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川坐在長椅上,陳知在他旁邊靜靜地坐著。
遠處有對情侶抱著坐在長椅上。江臨川看了一眼,憤憤地轉過頭。
江臨川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陳知的手機也震動了。
江臨川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大吃大喝餓不死群聊裡謝寧艾特了他們倆。
謝寧:【你們回去了沒?】
江臨川回覆:【還沒。】
群裡又冒出個人發了條訊息,是今天一起去吃飯的男生:【陳知又給你準備了什麼驚喜?】
江臨川手在螢幕上點著。
還沒打好字,群裡又有人說話了。
【陳知這麼細心,被陳知喜歡的那個女孩子得多幸福啊。救命!】
江臨川才想起來,怎麼連這事都能忘了。
他有喜歡的人!
不會真的喜歡哪個女孩子吧!
江臨川其實一直預設陳知喜歡的是他,可陳知沒開口說過,誰知道到底是不是呢,萬一是自作多情了。
江臨川把手機關了放回口袋裡,偏頭看著陳知。“你喜歡的人是什麼樣的?”
陳知挑眉輕笑,“你問這個幹嘛?”
“我做個對比不行嗎?”
“做對比?這有什麼好比……誒不是,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吧?”陳知向江臨川逼近,有些不可思議。
“怎麼?不行?”江臨川往後退了點兒,小聲說:“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我喜歡的人長得又醜,學習又差,脾氣還不好……”
“啊?”江臨川眉頭緊鎖,語氣質疑,“你喜歡這樣的?”
“怎麼?不行?”陳知學著江臨川剛剛的口氣說。
“你呢?”陳知問。
“我覺得我喜歡的人比你喜歡的人好。”江臨川說這話時挺驕傲的。
陳知“嘁”了一聲,“能有多好,還不都是個人,一個頭兩隻手,兩隻腳,還能長翅膀了不成?”
江臨川笑了一會兒,靠近陳知,在他耳邊輕輕說:“我喜歡你這樣的,沒心沒肺,整天跟個二愣子似的,臉皮厚得跟牆似的。”
陳知感覺自已的耳朵都要燒著了,不對!臉也要燒著了,頭髮都要冒煙了。
他這是在……撩我?
陳知只能得見前面那幾個字“我喜歡你這樣的。”其他字他一律選擇性拒之耳外。
陳知抬手在自已臉上用力搓了兩下,強迫自已冷靜。
過了一會兒他說:“那你眼光不錯。”說話的時候眼睛都不敢看著江臨川。
到家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多了,江臨川輕手輕腳地上樓。
家裡又多了些東西,許棠又買了好多東西來,家裡的花也給換上了,衛生也搞了一下。
冰箱裡放了一個小蛋糕,和他小時候吃的那種差不多。
被他拿來早上吃了,還是記憶裡那種味道,甜甜的,中間好多芒果粒。
教室裡的高考倒計時牌又換了個數字,醒目的60。
距離百日誓師那天又過去了四十天,這四十天好像過得挺快,可是想想過去那些天發生的事,好像還挺充實,一樁樁一件件都清晰可見。
天氣轉暖了,窗外的樹上時不時有幾隻麻雀嘰嘰喳喳,偶爾還會在陽臺上駐足。
教室裡趴下了一大片,都困得不行,上課的時候能清醒著就謝天謝地了。
好多人桌上都放了一小瓶風油精,上課犯困了就拿來抹一點在太陽穴,神清又氣爽,這也導致教室裡總飄著一股風油精的味道,揮散不去。
“班長,數學老師叫你過去一下。”一個女生過來跟江臨川說。
江臨川說了句“好”就出了教室。
最近事情很多,各種各樣的事情,還有好多資料要填。江臨川一天要進出辦公室好幾回,跟個總裁秘書似的。
江臨川在辦公室門口停下,敲了下門。
老鮑頭也沒回,直接說:“進來。”
“這張表拿回去讓他們填一下。”老鮑說了一大堆注意事項,“一定要按學號填,不要搞錯了順序,那幾個字醜的你幫他抄一下,填好了你去列印室影印兩份再拿過來給我。”說了好久才讓江臨川回去,回去時已經打鈴幾分鐘了。
江臨川拿著一沓紙站在教室門口,陳知站在講臺上,不知道在電腦上點些什麼。小袁看到江臨川在門口示意他進來。
“他上去幹嘛啊?”江臨川問謝寧。
“小袁看大家沒精神,讓陳知上去唱歌。”謝寧笑得特大聲。
陳知站在講臺上,拿著小袁的小蜜蜂,颱風還挺足。
“曲調響起琴聲悠揚,盛夏如約茂密生長……”
