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會議,將由友華律師事務所進行記錄和備案,所有備案資料封存起來,作為燕老這一份遺囑的佐證。來自其他事務所的律師當然也有必要做記錄,且與今天友華律師事務所的記錄相互對照,以友華律師事務所的備案資料為準。諸位大律師,請仔細對照友華的記錄,務求一字不差,有異議或相悖的地方當場提出來,過了今天,你們手上的筆記就無效了。”

董千里語聲爽朗,咬字清晰,顯然將這番話反覆背誦了多次。他說著由從人手中取過羊皮紙封裝的遺囑文字,這套文字透過外表看來有六公分的厚度,內裡也許只有三兩頁,也許超過三百頁,誰也弄不清楚。

但很顯然,這份遺囑將牽動燕南群的第二位妻子聶雨函、四位子女的全部心神。

現場所有的攝像頭機位,紛紛對準了羊皮紙的封裝套,上面漆黑的兩個巨大的楷體字“遺囑”,這個特寫鏡頭透過網路平臺直播,同步呈現在全世界網民眼中。

沒有任何一架機位使用閃光燈以利拍攝更佳的相片效果,事先有過嚴厲囑咐,閃光燈閃亮一次,這家網路電視臺就會被強制驅逐出場。

“今天我們還請來鷹談市公證處的同事,他們將影印一份記錄帶回公證處封存,為此刻的記錄佐證進行證據保全;且有首府警務司派出直屬專員當場簽字確認。所以公正、公開、透明等各個方面,諸位無須擔心。”

“接下來我們進行第一步驗證,將由這五位精神科專家,對燕老確立遺囑的能力做出鑑定,如果五位專家都同意燕老的神智不曾受到任何其他方面的影響,這份遺囑內的財產分配,就將得到法律、網際網路端、所有民眾的同步認可。”

燕南群冷眼旁觀,心底不由浮起了冷笑。此前的幾個月裡,聶雨函與四位子女陸續來到,假情假意地噓寒問暖,燕南群不經意的言論他們相信,他的鉅額財產將會平均地分配給他們,前妻聶雨函也能得到一筆豐厚的慰問金。

這份封存的遺囑包括董千里,包括燕南群龐大的律師團裡的首席私人律師王開義,包括他的表妹燕豔,這個世界上除了燕南群本人,再無第二個人見過這份遺囑的真容。

六年前,在王開義協助下起草的第六份遺囑中,每個子女將得到數以百億的產業或資金,兩位前妻都將得到數十億資金,這份遺囑早已作廢,第一位妻子也已於兩年前去世。而這六年裡,子女們早已撈足了好處,但無疑他們已經忘了。

他們只記住了第六份遺囑的內容,所以他們祈禱或者毫不擔心,這最後一筆必然數額更為巨大。

燕南群敢肯定,他們囑託過各自帶來的律師、醫生,不要太為難老傢伙,他們需要老頭子神智清醒,一旦證實老傢伙的神智不能自主,所有資產都會被政腐掠奪稀釋,他們什麼也得不到。

請精神科專家來給他的神智作出鑑定,看似來自董千里這幫官員的建言,事實上是燕南群早有預謀的決定,但放眼全球,誰也沒察覺到這一點。

所以他要在全世介面前,證實清楚,他的腦子遠未迷糊!

“燕老,例行規則,還請見諒,很冒昧地問一聲:你能指認出今天來到這裡所有人的名字嗎?”老大燕傳眾帶來的醫生邱禮傑率先問道,他身前桌面上豎立的塑膠板上,攝像頭裡清晰地顯示出他的名字以及身份、職務。

燕南群低垂著頭,皺紋密佈的眼瞼似閉似睜,忽然抬頭,浮起了微笑,說道:“我不能。”

眾人一片譁然,燕南群隨之又道:“你們面前這張牌子上的字我認識,後面那群雞鴨,我一個都不認識。”

燕老一向毒舌,瞭解他的人也都習以為常,便有些人隨著他話音一落,捧場地笑出聲來,好像他說的是個很幽默的笑話。

邱禮傑卻目光森然,神色嚴峻,追問道:“今天是幾月幾號?星期幾?”

“西曆二O九九年九月二十七日,星期一……中午十一點零八分。”燕南群瞥了一眼計時器,笑著加了一句:“我剛用過午餐,但你們還餓著。”

這是個中規中矩的笑話,所以眾人的笑聲非常應景。

“你的日常辦公地點位於哪裡?”

“地點就有些多了,總公司是在陸號省H市沈家巷,靠近柳樹街的路口,但我好幾年沒去過了,最近這半年來,我就在這裡辦公。”燕南群補充道:“這裡是鷹談市東郊的天陽山,我找人看過,我這幢樓的位置風水很好,我覺得我應該死在這裡。有件事非常令人欣慰,我很快就要夢想成真了。”

笑聲又起,但這次也就寥寥幾聲,很快便消止。

“你最後一次見到你的大孫子,是在什麼時間?”何長勝忽然開口問道。

“大孫子是嗎?”燕南群的表情很是訝異,顯然這個問題,就連他也完全沒預料到。

對面五位醫生都不說話,緊緊盯著他的眼睛,注視著他的表情變化。

“我恨他!燕子睿這個孫子騙走了我的妞妞……”燕南群見這五名醫生都一臉的大惑不解,解釋道:“那是我最喜歡的飛行器……能不能不要提這個孫子?”

他一口一個孫子,到底是北方話罵人的意思,還是毫無貶義地直指燕子睿此人,所有人都糊塗了,因為燕子睿是老大燕傳眾的長子,確實是燕南群的長頭孫子。

何長勝站起身,微微彎腰,居高臨下地牢牢盯著坐在輪椅上的燕南群的臉,也許心理學上有這麼一種手段,這麼一種姿態,會令被審問的物件產生壓迫感,但何長勝自己也不確定有沒有產生效果,他壓低了嗓音,隱沒了敬稱,沉聲問道:“請回答問題。”

燕南群作出皺眉的樣子,沉吟了好一會兒,終於答道:“應該是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我見到他的。”

下午兩點多?那是什麼時候?

現場一百多人,齊齊愣住。

何長勝緊皺眉頭,第一個醒悟過來,不禁若有所思地看著燕南群,緩緩坐回凳子上,聲音也放得溫和了許多,說道:“我的問題需要補充一下,我問的是年月日,不是具體鐘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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