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傳界的那些年,它們最恨的就是認主之後,詭修的反覆。

明明是他們自己怕死,當了靈僕,可是逃脫性命之後又反悔,在它們信任他們的時候,以僕噬主,甚至殺它們更多的人。

這是絕對不能原諒的事,現在……

“為什麼?”大破的眼睛通紅,“因為我們現在勢弱,你覺得我們不行了,所以想重投人族?”它現在不止是心痛,還有一種特別的恨,恨自己不夠強大,“東王,你是不是傻了?不論肖御現在答應你什麼,只憑你的身份,只憑我,他們都不會放過你。給我解藥,我就當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

東王的速度不減。

以一道結界模糊了大破,讓它在外人眼中消失後,這才道:“肖御要攻打扶風山了。”

大破心下一驚,面色更加灰敗。

它就知道,總有一天,肖御會找來的。

只是沒想到,找來的這麼快。

它試探的問道:“是你跟他透露的訊息?”

東王聲音平靜,“是!”

“……為什麼?”

聽到大破的聲音一下子就啞了,東王也很不好受,但這一天,是他做夢都在期待的。

為了這一天,死了太多人。

成王的路上,他的雙手染滿了自己人的鮮血。

“還記得遲青嗎?百花宮曾經的宮主。”

東王的聲音也很暗啞,“我的東王之位因她而來,那個時候,煥光魔王說誰能殺了遲青,誰就是東王。然後,她找到了我,說……可以成全我。”

大破:“……”

它簡直不敢相信。

百花宮遲青,化神後期修士,修有特別的木靈功法,人人都以為她戰力不強,可煥光大人把西傳聯盟和周邊數十萬裡變成無垠墳場之後,她一個人幾次深處墳場,破壞幽冥骨城的建設,煥光魔王的一個分身,亦在她那裡重傷。

為此魔王大怒,盡起大兵圍攻百花宮。

誰知道,看著嬌嬌弱弱的遲青居然有一手恐怖的種靈之術,她的領域之下,所有被種靈的族人,在爆開以後,都會開出一朵小花。

那一次圍攻,戰場遍開五顏六色的小花。

不得已,大家退兵,襲捲西傳界的勢頭被打斷。

只能以騷擾戰,殘食百花宮周邊。

三大仙宗迅速達成協議,喘過一口氣,雖然在節節敗退,卻也給肖御贏得時間,說服各界,輪守截魔臺。

最混亂的那段時間,其實是它們最有機會的時間,可惜,一次次的被遲青破壞。

煥光大人懸賞各方詭修,誰有本事殺了遲青,誰就是四王之首——東王。

雖然大家都猜測,遲青也在一次次大戰中,受傷不輕,可是誰也不敢真的正面與其剛上。

“那一次,你說要給我們掙一份前程!不成功,便成仁。”

回想往事,大破目眥欲裂,“我不僅求了煥光大人,全力助你,還不惜一切,耗費本源的助你晉階化神後期,你……,你去刺殺遲青,你成功了,你成了東王,風光無限。你別告訴我,這一切都在你們的算計之中,遲青……遲青在一次次大戰中消耗太過,本來就要死了。”

“是!她就要死了。”

東王無法忘記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她知道,詭月之下,靈脈枯竭,誰都阻止不了你們的腳步。但是,她不甘心,她希望能把西傳覆滅的時間,往後延長再延長,只有這樣,大家才能研究出詭月與靈脈枯竭的原因,才能打破它。

只有打破它,三十三界的萬千生靈,才不會淪為你們的血食。

然後,她選擇了我。

我不當東王,有的是人能當東王。

與其讓別人當東王,不如我為東王。”

“你……”

大破眼前發黑,喉間更有一股子腥甜。

這麼多年,東王都在跟它們演戲嗎?

“當了東王后,你殺了百花宮多少人?東王,你算過嗎?”

“……不敢算。”

東王的遁光在一路向前,“她說,這條路,比死還難。但是該當出手,還當出手,我不出手,有的是人出手。”

他不敢做夢,只怕夢裡都會哭喊。

為了掩飾內心,他成了喜怒無常連自己手下也會殺的——王!

