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先生輕笑出聲，卻沒說話，若非早已熟識褚如明的言辭無忌，任何一個話題到他嘴裡都能扯出天馬行空的情形，換作普通人，對他十足無厘頭的言談風格，估計很難適應，免不了是要瞠目結舌或冷眼相看的。
燕北飛卻毫不動容，淡淡地答道：“都交給阿火了，你跟他合計合計吧。”他語聲一頓，接道：“再有，你說你死過來陪我，這回事沒有任何操作性，接入遊戲登入裝置，找人給你一槍，這麼幹就不說有多荒唐了，縱便一切受你掌控，你的靈魂意識能在遊戲裡重生的機率也是非常低，也許不足萬分之一。”
“萬分之一？”褚如明愣神了。
“我瞎猜的，沒有依據，沒有準確機率，所以……”燕北飛語聲忽而一轉，說道：“我覺得你值得一試，也許有一天你活膩了，死亡終究是不可能避免的。”
孔明先生哈哈一笑，於旁調侃道：“人終有一死，就看褚老闆有沒有這個覺悟了。”
“覺悟我肯定是不缺的，人總有一天會死，我對此堅信不疑。”褚如明邊說邊點頭，話鋒就轉了，“我先湊合活兩年，死不死的，再議吧。”
“嗯，再議。”燕北飛微笑點頭。
褚如明忽然說道：“阿火拿了你的錢……應該不是小數目吧？我說阿火怎麼會有那麼多戰略級武器，這小子有點不厚道啊，從來沒跟我提起過，我被他徹底矇在鼓裡了！”
“想必阿火早有預謀，沒見春懷樓都發文聲討他嗎？這個姿態是肯定要做出來的，我雖然不清楚內情，但也可以想象出來，這斷定是阿火跟李春商量出來的結果。”孔明先生插言道。
“嗯嗯，我猜也是，李春這小子很懂禮貌，而且面相慈和，看著不像卑鄙小人。”褚如明應聲道：“雖然長得磕磣點，又矮……”
燕北飛淡淡接了聲：“又矮。”在魔道世界的形象，他保持著死前的體形狀態和身高，個頭僅有一百五十公分，面容枯槁，瘦骨嶙峋，似乎風大點兒都能給他刮飛出去，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褚如明叫道：“沒說你！你都掛了，還擔心什麼高矮？”他的身量在國人中稱得上高大威猛，足有一米八五。
燕北飛輕嘆一聲，卻道：“你以後沒事多來魔道里轉轉，陪我聊聊。”
“跟你這個老不死的有什麼好聊？你又不是大美女……”
褚如明正說著，纖秀娉婷的女ＮＰＣ服務生絡繹行來，將茶盤杯盞酒罐菜碟逐個擺放在桌上，他也便止聲住口，眼珠子卻滴溜溜亂轉，一個勁地打量女服務生的容貌身段。
這些智慧程度甚低的ＮＰＣ，作綾羅綢緞的古式宮裝打扮，色澤甚是明豔，柳腰盈盈一握，卻由腰際分別束著一條菸灰色粗布寬頻，足蹬布面木底蹺的芒屐，則又突出了濃濃的草莽氣質，很是生動。
褚如明看著完全轉不開眼，一迭聲地嘖嘖讚歎，待ＮＰＣ服務生離開後，說道：“聽說阿火有個靈魂伴侶，不知道成色怎麼樣？跟這幾位侍女相比的話。”
孔明先生笑道：“她叫劫貧，外國女人，凸額高鼻深目那種，她的名字翻譯成華語是打劫窮人的意思……挺漂亮的。你沒見過嗎？估計阿火擔心你又找他借來用用……”
“沒錯，小明你這尿性眾所周知，阿火肯定會擔憂，你看我，我就從來沒跟阿火提過這種要求。”
燕北飛截聲說道，餘者兩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來，都吃點喝點，邊吃邊聊，為了給你們安排見面，我今天消費不低呀！回頭褚大資本家可得給我報銷。”孔明先生持筷左右劃了一圈，意思是開動了。
桌上擺著茶壺酒罐，餘者為四菜一湯，兩個蔬炒，一個涼拌羊油肉沫凍塊，還有一盤蒸鹿肉，銀魚煎荷包蛋湯裡點綴著蔥花和大瓣生菜，翠綠幽幽的甚是喜人。
燕北飛隨手挾了幾筷子，大口咀嚼，吃得很是舒暢的樣子。褚如明卻持筷左看右看，猶豫不決，終於放下筷子，正色道：“就這幾個菜？”又戳手一指尚未開塞的酒罐，問道：“那玩意能喝嗎？”
“保證沒下毒。”孔明先生擰開罐口的木塞，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琥珀色的酒液閃爍著縷縷金芒，他提杯一飲而盡，隨之給兩人杯中注滿，說道：“我先喝一個，不瞞你們說，這味道是真心好。”他說著舔了舔唇角，作出意猶未盡的姿態。
褚如明也提杯淺抿了一小口，燕北飛自顧吃菜，酒杯碰都沒碰。
“說起來這幾個菜的確少了點，但金幣價格越炒越熱，簡直嚇死人！我看著都忍不住心驚肉跳。”孔明先生說道：“就這幾個菜，折換到現實世界，夠一家三口吃半年的！你們說嚇人不嚇人？”
“只是暫時的。”燕北飛不動聲色，吃起來卻飛快，除了沒動那隻大湯碗，四個菜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逐漸稀釋，他卻忽然一笑，滿臉的桔皮歡呼般擠到了一起，笑道：“其實跟我沒關係，現實世界是你們的，我只有我的魔道世界。”
褚如明看他吃得熱鬧，也試探著挾了幾筷子，滋味口感之鮮美絕倫，登時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一邊吃一邊居然流起了口水，顯然從未嘗試過遊戲裡的美味佳餚。他至今也才八十級出頭，天級試煉副本試過幾次沒透過，也就放棄了，若無要事，很少登入魔道。
“別跟你沒關係啊！燕老，孔某……晚輩對你可是衷心崇拜，你說這個暫時的……”孔明先生語聲變得遲疑，問道：“玩家們征伐積累，一個個都是存錢專家，囤積遊戲幣不敢消費，這個情況在燕老看來，會維持多久？”
褚如明也被提起了好奇心，筷子停在半空中忽然放落一旁，取紙巾擦拭了嘴角的口水油汙，直愣愣地盯著燕北飛傻看。
燕北飛不看他們，對著桌面菜餚仔細一番打量，四隻菜碟裡均所剩無幾，而孔明先生還幾乎沒動過筷子，無奈也放下筷子，說道：“只要願意去做，魔道世界貨幣匱乏的景況，很快就將得以改觀……我說的是春懷樓這個人，他應當有所行動了，在當前的時局裡，遲疑不決，優柔寡斷，都是毫無必要的，只消他還有身登大寶之心，要實現東國大一統的偉業，就必須跨出這一大步。”
“願聞其詳。”孔明先生沉聲說道，恭謹以待。
褚如明說道：“燕老說的，還是說發行貨幣這回事吧？”
“以魔道里的金幣甚至銅幣，代替通行於現實世界的貨幣，你們不妨跟春懷樓提一提，這件事可行性有多大。”
燕北飛這簡單的一句話，孔明先生跟褚如明卻都愣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