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很彆扭，還是鳳凰號裡寬敞！”兩個地球日後，沙王將目光轉向了橫七豎八放置在周邊空地的鳳凰號主隔艙上。雖然和達瓦星人達成了和解，但之前的不愉快還是在他意識模組中留下了創痕。一想到這座白色房屋就是由智慧粒子構成，他就‘感覺’不舒服。
“想讓鳳凰涅槃？還少了引擎專屬主隔艙呢。”虎賁說。
“能對接的先拼起來，怎麼著也比這小破房子寬敞！”沙王有些急切：“再說讓能量盒迴圈轉換機在船內就位不是更好？”
“同意。”、“合理，船艙裡有它的標準床位。”、“不能讓鳳凰的內臟撒得到處都是。”......隊員們建議回到船上去。
“要麼不拼裝，要裝就得一次到位讓鳳凰號處於可發射狀態。”虎賁打斷了七嘴八舌的討論：“差一節空在那兒，等到要調整到發射姿態時還得拆開重來，出問題的風險反而更大！”
“那得儘快和達瓦星人談談聯絡大本營或者幫我們回太陽系的事！”靜了片刻後，藍波說：“就算不拼裝艙體，裡面的裝置也得規整規整嘍。”
“按你說的辦！和達瓦星詳細溝通，沒準他們還能幫把手。”虎賁回應。
“儘快讓它們收回我們體內的智慧粒子！”渦輪提示了一句。
“這片場地就是給太陽系朋友自由使用的。需要幫助可隨時溝通。”一條漂亮的圖文映在遠征隊眼前，達瓦星人倒是非常爽快地允許隊員們自由發揮。
銀蘑菇言罷便匆匆轉身飄走了。他對遠征隊提出的收回智慧粒子的事隻字不提，也許遠征隊的‘武功’多少也讓他們有所忌憚吧。
“關於我們意識交流中出現的玩具、老人還有那爆炸，到底什麼情況？是你們的智慧粒子擷取我資料庫中的素材合成的吧？然後用那個玩具為媒介讓我做選擇？智慧粒子還能自主完成資訊創造？還是你們對它們進行了遠端精確操控？”當銀蘑菇又一次上門看望隊員們時，虎賁抓住閒聊的機會想滿足一下對天神如何抽取素材透過那陣超長怪夢實現與自已交流的好奇。
“資訊創造？”銀蘑菇倒有些納悶：“它們無法自主編撰資訊，只能完成訊號收集、解碼和傳輸。所有的資訊都取自你們的生物神經組織的生物電訊號。你在禁閉艙內看到的影像才是我們根據智慧粒子提取的資訊中選擇那部玩具機器人合成的。”
“生物神經組織？”虎賁有些疑惑。
“我體內除了線纜外皮、一些密封件和晶片板含少量有機物材料，大部分都是合金，它們不屬於自然生物體，我可沒有生物神經。你是不是指我體內的資料介面或者光纜？”虎賁委婉地向銀蘑菇解釋這個誤會。這應該是雙方技術路線差異導致的概念偏差。
“不。你有原生生物部分，是碳鏈有機體，不是那種高透明聚合物和氧化物結晶纖維。還有體液，被體液包裹的有機質生物組織，就在你體內的鉛質密封裝置中。”銀蘑菇用與遠征隊交流到的各種地球學術概念和術語證明他們的判斷無誤。
“體液？！”虎賁暗自吃驚！這足以證明生物組織的判斷不是誤會！怎麼可能？自已都不知道機體裡裝有液態成分！能量盒？還是意識模組？只有這兩個部分裝有含鉛層的廣譜遮蔽殼，並拒絕所有探測和訪問！
“能量盒迴圈轉換機的核心機。那裡面有沒有生物部分？”虎賁追問另一處被遮蔽部件的狀況。
“也是指含鉛質的密封元件部分？”銀蘑菇確認虎賁的意思。
“沒錯。”
“那裡面的構造顯示，核心機有體液組份迴圈轉換功能，你們能量盒中的體液部分和它對接後能實現新、舊體液的流轉。”銀蘑菇亮出圖文片刻後，居然還補充了一段簡易動畫將能量盒迴圈轉換裝置核心機內部的構造示意了出來！能明顯看出能量盒的兩種介面與核心機對接後實現體液流轉、電力充能同時進行的流程，以及能量盒在虎賁體內對機甲和意識模組分別對接的示意圖！
達瓦星人利用智慧粒子徹底解剖了虎賁，還把他對自已機甲內的疑團解析得清清楚楚！更讓虎賁恐懼的是，他的意識模組殼體內竟然封裝著一顆浸在體液中的人類大腦！
“什麼情況！”虎賁有點兒懵了：“天然大腦？我是什麼？人？自然人？”
“其他隊員的情況怎樣？”他追問銀蘑菇。
“你們只是體態不同。原理一致。”對方回應。
虎賁低頭審視自已的機甲，沒有搭話。他的系統瘋狂運轉著，但程式邏輯被意識模組輸出的胡亂想法攪成了一鍋粥！一時間，竟然失去了對自身身份的評估準則！
“我是強人工智慧機器人。”這段自我身份定義瞬間被現實擊碎！
“自然人？合成人？強化人？混合人......”虎賁的系統中瞬間閃過無數對自已性質的名詞解釋......
