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難得一見的好日子,最重要的是宜婚姻嫁娶。

在英國公府的門口,文臣武將唇槍舌劍足足有一個多時辰,詩詞歌賦,你來我往,引得圍觀眾人連連叫好,場面甚是熱鬧。

衛致遠忍不住感慨幸好婚禮前幾天姐姐給他安排了幾個才華橫溢的幕僚,要不然今天這個場面他鐵定是要吃虧的。

還真別說,衛家一眾去接親,這幾個幕僚可是給衛家狠狠地賺了幾把喝彩。連一向看不上禹州這班兵魯子的翰林院大人們都不住的誇,沒想到衛家能有這樣才華斐然的幕僚,看來之前是小瞧人家了。誰說衛家沒有底子了,就憑這些幕僚,也能讓衛家站到清流書香人家這一頭。

從張家接親到了安遠侯府,禮成後,衛致遠被一眾兄弟拉去外院應酬賓客了。臨走前還不放心的和屋裡的嫂子們說“嫂嫂們,麻煩你們陪陪我家大娘子了,你們莫要欺負她,她怕生,過幾日我定重重感謝各位”他是一邊被人往外拽,一邊不忘朝屋裡喊道。

“哎喲喂,這頭一日就這樣黏糊啊,沒想到咱們安遠侯也是個疼媳婦的,看來娘娘的心願很快就能實現了”段將軍的大娘子最是爽快人,她夫君是衛致遠的副手,所以她肯定要是最積極的那個。看衛致遠這副黏黏糊糊的樣子,忍不住出口笑他一番,給現場來點氣氛。

張桂芬聽到衛致遠的囑咐也忍不住的紅了紅臉,心裡泛起絲絲甜蜜,嫁人的忐忑也放下了不少。

“舅媽,這是舅舅讓廚房備好的紅蓮百子糕,你先吃點墊墊肚子,一會估計會有不少人來”明蘭看著屋裡的嬸嬸們你來我往的,見縫插針的將糕點遞給了自己的舅母,趁現在人不多,趕緊吃上幾口。

張桂芬看見明蘭小小個的站在角落,護著糕點,生怕被這群人給碰翻了,忍不住把人拉到身邊來“明兒,你來坐著,等一會見過幾個嬸嬸後。你就先去休息,府裡給你備好閨房,你就安心的住下”

“這能成麼?舅舅說今天要好好陪著舅母,莫叫人給欺負了”明蘭一臉懵懂的看著她,這怎麼和舅舅說的不一樣呢,這是聽誰的啊。

張桂芬拿起盤中的糕點吃了起來,回道“放心去休息吧,這都是小場面,我應付的來。小桃,翠微陪你們姑娘回房安置,晚上府裡比較鬧騰,給姑娘點上安神香,能睡的踏實一些”

最後明蘭還是被舅母給哄走了,想想她好像也幫不了什麼忙,索性就聽舅母的話,安置去了。

夜涼如水,安遠侯府沉浸在各種歡聲笑語中,這燈火通明的熱鬧更襯的內院靜謐一片。明蘭沿著小路慢慢的走著,翠微和小桃在後面緊緊的跟著。

“姑娘,張大娘子看起來真和氣,一點都沒有長輩的嚴厲”小桃在明蘭的身後吃著糯米糕,開心的說著。

“是啊,有了舅母,咱們姑娘又多了一個靠山呢”翠微也附和著,娘娘在宮裡,姑娘又不想總讓娘娘操心,所以有些委屈她都自己忍下來。現在有了張大娘子,姑娘也能有個可以走動的親戚了。

家裡的幾個姑娘知道她家姑娘的親舅母是英國公的獨女後,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大娘子更是羨慕的不行,直說她家姑娘這是一腳踏入了汴京上層貴女的圈子了。

以前有娘娘做後盾,其他人不敢為難她家姑娘,可也沒幾家願意和她們來往的,畢竟盛家根基太薄,很多勳貴人家的帖子根本都不會送到盛家,現在有張大娘子這個舅媽,哪個圈子會不請她家姑娘上門做客呢。

明蘭笑聽她們兩個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也覺得舅舅這個舅母娶的好,賞花宴的時候姨媽特意和她說了舅母的情況,還囑咐她要多和舅母走動,有什麼事情就去找舅舅舅媽。

走著走著他們幾個人居然走到了內花園,明蘭抬眼便瞧見了前面的那個身影,頓了頓腳步,想要轉身走時。

“六妹妹!你等等”齊衡一看就是參加喜宴的樣子,身上還有淡淡的酒氣。翠微下意識就擋在了明蘭的面前,生怕小公爺失了理智衝上來。

齊衡看明蘭的丫頭一臉防備的盯著他,他停下腳步,輕聲細語的解釋道“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我去盛府好幾次,也沒能見到你。想來你今天定是會來參加婚宴,所以我....”