“唱的還不賴吧。”謝寧用胳膊碰了碰江臨川說,跟在炫耀似的。
江臨川“嗯”了聲,轉回去看著講臺上的人。
確實還不錯,有點意想不到。
認識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唱歌。
臺下同學們都拍手給他打節奏,他下臺時還有好幾個人起鬨再來一首。
都被小袁給駁回了,“你們幾個別瞎起鬨了,不困了就趕緊給我認真聽課。我們家藝人沒時間,他還得上課呢。”
臺下鬨堂大笑,這下大家都醒了。
下課後江臨川把表發下去,站在講臺上說了一遍注意事項。
最近要填的東西特別多,有一種嚴肅的隆重感,讓人更加深切地感受到高考真的要來了。
這裡的夏天來得早,五月份就能穿上短袖了,早晚穿上一件薄外套就夠了。
學校小賣部的冰箱又開了,最近大課間小賣部的客人更多了,路上好多人提著一大袋冰棒和汽水。
江臨川最近中午都在學校食堂吃,吃完飯他就愛去學校小賣部逛一圈。陳知也跟著他一起,說是家裡沒人給做飯,都是一樣的孤單小人兒啊。
中午這陣學校小賣部里人不算多,學校只有住校生在。
“你今天怎麼不買雞爪了。”陳知看江臨川拿著一根冰棒和兩支紅筆就往收銀臺走了。
“長口腔潰瘍了,不能吃上火的。”江臨川說。
陳知跟著他一起去付了錢。出去後江臨川把紅筆塞進褲兜裡就把冰棒包裝給撕開了。
陳知看他行雲流水的動作笑了,“不是不能吃上火的嗎?冰棒不上火嗎?”
江臨川咬了一口冰棒,上面的巧克力掉了一點兒在地上,“這個是冰的,沒那麼痛。”
陳知看著他笑著搖了搖頭,“歪理。”
事實證明,口腔潰瘍吃啥都會痛,吃完了冰棒那種痛感就上來了。
江臨川用舌頭舔了舔,舌頭碰上之後更痛了,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陳知把他拉到一邊問:“很痛嗎?”
“一點點。”江臨川說。
陳知抬起一隻手,手指在放在他嘴邊,“張嘴,我看看。”
陳知比江臨川高半個頭,他低頭看著江臨川的嘴巴,手指微微用力抓著江臨川的下巴。
江臨川聽話地張開了嘴,陳知的整張臉在他上方,離得好近。他的身體傾下的一瞬間還有一股清新的香味淋下來,撲到江臨川臉上。
江臨川站著不敢動,他覺得自已的心尖在顫動,止不住的晃悠,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像感冒了一樣。
上次好像好像反應也沒這麼大。
陳知手上的力輕了,他輕輕摩挲了一下江臨川的嘴角。“好像挺大的,等會兒去醫務室買個噴劑。”
江臨川沒說話,點了點頭,跟著他去醫務室了。
去醫務室拿了藥他們就趕著回教室了。
醫務室離教室有些距離,路上樹木多,夏天走這條路可清涼了,就是晚上的時候蚊子有點多。
小路上,寂靜無聲,江臨川突然跟陳知閒聊了起來,“你想考哪個學校?”江臨川問。
陳知想了想,“我還沒想好,等考完再說吧。”
江臨川低頭看著地上的石板,走一步踩一塊,“我也沒想好,但我想跟你去一個城市。”
陳知一時間沒說出話。
江臨川最近怎麼總是說這樣讓人臉紅的話。
“好!”陳知說。
教室裡有七八個住校生坐著學習,學的特別專注,有人進來都不帶抬一下頭。
陳知坐下就拿起筆,看著桌上還沒做完的試卷思考。
江臨川拿出那一小瓶藥,把蓋子擰開,他沒有鏡子,怎麼都噴不到地方。
“陳知。”江臨川向後轉,手裡拿著那瓶藥,看著陳知說:“你能幫我噴嗎?我看不到。”
陳知毫不猶豫拿過來,把凳子往前搬了一點。
“我噴了啊,你忍著點兒。”陳知說。
江臨川張著嘴巴點了點頭。
陳知手也跟著晃了晃,笑著說:“你別亂動,等會兒噴你臉上了。”
江臨川沒再動,也沒說話,乖乖坐著等陳知給他噴藥。
“嘶。”江臨川皺緊了眉。
“好苦。”江臨川咂吧咂吧嘴,“一股怪味兒。”
陳知抬起一隻手在他頭上揉了揉,他的頭髮已經剪短了一些,不過還有一點兒長。陳知覺得這樣就挺好,好看。
“傻,藥都全被你給吃下去了。”陳知說。
“就先這樣吧。”江臨川拿走他的藥,轉回去了。
他的耳朵被頭髮遮住了一點兒,從後面不太能看得清,其實他的耳朵都紅透了。
現在很想再來一根冰棒降降溫。
下午太陽特別毒,走在走廊都能熱出汗。
謝寧下午一到學校就帶著一身的熱氣,還一頭汗。陳知嫌他一身臭汗,丟給他一包紙,“快擦擦。”
謝寧一邊擦汗,一邊喘著粗氣,“明天我也不回家了。”謝寧看了一眼自已的胳膊,“我都曬黑了。”
陳知:“曬不曬都黑,有什麼區別嗎?”
