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女人

上陽宮。

批閱奏摺多時的天后,有些口渴,隨口吩咐道:“婉兒上茶……”

話剛出口,天后不禁失笑。

那個丫頭,仗著朕對她的寵愛沒大沒小,說話也不知道忌諱,故此小懲大誡了一下。只是盛怒之下,手裡也沒個輕重,當時就皮開肉綻、鮮血直流了。

也不知道那丫頭好些了沒有,是不是對朕有怨氣。

但無論如何,今天,只怕是不會當值了吧?

一杯茶端了上來,天后也不抬頭,只是隨手一指,那杯茶就放在了平日擺放的位置。

也不待天后吩咐,一隻纖纖素手就開始研墨。

“大膽!這平日都是……婉兒?”

天后錯愕地抬頭,赫然看見上官婉兒那張笑靨如花的臉龐。

天后一喜,隨即冷冷說道:“你既有傷,何不多休息兩日?朕的身邊,並不缺人。”

上官婉兒笑道:“奴婢伺候天后慣了,若是閒下來反而不知道做什麼。而且,您的喜好習慣,旁人不知,只怕未必都能事事合您的心意。”

“嗯,算你還有點孝心!”

天后點點頭,看著上官婉兒的眼睛問道:“還疼嗎?還怪朕嗎?”

“疼,但也不疼。”

“哦?何出此言?”

“額頭是有點疼,但心裡不疼。”上官婉兒抬起頭,用孺慕的眼光看著天后,“就像父母責打孩子,孩子又怎麼會怨恨呢?”

天后一生歷經無數波譎雲詭,真話假話一眼就能看出來。聞言點點頭,語氣也溫和了許多:“若是身體不適,休養幾天也好。如果需要,朕讓李餘也休息幾天,如何?”

上官婉兒不禁大羞:“天后……”

天后哈哈大笑,扔過去一張紙:“看看吧!李餘這個臭小子,正事沒有,作起這些淫詩,倒是門兒清!”

上官婉兒展開一看,上書一首小詩: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婉兒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上官婉兒的臉立刻臊得像一塊紅布,卻也暗暗心驚。

房中嬉戲的玩笑,天后如何得知?

幸虧沒有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見上官婉兒的臉色由紅轉白,天后滿意地點點頭:“幸虧朕是個大度的人,不會因為誰的一句話就妄動殺機。也好在你們還知道敬畏,不曾胡言亂語。”

就在上官婉兒竊喜之際,天后話鋒一轉:“當然,也許你們是做事機密,內衛不曾探聽到也未可知。”

上官婉兒嚇得立刻就跪下了,叩頭如搗蒜:“奴婢保證,並無一句對天后不敬的話,也不曾議論朝政。請天后明察!”

“哦,是嗎?那麼,李餘在你耳邊說的是什麼?可是教你如何用花言巧語欺瞞於朕,也包括你的所謂的孝心?”

天后的聲音,仍像往常一樣,平靜如水,似乎並沒有動怒。但熟知她的上官婉兒怎能不知道,只要接下來的回答稍有不慎,必將踏入萬劫不復之地!

你個冤家,可是害死奴家了啊!

但是,一個人在應激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往往都會選擇實話實說。

在天后的威壓之下,上官婉兒竹筒倒豆子,說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問李余天後年高德勳為何還執著於男女之情李餘說人主富有四海有些寵愛本就是應有之意無須大驚小怪而且憑什麼男人牛X了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不可以……”

一口氣說完之後,上官婉兒覺得,自己的背上已經被冷汗溼透了,透出陣陣寒意。

“什麼?李餘真是這麼說的?”

多少年了,天后都沒有像今天這樣驚訝過。

古往今來,除了傳說中的遠古時期,女子一直都是作為男人的附庸而存在的。

男人有三妻四妾,是為了開枝散葉,是地位的象徵,是理所應當。女人有了不止一個男人,就是不守婦道,活該浸豬籠。

可,憑什麼?

憑什麼男人可以軟玉溫香抱滿懷,女人就得孤枕冷衾到天明?

朕,不服!

做為大唐最有權勢的女人,朕豈能被那些繁文縟節所束縛,不能恣意橫行?

但,李餘這麼說,是因為知曉朕的心意而故意為之,還是真的就是這麼想的?

假,他是如何知曉朕的心意的?

真,究竟是什麼樣的經歷,才會讓他有這麼與眾不同的想法的?

如果李餘能探知朕的心意,那麼他知不知道埋在朕心底的野望呢?

一瞬間,天后心思百轉,以至於都忘了地上還跪著一個人。

良久,上官婉兒因為長跪負痛而嚶嚀一聲,才使天后驚醒:“你說你這丫頭,怎麼動不動就跪下了呢?還不快起身。”

“是。”

上官婉兒揉了揉疼痛的膝蓋,試探著問:“天后,您不怪奴婢了?”

“傻丫頭,朕什麼時候怪過你?”

天后佯怒,又招了招手:“近前一些,讓朕仔細看看。還不知道以後哪家的臭小子有福氣,能娶著你……嗯,你這額頭上的火焰紋,是李餘的手筆?”

“是。”

上官婉兒乖巧地走到天后跟前,有些擔心地說:“是不是不好看?我就知道李餘那傢伙在騙我,那傢伙就是不靠譜!”

“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天后大笑,“只不過李餘可能不太擅長此道,怎麼看起來有點像隻眼睛似的?哈哈哈哈……”

“呃……”

上官婉兒不禁又羞又怒。

死李餘,臭李餘,你居然把我畫成了馬王爺?

下次不好好收拾你,你就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你的快樂,都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見上官婉兒嗔怒,天后再次大笑:“年輕,就是好啊!婉兒,你現在知道男歡女愛的樂趣了吧?”

“我們沒有……我們只是……”上官婉兒的聲音,像蚊子一樣越來越低,“李餘,他,不行……”

“什麼?”

天后雖年邁,耳朵卻一點都不背:“你再說一遍,李餘怎麼就不行了?”

“他……哎呀,您叫人家怎麼說得出口嘛!”

天后似乎是才明白過來,點點頭:“李餘一定是花天酒地太久了,以致掏空了身子,朕一定要狠狠責罰於他!”

如果李餘在場,一定會大呼三聲冤枉啊,我連頓飽飯都混不上,如何花天,怎麼酒地?你拿稀粥去撩妹,哪個妹紙經不起這樣的考驗?

此時,姬無斷進來了:“啟稟天后,武三思請求覲見。”

“不見。”天后不耐煩地說道。

赦免了他,允許他回京已經是莫大的恩典,還想得隴望蜀?

武家,有一個武承嗣繼承爵位就夠了。

姬無斷笑了笑:“都是您的親人,總不好就此回絕了。奴婢可是知道您,嘴上再責罵,對親人那也是極好的呀!更何況……”

“你個狗奴才,再敢多嘴就亂棍打死!”

“是是是,奴婢是說,李餘公子也來了,您要不要見一見?”

“怎麼哪兒都有他?”天后沉吟了一下,“朕正想罵他,他就送上門了?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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