自從祖母和姨媽達成共識,不讓她去齊家後,家裡就斷了她和小公爺見面的所有機會。原以為他也放下,沒想到在這等著她。她示意翠微和小桃去一旁守著,有些事情早晚都要面對的。

“好久不見,聽說小公爺高中,不日便入朝為官,恭喜小公爺了”明蘭坦然的站在齊衡的面前,大大方方的祝福到。不論曾經多麼刻骨銘心,都不能掩蓋最後不能是圓滿的結局,那又何必執著呢。

“六妹妹,我已經同母親說好了,過幾日她便上盛家提親,這次我定不會再失約了”齊衡十分急切的告訴明蘭他的安排,自從得知明蘭是貴妃的外甥女後,他片刻不停地苦學,就等一朝登科,好上門求娶。可等他上門時,卻怎麼樣也見不到她了。

“小公爺前塵往事就不要提了,人要向前看,我們終歸是有緣無份”明蘭看齊衡那般執拗,忍不住想如果在最初他就能這麼勇往直前,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不,不是這樣的,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能阻擋我們了,是不是你介意我是鰥夫了?”齊衡想不到等來的是這樣的回覆,不可置信的問道。

明蘭走到齊衡的面前,慢慢的坐下,像和一個老朋友聊天一般說著“有時候我在想我為什麼會對小公爺動心?後來我想明白了,不是因為你的相貌,性情,家世,而是你有我一直都很渴望的家庭和睦,雙親的愛護。

你從小到大都過著讓我羨慕的日子。所以我想,我是不是也能這般幸運,擁有這樣的愛護。卻不曾想,做兒媳和做兒子怎麼能一樣,何況我還不得郡主娘娘的喜愛”

“不是這樣的,你對我是有感情的,只是我之前做錯了太多,傷了你的心,我會補回來的,六妹妹你相信我好不好”齊衡滿眼的不知所措,半蹲在明蘭的面前像似一個犯錯的小孩,低聲呢喃著。

明蘭看著眼前苦苦哀求的人,有種說不出的心酸,曾經那樣鮮衣怒馬的少年,在這紛亂詭譎的鬥爭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好像結束的不止是彼此的感情,還有他們年少的青春。

看著一直沉浸在過去的人,她咬牙戳破他的美夢“小公爺,我已經放下過去了,就算他日郡主娘娘上門求親,我也斷不會嫁給你了。”

齊衡聽到明蘭的話,頓時心如刀絞,身子晃了晃靠在石柱上“為什麼?為什麼?到底是我哪裡沒有做對,你要如此的狠心”

明蘭抬起頭看著半空的明月,努力讓眼淚不流下來,硬起心腸說“你什麼都沒錯,錯的是我們沒有天時地利人和。我不想再看家人因為流言蜚語而抬不起頭,我也不想整日困在紛亂的婆媳關係中,我更不想有朝一日愛我的家人上門為我討公道”

“你這是怪我,怪我,可我....”齊衡聽出了明蘭的委屈,可除了心疼,他好像什麼也做不了,沒見面時想說的千言萬語,此刻到了嘴邊卻怎麼樣也說不出來了。

“小公爺,讓該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以後你會有全心全意為你的大娘子,我也會有待我如珠如寶的夫婿。不如各自安好,這才是最好的祝福”明蘭不知道這個話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齊衡。或許有些話,說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明蘭說完後便轉身走向了內宅,齊衡像一個木偶一樣一動不動的跪坐在地上,盯著明蘭的背影,好像在想一切都是他做的夢。

院子裡的櫻花隨著夜風慢慢的飄落一地,像是齊衡不能流出的淚,一點一滴的落在地上,悄無聲息的送走了一個一輩子都不能讓他忘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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