“那你明天跟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吧。”江臨川說。
陳知在後面朝謝寧翻了個白眼。
你要是敢說好,我就削了你。
“好啊。”謝寧說。
陳知:……
接下來的半個月由兩個人吃飯變成了四個人,謝寧非得把徐淮謹也拉過來。
後半個月他倆吃食堂吃膩了,要回家吃媽媽做的營養大餐。
學校食堂確實不咋地,剛開始還能接受,但每天都是一樣的菜,下午只能吃那幾樣就算了,中午還要受這份苦。
中午江臨川偶爾會帶陳知去許棠那吃,都會提前告訴許棠,怕不夠吃。但弊端是,許棠每次聽說他們要來都會奉上那久違的一鍋湯。江臨川現在看到她家那個砂鍋就犯愁。
許棠拿了兩個碗裝了兩大碗湯端過來放在他們面前,“等會兒要把湯喝完。”
“好,謝謝小姨。”陳知說。
“小川每次都不願意喝。我每次看他那表情,都懷疑自已是不是放了毒。”許棠坐在旁邊笑著說。
“放心,等會兒他不喝我也逼著他喝。”陳知也跟著笑。
江臨川朝陳知使了個眼色,眼神中透露出他的煩躁。
許棠一出去,江臨川就抬腳在在桌下踢陳知。“你把兩碗都喝了。”
“不行,我答應了小姨。你自已喝。”陳知斬釘截鐵,絕對不行。
江臨川沒說話,厭惡嫌棄地盯著那碗湯,發出哼哼的聲音,像小孩兒撒嬌。
陳知把手覆在他頭上摸了兩下,“乖一點,喝了對身體好。”
江臨川聞言一頓,抬手把陳知的手甩開,“喝喝喝。”
煩人得很,這傢伙叛變了,已經是許棠陣地的臥底了。
吃完飯倆人再一起走回學校,路上太陽很大,江臨川每次都曬的臉紅撲撲的。陳知會在路過小賣部時買雪糕給江臨川吃,再買兩瓶冰的礦泉水降降溫。
天氣越來越熱,白天越來越長。傍晚吃過晚飯,晚霞就鋪滿了天邊。
許多人探著腦袋往外面看。總覺得在學校看得晚霞比任何時候的都要美,可惜沒有相機記錄下,所以只能盡力多看兩眼。
老鮑坐在講臺上,看著好幾個鬼鬼祟祟的腦袋望著窗外,霞光映在他們年輕可愛的臉龐上,無論是天邊的晚霞還是教室裡的他們,都是一處美麗的風景。
老鮑當即站起,拍著桌子,“去走廊排好隊,我們到樓下去看晚霞。”
“哇,老鮑我愛你。” 好幾個小崽子深情表白老鮑。
老鮑叫江臨川組織好隊伍,自已跑辦公室找老師借了個相機。
樓下除了他們班的學生以外沒有別人,別的班都在教室裡眼巴巴地看著他們,羨慕不已。
老鮑站在隊伍最前面,帶著他們到操場上去撒潑。
校長在外面經過,跑進來大喊:“趕緊進教室去!誰讓你們出來的。”
人群裡的老鮑衝出來站在校長面前:“我帶他們出來玩玩。”
此刻的老鮑簡直就是個超級英雄,他是這五十多個孩子的父親,護著一群小崽子在操場上自由玩耍。
老鮑把校長拉到一旁,“今天的晚霞格外美,我的孩子們很想看看,我想讓他們放開了看,放開了玩。”
“他們已經高三了,什麼時候看風景不行,非得是現在?”
老鮑是學校的主任,是學校的教學一把手,校長對他比較客氣,雖然不同意他的做法,但還是商量的語氣。
“二十分鐘,比起在教室裡三心二意的做題,不如讓他們下來。”老鮑不想在跟他說些什麼,半開玩笑地說:“老古板,你是要留在這跟我們一起拍幾張照還是板著臉去巡邏。”
校長沒理他,直接走了。
老鮑留在原地朝他瞪了一眼,嘴裡罵道:“老頑童,懂個屁呀。”
說完老鮑就拿著相機給給大家拍照,少年們奔跑在蔥綠的操場上,晚霞在身後如花般綻放。
臨近上課,老鮑把大家帶到操場邊上的露天小禮臺上,叫門衛叔叔給大家拍了幾張大合照。
拍完之後老鮑看著相機裡一張張笑臉,自已跟個老父親似的,笑得合不攏嘴,“這些照片我到時候都列印出來等畢業那天再一一發給你們。”
此刻的少年對畢業還沒有多深的感受,只有對照片的期待。
人無法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