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英明的嗜血獠牙,終究沒有向天煞孤魂展露出來,他很清楚,這件事一旦開了頭,就再無反悔的餘地。

比如說出手製服天煞孤魂,將這對夫婦倆囚禁起來,然後抓捕他們的孩子,這個行為做出來,無論怎樣猶豫多時,反覆交談洩憤,既然撕破了臉,最終肯定要行使人道毀滅的,雖然從技術上看,這點事對此時的孔英明並不為難。

關鍵是,他並不熱衷跟老同學玩兇貓戲鼠的遊戲,他只是想出口氣而已,隨著兩人半年多後再次於現實中見面,念及多年來的交往,這個他一直追隨且深深敬佩其處世風格的老朋友、老同學,他到底下不了這樣的毒手,同時這口怨氣,已然在無形中煙消雲散了。

揮手間摧毀一個家庭,當此顛沛流離的亂世,就今時今日的孔英明所掌握的權柄而言,也實在不算多麼了不起的一件事,然而孔英明的心思已經變了,他既不打算對老朋友施行武力報復,心思卻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反過來對羅星岌岌可危的生活狀況伸出了援手。

加上孔英明的妻子生性善良,心思純樸,十足的老好人,被羅星的愛人幾碗迷湯給灌得暈頭轉向,十分樂於相助丈夫這個老同學的家庭。

羅星跟孔英明這對同學,結婚的年紀參差不大,都是二十五六歲時候的事,這算起來十多年了,兩個家庭成員更不是第一次相識,但到了此時的境況,羅星的妻子才展示出她不為人知的一面,諂媚奉承不經意間融入於言談舉止中,堪稱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令孔英明的妻子大生知己之感。

與天煞孤魂的交誼,尋到如此完滿的途徑,孔英明也是頗感身輕氣爽,終於放下了這一段心事。接下來的仇人列表中,只剩下那個強勢而令人心頭髮寒的目標:火羽邪雲!

火羽邪雲在現實中名叫楊燁,孔英明對此人作過深切的調查,詳細查清了楊燁的發家史。在孔英明看來,這就是小混混,混跡地下社會,營建了一個地下社團,以英華風社這個觸及全球華人商圈為代表,其實那多半是個幌子,至於把全球在華商人擰成一股繩,楊燁想必也沒這個能耐。

據孔英明瞭解,楊燁這個人的拓展足跡,運用的手段多半還是以暴力為主,機變為輔,只是此人一向低調,倒未曾犯下多麼突兀的驚天大案,否則早就被警局請去喝茶了。

楊燁沒有案底!

這就連孔英明在調查訊息的過程中,也一再為之驚歎的一件事。就他近距離接觸時的觀感,楊燁一定殺過人!很可能不止一個,但從未進入司法程式,更無警方盯過他。

但聯想到董千里在世之日,跟天道公司的媾和,有這株大樹好乘涼,楊燁的行跡之所以得以掩藏,也就不難理解了。

董千里已死,以他為核心的一應利益和權力的團體,自然隨之崩潰垮塌,成員流散,各自尋找新的利益點或求存的機遇。比如天道公司這個以數十個資產巨鱷營建起來,規模龐大的民間組織,董千里在世之日,擬定將西嶺省作為天道公司的大本營,現在可不就換到六龍灣了嗎?

六龍灣這座孤島行政區,起先處於天使當鋪的視角盲點上,這一不小心,居然就讓它據島而治,不知不覺就坐大了。但是沒關係,在資本家的眼中,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買不下來的,大到一個國體的獨裁政權,小到一個純情淑女的初夜權,天使當鋪手上壟斷的資源極為豐富而底蘊深厚,能辦事的各方面技術、談判、軍事、金融等人才也是相當富餘,這邊還在東國廣袤而蒼涼的領土上攪風攪雨,仍有餘裕抽調出人手,跟六龍灣方面進行深入談判。

談判的目的無外乎招安,一邊是強勢的多國政權結合財閥的龐大力量,一邊是孤懸海外暫成一統的島嶼,所謂弱國無外交,這本身就不是一個公平理想的談判格局。

六龍灣駐軍的抵抗顯然是徒勞的,是蒼白無力的,而更令天道公司方感到憤懣的是,駐軍倉促成立的防務中樞,根本未曾試圖抵抗,而是欣然接納的姿態。

由於兵變一事發生在極小的範圍內,對外全面封鎖訊息,島上的民眾絲毫不知其險惡之處,只知軍方暫代區域行政口發號施令,統籌調配全島資源,代用券的印製權交予天道公司,調配六龍灣的民生、勞資關係,以不擾民為要務,整座島嶼的行政劃分絲毫未變,一切梳理得井井有條,為防盜匪等民間勢力借題發揮,全島戒嚴令已執行了半個月之久。

軍警防務的姿態放得很低,以歡暢的姿態迎接天使當鋪的談判人士到來,全島高小及小學均放假半日,在校方的帶領下,結綵帶、扎花環、印標語、背誦口號,熱情洋溢地歡迎天使當鋪入駐六龍灣,兩千平方公里的海外孤島,這一天鞭炮聲聲,民眾多半聚在東端首府灣域這一帶,堪稱萬人空巷,人潮洶湧,熱鬧非凡,比過年還要喜慶。

天使當鋪的來員不到十人,領頭的是個中等身量、舉止從容幹練的中青年人,對這種誠意滿滿的喜迎氛圍,也是頗感與有榮焉,然而經過一番繁文縟節的接洽,領頭人首先指名接見的卻是楊燁。

楊燁是誰?

駐軍最高司令長官邱予諾竟然不知道!

他是長駐六龍灣十多年的老文員了,今年也才四十一歲,此前在軍防參謀部供職,也稱得上德高望重,兵變之中行事最為果決,親手擊斃了兩名上校軍官,又得十多位同僚群相擁戴,就此一役中拔得了頭籌。

此時邱予諾腦子裡簡單過濾,稍加回憶,將生平所接洽的重要人物飛快梳理過去,終於斷定這是個陌生人。

正待向隨從問起,天使當鋪方面的談判專員笑容歡暢,提了一句醒:"是天道公司的,如果我沒猜錯,楊燁應該是很重要的一個人。"

邱予諾作恍然大悟狀,連連捶頭,連聲承諾立刻請出此人,其實他心下猶自迷糊著,天道公司的大股東自己個個認識,除了褚如明,餘者早被踢出了權力中樞,楊燁是什麼東西?怎麼就重要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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