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分很多種。
就肖凡所知的情況，當人處於絕境，或各種極端的環境狀況下，本能誕生得尤其鮮明可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什麼話都敢說，那就叫本能。
但日常生活中的本能，體現在哪些方面，有多少層偽裝，蓋了多少層文明時代的印章，這回事就有些說不準，很難測定。
可惜肖凡性情大變，文明的各種洗禮和相關教益，於人性本質的覆蓋和助推，對他幾乎不存在，一定程度上，他已然迴歸野蠻，將諸多文明人類的特徵退化掉了。
而且他習以為常，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反而對別人的行事作風、為人處世的作派心生鄙夷，他認為詭辯的東西太多，務實的東西若有若無。殊不知除了誠意和直言不諱，文明世界是有自身的框架構成的。
而肖凡不承認這一點。
他認為自己只是想去幫幫楊燁，渡過海外流浪驚險莫名的征途，昔日的夥伴們歡聚一堂，從此不分彼我，幸福生活，延續曾經的友情，還有在遊戲世界的歷練。安靜祥和，穩定健康，不受任何時局變化的影響，不受任何人、任何勢力的欺凌。
這樣思考問題，就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了。區別在於，普通人總有畢生難以達成的夢想、理想、願景，也所以令生命，令活著變成一件有意義而極富價值的事，但肖凡已經不存在這些想法了。
他沒有什麼渴求實現的，他想要的一切都已經擁有了，而且魔道令他不空虛，何方靜、藍水藍、汪明明、聶語晴的依附繼而和諧相處，更令他感到知足。
所謂知足常樂，肖凡要去幫楊燁打架，跟天使當鋪宣戰，很明顯就能看出，他其實是不知足的。而對於這一點，肖凡惘然不知，估計在沒有另一番所謂頓悟之前，他是堅決不會承認的。
“其實你是想殺人的，早就蠢蠢欲動了，對嗎？”聶語晴的說話毫不留情，直指要害。
理所當然的，肖凡大搖其頭，堅定否認，“不是！你弄錯了，我是幫朋友解決難題。你知道，當初我們之所以能做到穿越時空，去往明明的世界……一號位面的話，也是有賴於阿火的襄助，甚至可以說，沒有他的幫忙，我沒準早就掛掉了，也沒有現在這許多……當然青青功不可沒。”
聶語晴嘆了口氣，隨口道：“你歇菜吧，跟我有必要裝嗎？”
“我沒有裝，我發自肺腑的。”肖凡的眼神那叫一個坦誠無私，透出的都是誠摯無限。
“你的雙手早已沾滿鮮血……你應該明白吧？”聶語晴語重心長，“畢竟是人命，不管你是怎麼看待的，總之……如果一個正常人，得知了你這個情況，你覺得人家第一個感覺，會是怎樣的？人家會怎麼看你？別告訴我你是戰士，戰場上殺人無罪！”
“本來就……”肖凡脖子一擰就待反駁，到底語聲溫和了少許，說道：“那些人該死，他們自尋死路，能怪得了我嗎？我要不殺人，我告訴你，那會兒在山谷裡就出不去，這你……你得承認吧？”
“哦，你說的是回家之後的事。”聶語晴作恍然大悟狀，看來她說的是包括各個位面的行程。
“對呀，我回家之後特別乖，對不對？我都不出門的，我不會濫殺無辜的，你以為我是嗜殺之輩嗎？”肖凡振振有辭。
聶語晴的嘆氣聲更重了，心裡想說你就是，到底沒說出來，轉而問道：“這次之後……我是說幫助楊燁渡過難關之後，你得在家乖乖待著，再也別亂跑了，你能答應我嗎？”她凝目看著肖凡的眼睛，竟浮起一絲乞憐之色。
肖凡大感憐惜，連忙擁起了聶語晴的雙肩，說道：“能！我向你保證……那麼，阿火在哪裡？你能告訴我嗎？”
聶語晴審視他良久，總算不情不願地相信了，還得給他提供高空監測系統，包括運輸載具。
她心裡跟明鏡似的，縱然再信不過他，也只能聽之由之，肖凡想要幹成這件事，那麼他就一定會幹成。最怕他帶上海魂，再帶上天雅，跑到哪個三不管的地帶大肆屠殺，縱然鬧市區估計他也不怵，最終搞得生靈塗炭什麼的，可就更麻煩了。
地球上的方位，也就是東徑北緯之類的空間座標系，肖凡提供的過千張圖譜，參照地域方位、岩石形態、水面流動頻率、日照光譜與色譜等情形，在聶語晴這裡迅速識別出確切位置。
緊接著透過張峰的關係，向天道公司借調出一架機房遙控的燃油飛行器，這東西不至於被國際物理協會監控到，以五倍音速——所謂亞光速行駛，載著肖凡橫渡重洋，幾個小時後抵達那處海域。
由於楊燁一行顯然改換了位置，再透過電話聯絡，於數百海里區域間擬態測繪，很快指明瞭楊燁那艘艦艇的正確位置。
至於肖凡赤手空拳，在槍林彈雨中會否存在安全問題，聶語晴絲毫不擔憂。她對肖凡的瞭解，尤其是此刻的肖凡，更遠勝他至愛的何方靜、藍水藍、汪明明，縱然天雅也囿於識見所限，遠遠及不上聶語晴。
她很清楚，肖凡距離操縱時空的真神，也許僅差一步，這一步沒準什麼時候，糊里糊塗就邁過去了。
肖凡這樣的人，就是宇宙中超乎尋常的幸運兒，他將來的前景會怎樣，會有什麼樣的終極歸宿，聶語晴無法想象。
但很顯然，基準位面再強力的武器，對肖凡也是無傷的，這一點聶語晴已能確定。
肖凡這次獨自行動，既沒帶上天雅和海魂，更未與任何人有過隻言片語的交代，張峰提供飛行器給聶語晴使用，他自己都矇在鼓裡，還以為是聶語晴有什麼最新的研究發明，需要用上飛行器進行高空實驗。
由天空中往艦艇舢板上降落之前，已被蔣濤的監測系統鎖定，正遙遙以聲波侵擾試探著，置於數千米深空領域的飛行器，擴音器裡傳下肖凡的說話，那是一種音波控制，聲音並不往四外大幅度擴散，而是凝縮籠罩著這座船體。
“下面的人注意了，野山梨……不！阿火，我是肖凡！聽到了沒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