頭來代替固定鐵皮的鋼錠。

諸如此類。

漸漸的，隨著無明號的損毀越發嚴重，整艘船上被詭異生物的屍體所替換掉的部分也越來越多。

“無明號”漸漸被變得不再像那艘曾經的無明號了。

它船身上的許多東西都被詭異生物的屍體所替換。

那種感覺就像是……

忒修斯之船。

是的，無明號的情況幾乎完美地重現了這一經典的哲學理論。

即：

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頭被逐漸替換，直到所有的木頭都不是原來的木頭，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如果無明號上的一切都被詭異生物的屍體所替換了，那麼它到底是人類的無明號？還是一句由詭異生物的屍體構建而成的詭異造物？

起碼在無明號上，是無人能夠將其完美解答的。

但這似乎並不是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因為船長的憤怒正在吞噬一切。

直到後來……

漸漸地，無明號上的船員們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他們似乎殺掉了太多的詭異生物，以至於現在的無明號航行很久很久，都沒辦法再去獵殺掉一頭詭異生物。

沒有詭異生物可殺，也就沒有詭異生物的屍體能夠獲取，也就沒有能夠修補無明號的材料。

該怎麼辦呢？

船長不在意，但無明號卻再也撐不下去了。

就在這時，一位年長的水手忽然站了出來。

他微笑著對其他人說道：“我們得繼續前進，已經無法回頭了。”

眾人不解。

年長的水手則繼續說道：“用我的血肉和骨頭，繼續修補無明號吧。”

“終有一天，我們會航行到詭異的盡頭，去見那終點。”

於是乎，那位年長的水手……

他是無明號上的第一位犧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