他成功的成了四王之首。

他帶著一群詭修,和百花宮鬥了數百年。

他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又一個凡城成為養屍地,成為月詭們的樂園。

他無情斬殺守城修士。

他看著一個又一個,為守護而戰的修士,戰著戰著一息白頭。

他……更暴躁了。

殺了守城修士不算,還要以仙對凡。

他給他們一個痛快後,由著月詭狂歡。

那些年,東王知道,他病了。

那病……無解。

“她說,我不能是我,我得是東王,是西傳四王之首,是三十三界人人聞之色變的兇人東王。”

東王轉頭看向大破,“你知道,她選擇我時,有一部分是因為你嗎?”

它?

大破死死瞪著他。

“她說,你的頭腦相對簡單,忠誠、護短。我可以適當的在你面前,表露人的性情,兇殘、暴躁有時是另一種人性的掙扎,端看我怎麼利用,利用好了,你會是我很好的夥伴。你會同情我,珍惜我,照顧我。”

東王的眼中閃著水光,“她猜對了。”

大破很照顧他。

當異瞳、赤天、飛樑不時左右南王、西王、北王之時,它全心信任他,沒有以靈主的身份不時查他識海。

“她讓我助你,就像你助我一樣,她讓我把她的屍首帶給你。”

東王的眼淚落下來,“大破,我沒有退路。她在看著我,所有死在我手上的人,都在看著我。沒有機會,我還會是兇人東王,可是有了機會,我得是賀仁叔。我是人,我可以是魔修,我不能是詭修。”

他和它各居其位。

生來對立。

“你要殺我?”

東王:“……”

他知道,他應該殺它。

可是,他下不去手。

他希望永遠禁錮著它,可是,心中不安。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他不能保證能夠永遠禁錮著它,一旦讓它逃了……

他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在肖御他們那裡,為大破求下一條命。

他求不出口。

“呵呵!我是個瞎子。”

大破閉上眼睛,“你殺了我吧!”

現在不死,以後也會死。

仲己魔王、煥光大人、不死大人、耀安大人……

那一個個它曾經賦予無數光環的大人們,其實不是它想像的樣子。

就它們的作為,敗——是遲早的事。

“殺了我,你就解脫了。”

東王:“……”

他無法出手,默默摸出的一個特製的白玉佩,一把把大破按了進去,然後就是一道道禁制靈光,封印再封印。

這樣讓大破活著,大破一定恨死他了。

破禁那日,必是殺他之日。

東王把白玉佩放進懷裡,在半空中轉了個道,奔向天休山。

……

戈壁沙原,顧成姝到底一個人踏上了回程的路。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太桀臨死的時候,在神牛前輩和陳菪那裡,給我挖坑了。”

魔王的戰利品,他們全給她了。

顧成姝對隱瞞明心畫,心中微微有愧。

神牛前輩和陳菪多好啊!

“咳”柳仙子在隨身靈園裡輕咳一聲,“我也有這種感覺。赤火神牛有好幾次,在你不注意的時候瞄進來。”

啊?

顧成姝一呆。

他們要瞄,不是應該瞄團團嗎?

團團正大光明給他們看呢。

怎麼會瞄隨身靈園?

“太桀是魔王,不能以常理度之,赤火神牛和陳菪同樣。”

柳仙子對妖沒惡感,甚至因為家裡的那一位,願意給萍水相逢的妖更多善意。

“不過,不同於太桀,赤火神牛和陳菪都是可交之人。”

柳仙子道:“他們想懷疑就懷疑吧,修仙界人人都有秘密,就算他們從太桀那裡聽到什麼,只要沒問出來,你就模糊著,準沒錯。”

“……嗯!”

顧成姝應了,“仙子,這幾天,您是待落英樹的時間多,還是待玉桃樹的時間多?”

她那天看見,她兩邊跑。

“……暫時我還不能說,哪邊更好。”

柳仙子也在糾結,所以只能兩邊跑。

顧成姝遲疑了一下,“要不然,我幫您把玉桃樹也嫁接到落英樹上?”

