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國割據政權裡最大的一方勢力,當屬春懷樓的地盤,參照前朝行省格局劃分的地緣面貌看來,原本以海洋分隔開來的三大板塊,五十一座行省之中,春懷樓獨佔鰲頭,已佔據了二十六座行省廣袤的國土面積。

首屈一指的龐然大物,遼闊的領土,領地裡健全的民生態勢,富饒的資源和成熟的政體架構,預示著雪球效應將進一步加大頻率,春懷樓身登絕頂直指王座之期將近,是每一個東國人士都有所預期的,縱然未曾歸順的近百個勢力圈,亦無不惶惶不可終日。

於恐怖分子楊燁奔竄全球,到處搞破壞的事件,除了最初的專欄諮文通緝令以外,大軍閥春懷樓與妻子白雪梅從來未置一辭,在他麾下任職的官員,那當然更沒有人敢予發表看法了,誰不知道楊燁是春懷樓的至交好友?就算真有一天楊燁不慎落網歸案,又不巧剛好落在春懷樓手上,是提交國際法庭進行公開判決,還是私下偷摸著就給他放了,當前都是難以逆料的事。

這天春懷樓終於在專欄裡發出了回應文字,用幾千字的宏大篇幅慨嘆東國的不幸,惋惜民眾朝不保夕的苦難,百姓生活遭到精神和物資供給短缺的反覆折磨,對自己的有力難伸反覆多次作出抱愧之語,排比式的句法用得千迴百轉,餘音繞樑,總算轉到了正題。

楊燁此人喪心病狂,兇惡嗜血,屠戮生靈,肆無忌憚,大奸大惡,如果稱得上當世梟雄的話,那麼他流竄在全球各地,至今未被抓捕歸案,卻是明證。

但作為有血有肉的人類同胞,感情豐富的人類族群,嚮往和平的神聖生命,對於屠殺同胞的兇徒,如有機會必要加以嚴懲,如落單遭逢自當遠遁避之,人類的智慧程度之高,斷斷不可以有用之身,跟瘋狗似的兇徒一般計較。這是另一番語重心長的忠告,春懷樓自稱發自肺腑。

文末懇請各個受難國,加大力度對楊燁進行抓捕行動,這件事一定要群策群力,互通訊息,公正透明,眾志成城,對藏匿暗處的邪惡組織天使當鋪,更應有舉惡不避親之責。相信在科技高度發達的今天,一個形單影隻的亡命之徒,哪怕再兇惡十倍,想必不久後終能成功抓獲,將以楊燁為首的匪眾一網打盡,以儆效尤。

其後意味深長的探究語態指出,天使當鋪這樣的邪惡勢力,名聲早就臭大街了,為什麼依然健在?也許可以引發文明世界的深思。

這基本上就是諮文的全部了,東國民眾看了大概還能會心一笑,尤其春懷樓領地裡的魔道玩家,估計叫好的絕不在少數。反正楊燁在盛龍省丟了兩炮之後,本人早就不在國境內了,而盛龍省軍政當局已被全盤剿滅,抓捕的官員都過千計,各項證據均指出,天使當鋪才是搞風搞雨、引發東國亂局的罪魁禍首。而楊燁的恐怖襲擊,那簡直能稱得上行俠仗義了。

放到外國人的眼裡,只能是面面相覷,尤其是各地政權的高層,心裡暗罵春懷樓的無恥,明面上還得照單全收,有的小國藉詞譴責春懷樓,話裡話外對恐怖分子的包庇態度,那就不勝列舉了。

向落後部族殖民,奴役土族為其效命,免費或以極為低廉的價碼供應人力物力,回饋以僅足存活的溫飽條件,還要遭到奴役的民眾馴服溫順,鐵腕高壓、愚民政策、宗教信仰缺一不可,其實是盤大生意。這個道理百年前那個海盜首領,喬治一世就很懂了,然而要將其發揚光大,非得等到八世之後,邁爾威治這一代才初見成效。

他至今以來的人生,就是一部傳奇史。他接受的是貴族教育,後又流洋深造,接受過各種理念的灌輸,加上在第九世的同儕間表現突出,早早就掌持了一小截貿易權柄,在他的持續努力下,發展壯大了萬倍,如今邁爾威治能調動的資源體量,幾已不在父王之下。

殖民為了盤剝生在水深火熱中的土族,這個價值判斷早就過時了,盤剝難以持久,只有盤活才是千秋萬載的偉業。邁爾威治的玩法,是大力開展教育,辦學校,開助學班,進行廣義上的掃盲運動,然後以宗教替代地方上千奇百怪的傳統祖制。如果說此前的土族部落是一盤死水,到邁爾威治的駕臨後,就成了活水,活力無限。

這是一項造神運動,邁爾威治正是那個上神遣來的天使,當大量的列島部族——甚至有的已宣告成立主權國——都能認可他這個天使之後,自然惟他之命是從,比武力鎮壓可就有效多了。

信仰和情懷,本質上就是生造出來的,越沒文化的人,越是生活貧寒到朝不保夕的人,信仰越堅定,越容易遭到蠱惑煽動,因為除了信仰和情懷,能指望的東西太過有限。

而邁爾威治令他們有所指望,令他們不但可以仰望,還有機會切實得到部分獎賞。而獎賞就是神蹟,信神之人,必得回報。

由張玉強的打探中得知這些訊息,兩人反覆研談過多次,楊燁也禁不住歎為觀止,宗教的力量堪稱強悍無匹,由人的腦海深處下刀子,令人得到難以言傳的心靈慰藉。

楊燁一行就曾親眼見識過信仰的威力。

他們在海域的航行時,登上過一座看似很原始的島嶼,看到一個膚色黝黑、瘦削纖細、看著便像土著的中年人,正騎著腰背離地兩米的巨型直角羊,馱著一堆箱箱櫃櫃,在峽谷間匍匐前行。

張玉強當即決定上前問路,順便打探邁爾威治的狀況。他們有隨身翻譯,而且楊燁的西部通用語用於口語表達也算相當靠譜,在北美洲這一帶交談無礙。

此人對一群人的到來,表現出應有的警惕和畏怯,總得來說,比較熱情友好,基本上知無不言。當聽到邁爾威治的名字,此人的警惕和畏怯一併消失不見,被敬仰和傾慕所取代。

此後便滔滔不絕地念起了頌詞,總之邁爾威治就是個好人,是個仁慈善良的人,擁有無與倫比的神力,擁有海洋一般廣闊的智慧,絕對是神的使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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