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微風變得激狂起來，在耳畔產生了嗞嗞的嘯音，流風由之變為狂風，在方圓數百公里瞭然無物的空間裡產生了劇烈的嘶鳴。
聲音必有來源！
肖凡雖然無知又懵懂，空間物理方面的知識儲備不值一提，然而幾萬年來遊弋在暗物質的海洋裡，那也不是白過的，僅有的兩種可能於頃刻間篩除完畢。
要麼是自身的聽覺器官恢復功能，要麼是暗物質空間洞開了一個豁口，無疑後者更加可信！
這或許也就意味著，他已經可以出去了。
然而肖凡試了一下，本體量子態傳輸依然無法奏效。意識波段的遞轉，縱然本體遭到暗物質緻密的壓制，也終究阻斷不了思維電波的去向，也因此之前與石頭的溝通交流方能暢通無阻。
應用於迥異於石頭的其他物種，這還是第一次。
“青青你不要進來，危險！”心念電轉，衍化為帶弱電負粒子的語言體系，肖凡的情緒既歡欣鼓舞，又憂心焦慮，只能作出言辭上的提醒，卻無力阻攔智慧種族的意識載入。
狂躁的情緒語言無法形容，激動得不要不要的。
果然姬青青答道：“跟你待在一起，不會危險。”
“進來就出不去！別怪我沒提醒你！”肖凡怒吼：“超級兇險的這地方！”
但雙方跨度以億光年為單位，能準確傳達意念，達成意圖的溝通已是大幸，此外喜怒哀樂愁，任何情緒也傳遞不出去的。
“米粒大點的地方，兇險什麼呀？又不會死。”
分明解析不出絲毫情緒，但肖凡卻恍忽間察覺到，姬青青嬌嗔的語調和明豔絕倫的容顏體貌。
下一刻，肖凡感到身邊多了個輕而軟的物體，熟悉而迷人的馨香傳入鼻翼，姬青青笑嘻嘻地摟緊了他。
“逮到了逮到了，跑不掉了！”姬青青縱聲大笑，銀鈴般的笑聲恣意清脆，傾情舒懷，悅耳之極。
肖凡心下既驚且喜，到底喜悅的成分多一些，喜意彷彿化為溫暖的泉流，在胸臆間流動不絕，難以言喻的溫馨甜密。
姬青青穿戴整齊，天藍色短褲配粉紅色中腰無袖圓領襯衫，凝滑如玉的雙臂，套在左腕珠串上的貝殼彼此敲撞，沙沙作響，跟一號位面清爽的穿著風格類似。肖凡則是米色休閒褲加白色短袖Ｔ恤，正是當前基準位面的季節著裝，這數萬年間衣飾整潔，於進入物輪宇宙之前毫無變化。
肖凡反抱住這個輕軟的嬌軀，可就暫時把眼下的窘境拋諸腦後了，但纏綿少許之後，終究提出了自己的觀察。
“進來可就出不去了，不得不給你打個預防針，你做好心理準備沒有啊？”
“那麼說起來——”姬青青明眸流轉，臉現喜意，輕輕扭動了一下身子，擁在肖凡懷裡的樣子明媚而芬芳，“我的願望實現了？”
肖凡連愣神的餘裕都不存在，笑著點頭道：“沒錯，我們生生世世在一起了，你就想拋棄我，大機率看來，也不容易做到。”
“何況你是魔尊，大機率看來，我也不能把你跟丟了。”姬青青笑靨如花，麗質天生，容顏身段均完美無疵，楚楚動人，這語境卻有些奇異。
這回肖凡終於愣神了，很快回過神來，問道：“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坦白說，我自己還不敢確信呢。”
姬青青清麗的笑容不減，答道：“魔族將你視作至高神，你事實上已經成為魔尊了，或者是代替魔尊行使職權，就算你不是……你不承認，也改變不了這個既定事實。”
“幾萬年……兩萬三千多年了吧？基準位面……”肖凡說著又頓了一下，“我們所在的世界，那個燕雲大陸，玲瓏位面，包括寒武大陸，也都不存在了吧？”
“是啊，兩萬多年後，美若天仙的小靜，又嬌又嗲的藍水藍姐姐，還有最溫順的汪明明，最不聽話的天雅，最聰明的姐姐聶語晴，你最心疼的母親，你最尊敬的利器，還有富貴妹，阿火，春懷樓春哥，錢貓，冰冰女神……隨便死，大機率都變成肥料了……不！肥料也剩不下來，化成灰了，他們彌散的生物電流能否逃出地球，播灑向外太空，青青也覺得，果真不好猜呢。”
姬青青這番詳盡的描述，給肖凡帶來過去時光的種種回憶，那一個個生動的面容，那些親密無間的纏綿，那些把酒言歡的歲月，母親不無絮叨的諄諄教誨……種種一切，令肖凡的僥倖心理落到了谷地，沉沉陷入了無底的深淵。
他忍不住嗚咽出聲，淚水凝成了珠串，撲稜稜落將下來，落在了姬青青的發上，衣襟上，胳臂上，於是幽閉的空間裡，周邊空了一大截的暗物質海洋裡，惟妙惟肖的花形綻放此起彼伏，亂流洶湧，且風嘯聲陣陣，挾以宇宙間穿梭的巨量生態訊息，猶如潮漲峰擁之勢，盡收耳底。
“可惜你的兩萬三千年，只是基準位面的兩週時間……好可惜。”姬青青的神色和語聲，果然突出了惋嘆之意。
肖凡狂喜之下，臉上猶自帶著未曾滑落的淚珠，怔怔看著她，總算轉過腦筋來，問道：“哪裡可惜了？”
“如果他們都不在了，你所關心的那個世界不復存在，消失在宇宙時空的深淵裡，你就徹底自由了，從此縱橫宇宙，所向披靡，跟我神族一脈……相愛相殺了，嘻嘻。”姬青青一邊探出左手託著肖凡的臉頰，一邊以右手溫柔地給他擦拭眼淚，一邊娓娓道來。
在暗物質衍生的幽閉空間，眼淚是一種異常呈現，其間蘊含著多個物種的小型生態圈，因此其存在的樣貌，其具象形態大異生態行星上的形象。
姬青青一眼便察知，暗物質由於察覺了異類入侵，第一個舉動是解析淚珠的內在迴圈邏輯，接下來就簡單了，那種潮起潮落凝結成花瓣雨的具象形態，正是暗物質在吸納和同化的過程。
那麼或許可以就此推斷，營造成這邊濃稠海洋的所謂暗物質，其實是一個整體。
姬青青很快便得出假定的結論，結論雖為假定，卻很符合她對這處空間的認識。因為由外部觀照，這就是個米粒大的微觀世界，只有進入之後，才發覺它的遼闊無垠，所以這種發現未必囿於錯覺或幻象，而是視野的置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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