“……先不急。”

落英樹才移栽進來沒多長時間,總要等它更好一些,才能試著嫁接。

柳仙子道:“我們想要回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你還是趕路吧!”

“魔雲障會幫我們趕路的。”

顧成姝沒有自虐的習慣,當然,散過一次家財的她,現在已經徹底明白,花了的才是自己的。

再說了,她在明心道宮得了將近兩百萬的仙石呢。

用幾塊趕路,那就是毛毛雨。

“您要是在裡面待不住,出來幫我看著也行。”

“你想多了。”

柳仙子堅決不出來,“想偷懶找團團吧。”

“喵”

團團一躍,站到了控制檯前,表示它可以。

“我說著玩的。”

顧成姝摸摸乖巧的小團團,小傢伙那天御雷太過,毛色到現在都沒恢復呢,“沙漠現在沒危險,團團,你可以回靈獸袋休息一段時間的。”

“不要!”

團團奶聲奶氣的搖頭,“在外面也可以的。”

她一時對赤火神牛還沒法放心。

雖然他算個好牛,可是,人心隔肚皮。

小心一點肯定沒錯的。

“好吧,那我們一起……”

顧成姝正要說,我們一起開魔雲障,就若有所感的望向遠方的天空,“好像有雷。”

她急忙調轉魔雲障,往有雷的方向飛馳。

半晌後,一小團的烏雲裡,團團很失望的回到魔雲障。

是有雷,很少很少。

“別急,我們肯定能找到更多的雷。”

當初她們剛從三十三界傳送來的時候,在沙漠待了幾個月,可是一滴雨都沒見。

“回去的路上,也許還能遇到如那天的天氣。”

殺太桀,真的是老天幫忙。

要不是老天連著陰了多天,烏雲匯聚,雷力儲存的夠多,憑太桀和那個同樣解封了修為的月詭,肯定能平安逃出的。

“這片沙漠正在復甦,以後的雨……確實會更多。”

柳仙子從隨身靈園出來,“不過,成姝,我覺得吧,我們應該查一查這裡的雲都從何而來。這裡可是沙漠深處,就算是風颳來的,似乎也不會這麼頻繁。”

這?

顧成姝伸手抓住一點雲絲,看著它在手上,又慢慢的附向雲團,忍不住道:“老天爺的事,這可怎麼查?不然仙子幫我們算個卦吧!”

算卦?

柳仙子沒想到,事情又會砸到她頭上。

“算了,我們還是老實一點,回去吧!”

都說了是老天爺的事,她要是再插手……

柳仙子立馬慫了,“老天爺的事,我可沒法算。”

雖然團團就在身邊,她不怕被劈死,但萬一呢?

辛苦活到現在她可不容易了。

好不容易見著點曙光,哪能輕易冒險?

“我沒讓您算老天爺啊!”顧成姝道:“您算我啊!算我在沙漠還有沒有財氣。”

柳仙子:“……”

團團也以無語的小貓臉對著她。

“我和團團是一體的,我發財就是團團發財。同樣的,團團發財,就是我發財。”

顧成姝笑嘻嘻的道,“團團的財在於雷。現在於我而言,團團的財就是最大的,所以,您只要算我有沒有財氣便成。”

這樣啊!

柳仙子朝放在隨身靈園的玉玄龜甲一招手,很快再開始她拜天拜地的儀式,然後一把撒下。

……

遠遠的,同樣踏上征程的赤火神牛和陳菪還在消化顧成姝給的無數好訊息。

“前輩!”

陳菪回神的時候,發現凡事都比她快一線的神牛前輩,這一會還是一副沉思樣,“您還在想時間之寶的事嗎?”

“沒!”

赤火神牛搖頭,“太桀是魔王,它的話不可信,以後你就爛在肚子裡,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我知道的。”

真要說了,顧成姝可能再無寧日。

陳菪點頭,“您沒想那個東西,那在想什麼?”

“唔,老牛我在想顧成姝的木靈。”

啊?

這也是一個不能跟人說的。

“您真覺得她那裡有傳說中的木靈?”

“也許吧!”

赤火神牛嘆了一口氣,“其實西傳界在很多年前,應該出現過一個木靈,只是曇花一現,就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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