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實中的卓朗義，依然是死亡狀態，至少從物理上，他已經停止了呼吸，心臟是否還在跳動……他還真得問問，於是他撥通了張平的通話器。
是的，就算變成了遊戲劇情人物，冷風暴仍然可以使用玩家的一切手段，自然就包括通話器這件不可丟棄的工具。
張平的通話器佔線。
約略就能推測得知，那些對張平意示不屑的玩家，轉過頭就偷摸著找他諮詢去了，畢竟只有張平是純粹的玩家，容易溝通，方便打探訊息，而卓朗義在這些玩家眼中，只是個冰冷木訥的ＮＰＣ。
冷風暴念及此處，忍不住惱怒異常，但也無法可想，只好換了個物件，撥入李陽明的通話器。
李陽明跟張平類似，為示對網遊這種低格調事物的鄙夷之情，均把真名加入ＩＤ取名中。李陽明的ＩＤ是明陽子，張平的ＩＤ是平平張張。
那邊很快接通，冷風暴喂來喂去的打招呼，卻好一會兒沒聽到動靜。
“你到底是在呢還是不在呢？還是不願意說話呢？”冷風暴強壓惱火，心平氣和地問道。
“你想說什麼？”李陽明終於出聲，卻是個問句。
冷風暴卻被這句話問住了，他究竟想說什麼來的？其實他自己也沒什麼頭緒，沉默片刻終於想起來，問道：“那麼在現實中，我到底算是活的還是死了？”
“死了。”
“真死了？”
“真死了。”
冷風暴又沉默了，好半晌低聲問道：“還能救活嗎？”
“得看你的造化了……”李陽明語焉不詳，轉而說道：“超級人類的計劃如果能成功，也許可以就此尋蹤覓跡，找出一項更好的醫療手段……至少吧，能不能救活你，都會有一個相對明確的答案。”
“我爸媽呢？他們怎麼樣了？”
“還活著。”
“我不是問……”
李陽明打斷道：“都活得挺好，如果這是你想知道的。”
冷風暴一腦門子怒火發不出來，惡狠狠地掐斷了通話。
碩果僅存的兒子掛了，連屍體都失蹤了，身為父母居然活得挺好！
或許他們應該活得不好？
冷風暴也凌亂了！
他如今是純粹意義上的陷身魔道，當然他可以退出遊戲，那對他究竟相當於死亡還是入眠？此後他還能否自行登入魔道？這些問題他忽然想到，但剛剛卻忘記問了。
普通玩家，是需要飲用超神補腦液，才能維持長時間的線上狀態，那麼他需不需要？或許現實中，張平等人在給他注射這個藥物？
那麼玩家在現實中的吃喝拉撒呢？
好吧，冷風暴約略想明白了，現實中的卓朗義已經死了，應該就不存在這些代謝迴圈方面的需要。
超神補腦液都可以省了！
一陣接一陣的無力感湧上心頭，冷風暴經過苦惱的反覆思量，終於確信無疑，不管是出於無可奈何，還是出自最理性的考量，他只能待在魔道遊戲裡。
能動彈，能說話，還能觸碰到一切現實中不存在的事物。
魔道人生，已徹底成為卓朗義的人生。
…………
跟藍水藍約見的地點位於Ｃ市，於是肖凡左思右想，頭皮都撓疼了，終是決定坦白從寬，牽著何方靜的手向她和盤托出。
他一邊說，一邊仔細打量何方靜的神色，倒沒見她流露出多少憂傷、哀憐或者悽楚的表情，或許是肖凡自欺欺人，他覺得何方靜神色平靜，既不驚訝，反而顯得有些高興，在他述說過程中，不時笑一笑打趣兩句，打趣得她自己開心起來，她還主動吻上了肖凡，那當然立刻帶來一番激烈而柔情的纏綿。
此後何方靜仔細打扮，試穿了十多套衣服，彷彿要去參加一場盛大的宴會，準備工作做得極為慎重。
最終她選定了一件及膝的黑色大衣，內襯灰色低領駝絨衫，緊身黑色打底絨褲，加上半高跟黑短靴，果斷跟藍水藍撞衫了。
現實中的藍水藍穿著方面，本身就對黑色情有獨鍾，肖凡其實沒怎麼特意關注過，何方靜卻早就打聽清楚了。
她近來跟藍水藍在遊戲裡交誼不淺，瞭解程度絕非泛泛，談的內容更是天馬行空，宇宙萬物、世間百態、興趣愛好、行為習慣一直到吃喝拉撒，話題廣泛而瑣碎，藍水藍覺得應當對何方靜有所顧忌，嫉恨她或者防備她，但對著這樣一個年輕美麗的姑娘，活潑開朗而又透著那麼善解人意，實在是恨不起來。
而且聊著聊著吧，藍水藍的個人資訊就彷彿流泉淌過的澗底石塊，在何方靜面前澄明見底，再無掩藏，而她對何方靜的瞭解，回過頭來仔細琢磨，藍水藍也不得不承認，好像彷彿似乎依然是一片空白。
何方靜也會出現，卻未曾出乎藍水藍的預料，她就知道肖凡這個傻乎乎的傢伙，有什麼心事決計瞞不過何方靜的洞察，她卻沒想到是肖凡主動坦白的。
兩個女人當街擁抱了好一會兒，不管內心作如何想法，總之表現得十分親密，肖凡其實也想上去抱一抱的，但他覺得自己很聰明，沒有當場提出這個要求。
既然何方靜也來了，再有什麼想跟肖凡密談的私心話，也就缺失了傾訴的良好氛圍。凌晨四點多找了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在包間裡吃飯喝酒什麼的，也基本上都是兩個女人的閒聊時段，肖凡有一搭沒一搭地插話，先是被藍水藍喝止，再接著酒也下去不少，兩個女人都有些微燻了，讓肖凡閉嘴成了她們最準確的發音。
肖凡看這情形，其實早就不說話了，但藍水藍依然沒事就瞪他一眼，讓他閉嘴，何方靜在旁傻笑鼓勵，肖凡就想勸她們少喝點，看來也是一件技術含量很高的事。
酒精這個東西，始終會讓人情緒膨脹，膽氣高揚，該說不該說的、胡言亂語的，藍水藍不由說了一大堆瑣碎，歸納起來就是家族和肖凡兩個方向，感受頗多，基本上都是鬱悶痛苦空虛孤寂冷。
何方靜倒猶自美目明亮，但其實盯著物體的目光已經發直了。
肖凡對酒精不敏感，在校期間也喝醉過，但自從體能大增之後，基本上跟楊燁類似，喝酒就跟喝水一樣，屬於千杯不醉的那種。
“水藍姐，我跟你不一樣，我最愛最愛肖凡學長……呃！是梨子哥！”何方靜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忽然伸長手臂，抓住了餐桌對面肖凡拿筷子的手背，肖凡只好鬆手將筷子放落桌面，由著她握得緊緊的，“梨子哥不要拋棄我……你有再多女人我也不在乎，總之你不要拋棄我……梨子哥……”
肖凡眼淚都差點下來了，感動得渾身都冒起了雞皮疙瘩，急忙起身坐到何方靜身邊，將她擁在懷裡，見兩個女人都是醉態可掬的樣子，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藍水藍目光迷離，卻竭力做出兇巴巴的樣子，瞪著肖凡叫道：“你……閉嘴！”
“我沒說話。”
肖凡一縮頭，不明所以，何方靜舒服地靠在他胸前，只是一個勁地呵呵傻笑。
“你為什麼……你到底是為什麼……”藍水藍總算把這話說完整了，“你為什麼不抱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