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樓果斷明白過來，跟妻子的默契從未有一刻可比此刻，堪稱心有靈犀，因為他衝妻子眨了下眼睛，表示他懂，悟了。
他心下卻有些猶疑，肖凡這個愣頭青屬性，是什麼時候強化到如此地步的？
以前肖凡不這樣啊！
以前的野山梨，又懂禮貌又懂得關心人，尤其特別照顧別人的情緒、感受甚至直覺，除非他顧慮不周——當然也時有發生。但朋友更懂他，都明白野山梨是沒有惡意的，此人心地善良，謙遜守禮，情商也不是說有多高，最起碼不算特別低，朋友們相處交談時都算氣氛和諧。這也就說明，大夥兒的情商，基本上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但只看肖凡當前的說話，可見他的情商直線滑落，終於變成了負數，他已經變成直言不諱、滿嘴跑火車的傢伙！
人嘛，只要還處在基本的社群關係裡，還帶著腦子出門，總是在該抒情的時候抒情，該談正事的時候談正事。而當手握重權的首腦們談正事的時候，適當的抒情，對議定事項的開展、其後合作的友好局面，是很有潤滑作用的，這跟虛偽毫無關係，更談不上欺騙，就是為了讓彼此的相處，氣氛變得更和諧一些，環境氛圍更舒服一些。
肖凡這樣的打岔，分明就是要讓別人難受，而且絲毫不帶拐彎的，直接衝著春懷樓去了！
春懷樓甚至都回顧起過往，究竟什麼時候跟肖凡結過仇？曾經不小心說過哪句話，就把他得罪了？他一邊想，一邊打量著悶頭大吃的肖凡。
沒錯，肖凡正在掃蕩菜餚，不時探手推一下轉盤，每一道菜都至少嘗過一遍了。
天雅有樣學樣，也吃得不亦樂乎，但她食量遠遜，吃了一小會就停下了，凝神盯著肖凡旁若無人的粗魯吃相，美目中透著傾慕之意，顯然極為欣賞主人的食量。
而除了這兩人之外，這一桌子人三緘其口，絕大多數賓客連筷子都沒碰過。
“梨子，我沒有……呵呵，梨子大概愛開玩笑。”
春懷樓的笑聲很是乾澀，白雪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本來言談甚歡的氣氛，可算是讓丈夫的這個故舊至交破壞殆盡。
誰知肖凡彷彿聽到春懷樓的心聲，介面道：“春哥，你沒得罪我，我說話直你也別介意。想當皇帝就當，不想當皇帝就不當，你也彆扭捏了，我實話實說哈，當皇帝不是什麼好活，春哥你要真覺得累，不願意操勞，更不願意違背本性！我相信會有無數人願意接手的，就不知嫂子什麼意見？”他目光一轉，看向白雪梅意示詢問。
“我沒意見，想必東帝國這一方國土，由誰來主管，梨子也是能說了算數的。”白雪梅語帶譏刺，淡淡問道：“梨子不妨指定一個人選，帶領咱們老百姓走向自強，咱們奉他號令就是。”
肖凡一怔，目光又再轉回到春懷樓臉上，問道：“春哥真不想幹了？還是跟嫂夫人商量好的？”
春懷樓被肖凡這麼眼神坦然地看著，猛然湧上來一陣忐忑，極度不安的情緒，簡直是心如鹿撞！
心下模模糊糊猜測，說不定肖凡信以為真了，這位昔日好友早非凡俗之輩，屠戮天使當鋪的過程中，惹下了彌天大禍，國際社會居然也聽之任之，沒有人作出過打壓肖凡的具體行動。
要真把肖凡這樣的人，迫到割據勢力集團的對立面，那可真成禍從天降了。
“肖凡——”張峰的開口令肖凡轉過頭去，更令與席賓客如聞仙音，“別胡鬧。”
肖凡“哦”了一聲，低下頭來小口吃喝，看來又沒話說了。
但春懷樓倒是很有話說，他罔顧一眾賓客惴惴不安的神情，忽然問道：“按照梨子的看法，我當皇帝也不無可能？”
“有可能的，當然有可能。”肖凡點點頭，很肯定地說道：“老百姓都認為你能當皇帝，所以你就當唄，只要你跟嫂夫人沒意見，那麼誰也不能有意見。”
這話很沒邏輯，但春懷樓追問的顯然不是邏輯，而是實證，接道：“如果有人有意見呢？”
“打到他卑服的！”
接話的人可不是理所當然的天雅，而是聲名遠播的第一夫人，春懷樓的妻子白雪梅！
席間鬨然大笑，這樣歡暢的笑聲彷彿長舒一口氣，肖凡跟春懷樓的交談，果斷讓所有人憋悶了好一會兒。
幾乎所有人都在笑，包括天雅跟肖凡也笑容奕奕，但春懷樓卻沒笑，一直死死盯著肖凡，待笑聲逐漸勢微，接著問道：“梨子也這麼認為嗎？”
“嗯，當然……”肖凡收起笑容，沉吟了好一會兒，迎上春懷樓的目光，說道：“也不能光打是吧？把人全殺光了拿塊空地，也顯得挺……那什麼的。主要還得勸服，武力鎮壓也不能沒有，對，恩威並施比較好，打一巴掌揉一揉，應該比較能見效。”
“我很好奇，什麼叫打一巴掌揉一揉？”白雪梅問道。
“我也好奇。”雷陣雨笑道。
天雅問道：“是啊，為什麼要揉？”她心裡還琢磨著，是不是肖凡在她身上試過的那樣，但貌似這裡講的是地盤是土地，這揉起來可就是大面積的了。
“他是要大肆屠殺，把那些軍事基地一口氣端掉，然後大軍入境，槍炮指著所有民眾，自然沒人敢說個不字。”褚如明冷不丁插了句話。
許多人倒抽了口冷氣，肖凡卻面色如常，既未反駁也沒贊同，春懷樓卻始終看著他，問道：“褚老闆說的，梨子也覺得，這樣的手段可以考慮？”
肖凡想了想，點頭道：“可以考慮，軍事基地不用端掉，解決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需要拆毀物資這麼浪費。”
春懷樓對著他左看右看，也不說話，其他人更只是竊竊私語，倒無一人對此進行高聲的議論。
肖凡終於察覺到異樣了，說道：“春哥或者覺得這樣太暴力，但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事到如今，還在跟你對抗的勢力有多少股？以春哥當前眾望所歸的知名度，他們卻久久不向你投誠，直到你把他們迫入角落，或者由內部分化他們，最終只會導致一個結局。”
“那當然，春哥就身登大寶了。”白雪梅這話說得很有些不端莊，更不符合她當前的身份地位，但被肖凡左一個耿直又一個直言不諱，也鬧得心頭火起，索性耿直一回。
而這樣說話，有著迎合肖凡的意思，於是更像是在說反話，所以又有幾人笑出聲來。
肖凡卻道：“不，結局是魚死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