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苔原，營地中。
武雄接連撞開了好幾個擋路的人，橫貫在胸肌上側的筆直傷印在肩胛的扭動下蠕動著，像是一條橫著的長蟲，將雄鹿刺青上的兩隻鹿角折斷。
營地的中心，階梯上還覆蓋著昨夜的雪，轉眼便被踏飛了出去，露出下面被侵蝕得斑駁陸離的黑石。
走上石臺的第一眼，武雄便看見一頭臥在獸皮毯上的寒域蒼狼，它的毛色蒼白和淺藍相間，正安靜地用舌頭舔舐著巨大的狼爪。寒域蒼狼緊靠著那張王座，通體呈冰藍色，表面凹凸無序，上方的圖案散發出一種冷冽神秘的氣息，而坐於王座上的人，正用手指敲擊著扶手，發出沉悶的聲響。
衛司站立王座在一旁，臉上是無害的招牌微笑，問好道：“武雄大人。”
“武雄，洛明彰是不是又增守了人馬到凝天關？”艾瓦克之王奧頓緩緩地問道，手撫摸著巨狼的頭。在奧頓的身後，還站立著一名與雕像無異的護衛，淺淺起伏的胸口證明了是活人。
“王，一共三千騎兵，今天清晨剛進到凝天關。”武雄回道，他用餘光掃了一眼衛司，回應他的依舊是那張笑臉，不知道是又想要搞什麼貓膩。這份詳細的情報，是在向衛司表示，他武雄這個身份不是白當這麼久的。
奧頓說：“冬季已經開始了，拖不得太久。”語氣不容有誤。
“我想請王再調給我兩千人。”武雄認真說道，“這次我一定攻下凝天關。”
“武雄大人的勇武，讓人佩服，只不過......”衛司鼓動雙手，毫不吝嗇地獻上掌聲，他看向武雄胸口那條醒目的傷痕，問道，“這一次，武雄大人有十足的把握嗎？”
再與洛明彰交手，武雄其實心裡也沒有底，無論是實力還是謀策，如果不是對立的關係，他很欽佩那個南境人。
“聽上去，新任衛司是要獻計良策了。”武雄嘲諷道。面對衛司的挑釁，他顯然是不可能沉得住氣的，語氣著重強調了新任兩字。
“武雄大人誇獎了，良策談不上，只是一個小想法。”衛司莞爾一笑。
奧頓有了些興趣，不緊不慢地道：“衛司，說說看。”
“我們最大的阻礙，不是凝天關的地形，不是他們的幾萬士兵，而是洛明彰。”衛司說，“只要讓洛明彰被調走......”
“衛司是不是把南境人想得太愚笨了。”武雄立即打斷了衛司，一臉不屑，“長冬的到來，他們本來就已經有了戒備，今天的增兵就是證明，怎麼可能在這個時期將洛明彰調走？”
“武雄大人不要著急，且聽我慢慢說。”衛司毫不生氣，丟擲一個問題，“在凝天關的西南五百里處，武雄大人知道有什麼嗎？”
“有一座城，南境人稱作紅巖城。”武雄皺眉盯著衛司，問，“這和調走洛明彰有什麼關係？”
“不愧是武雄大人，對南境的情況瞭如指掌。”衛司誇讚道，“沒錯，正是紅巖城，紅巖城是長牆幾座關隘的糧草來源，包括凝天關，所以我們需要一把火。”
“火......”武雄若有所思，分析道，“燒肯定是燒不了多少，長冬臨近，這個時期失火，肯定會更加引起南境人對我們的警覺，提前將糧草運送入關，他們目前的兵力又全都駐守在各大關隘裡，想要運糧就只能從關隘調兵......”但他很快發現了其中的問題，說，“但是南境人也知道我們的目標是凝天關，那裡的戒備只會更嚴，即便是遣兵運糧，也只可能從其他的關隘裡調，洛明彰也更不可能離開凝天關。”
“如此便好。”衛司走到武雄面前，“到時候武雄大人再率領大軍，攻打兵力較弱的關隘，應當不算困難吧？”
“行軍打仗，並不是只要能穿過長牆就行。”武雄盯了衛司一眼，“我們為什麼要進攻凝天關，衛司應該是知道的吧，攻打其他關隘毫無意義。”
“當然有意義，武雄大人想想，你要是在其他關隘露面，洛明彰知道後肯定會率兵前來。”衛司說，“當洛明彰離開後，我們另一邊就可以開始進攻凝天關了。”
“那凝天關由誰去帶領？”武雄雙眉緊皺，心想衛司是不是惦記上他的位子了，在王的面前主動請纓，想要奪走他的兵權。
但衛司並不是如武雄想得那般，他開口道：“由武雄大人進攻啊。”
“胡言亂語！”武雄覺得被戲耍了一番，他怒吼道，“屆時我人在別處，怎麼進攻凝天關？你當我會飛不成？”
其實衛司就是想看看武雄生氣的樣子，所以才故意說得不清不楚。
“武雄大人消氣，怪我沒把話說清楚，我的意思是，只要讓南境人以為到另一個關隘的人是武雄大人就行了。”衛司眼見目的達到，方才開口解釋。
“到底什麼意思？”武雄不耐煩地問道。他很反感衛司這個人，說話總是彎彎繞繞，聽了半天都還是沒聽到他到底是在說什麼。
“佯攻另有其人。”沉默許久的奧頓開口說道，“衛司的意思，讓其他人假扮你。”
“王，洛明彰與我交過手，是瞭解我的，隨便找個人假扮他是不會輕易上當的。”武雄知道洛明彰精明得很，哪能說騙就騙。
“所以我們需要一個與武雄大人實力相當的人。”衛司點著頭。
“哦？”武雄被衛司的話勾起了興趣，他武雄這個身份可不是像衛司那樣只要動動嘴就能當的，他倒想知道衛司能從哪找出一個與他實力相當的人。
“你想說的是格里莫，對吧。”奧頓注意到了衛司的視線。
“王，這事不可啊！”武雄一時驚得出聲，他眼神看向那個站著如雕像般的人，說道，“格里莫的職責是保護王的安全，不可讓他離開。”
“長冬已至，一切以凝天關為重。”奧頓看著武雄，說道，“南境人並不知道格里莫的存在，他與你實力相差無幾，並且出自同一氏族，偽裝作你最為合適。”奧頓向衛司問道，“要想越過長牆，潛入到南境的城中，並不容易，衛司心裡可有人選？”
“恰巧有一人，十分合適。”衛司的臉上再現熟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