“你們怎麼看？”猶豫了良久，虎賁還是將剛才和銀蘑菇交流的資料共享到了頻道中。他無法控制意識模組中的紊亂，不得不變相求助於隊友。對。他們也有權知道這個事實！如果自已是自然人，就應該享有相應的權利！
“你是說。我們都拼湊出來的？這麼~一樣？”渦輪有些語無倫次。他伸出機械臂不停在艇身上摸來摸去。
“我們有自然大腦？為什麼要保密！天吶！我算是人，真人？”這時候藍波也笑不出來了。他湊到能量盒迴圈轉換機前仔細端詳。
“我們的造物主是老家的那些人！”螺旋有些莫名的憤怒：“而他們將同類的零件用在機器身上！”
“那些夢裡的東西是真實的？太奇怪了！我是誰？”沙王也摸不著頭腦。
“我們就是人？超人！”、“為什麼要隱瞞？”、“這是遠征還是放逐？探險的犧牲品？”、“裡面的那個我是誰？”......片刻後，頻道里突然開了鍋！
隊員們雖然對自已機甲的供能機制以及時常出現的不明夢境有諸多疑問，但誰也沒想到真相竟然如此駭人！哪有什麼意識模組，原來是一副人腦在主導自已的情感和判斷、甚至決策！那所謂的強人工智慧也不過是將自然人的大腦和普通人工智慧機器結合在一起？真是讓人錯亂的現實！
“你們在討論體內的生物部分？”銀蘑菇映出圖文詢問：“出什麼問題了？”
光滑堅固的頭罩內，圓溜溜的生物腦袋上有四隻眨動著的眼睛，銀灰色的‘蘑菇柄’，整合有各種探測裝置和機械臂，好似炫酷紋身般的規整而流暢的外殼接縫，裡面不知還藏著多少神奇的‘臟器’。虎賁的視線鎖定在銀蘑菇身上，系統內的混亂倒是慢慢消退了些許。
“看看他。也許我們就是未來人類該有的模樣。”虎賁的話語讓頻道內安靜下來。
“我們是試驗品？”渦輪接過話茬。
“是先行者！”藍波敲了一下渦輪的‘屁股’。
“該有的模樣？”沙王問：“該像你這樣？還是我這樣？”
“誰知道呢？”虎賁突然覺得有些諷刺：“私人定製，隨便！”
青梅的眼中泛著血絲，神色陰鬱、冷漠。她就這麼直愣愣地凝視著自已，怪慎人的！......虎賁眼中那個美麗、溫婉且不失嚴謹的她，突然蛻變了！為什麼隱瞞？意識模組內是男性大腦吧？體液中有激素成分嗎？難怪之前對她有莫名好感。這算什麼？愛慕？可我和她算是同類麼？螺旋的那顆應該是女性大腦......
“我想。”胡思亂想片刻後，虎賁在頻道中說：“我們應該儘快回去。回地球！”
“越快越好。”螺旋立刻回應：“我們到底是誰？得查清楚。”她在那場超長怪夢中曾對著一位帥氣小夥喊出了親愛的。之前的夢境中也經常出現一些和鳳凰計劃以及自身機體風馬牛不相及的閤家歡場面，她都悶在記憶庫中，沒向任何人提起。
“想知道真相？”沙王說：“現在就可以。達瓦星人既然能從我們的人腦中抽出記憶的片段，那應該還能深挖更深層的、系統的記憶！就看我們想不想看。”
“有必要麼？”藍波搖搖頭：“現實已經這樣了，花時間追溯這些不如快點回老家！”
“花不了多少時間。”、“怎麼講？”、“怎麼跟他們說？”......有誰不想呢？不可能不想！
我披著溫暖的晨光踱到心愛的灰色跑車身邊。對了，我管它叫小灰！上班前美妙的事情之一就是坐進去前欣賞它片刻——等等.....它應該是我等待幾年，花一半積蓄剛買下的智慧轎跑。
流暢卻又稜角分明的曲線融合成了犀利而科幻的車身，以“電磁輻射”為主題的車燈造型和內飾組合，正與自已專業領域相關的科研工作暗合。瞧瞧這工藝！這線條！這配置！一股如見夢中情人般的悸動從心底翻滾而來，就如同宇宙中那綿延不絕的量子漲落。
坐進車身，在炫酷的平視顯示器上設定好目的地......
天吶！終點地是全球科技研發聯合體？鳳凰計劃不就是歸聯合體管麼！
我切換到自動駕駛模式，愜意地半躺在駕駛座上看著迎面而來的街景。想著轉上快速路時該怎麼感受一把手動駕駛的樂趣。
車身突然震動起來，一股沉悶的隆隆聲從頭頂壓了下來，那聲響低沉得攝人心魄！我正欲直起身檢視狀況，一道刺眼的亮光瞬間將外面的街景吞沒！剎那間，一切都陷入了無邊黑暗，除了耳邊持續的不明來源的嘯叫聲，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就是這爆炸！之前經常夢到過！炸成一道刺眼白光......被襲擊了？！”虎賁暗自驚呼！這段記憶是如此清晰。他的確是經歷了某種類似爆炸的災難！不，應該是他意識模組中的那顆大腦曾經的經歷！無所謂了，現在這情況，虎賁就是這顆大腦。一回事！
哦~又來了。呆呆蛋，你是我記事起的第一個玩具？看你那滴溜溜轉的傻樣兒！調皮。真可愛。可愛到骨子裡。圓滾滾的身子，懸浮在身上的圓腦袋，有趣的設計！爸...、媽...你們真是帥哥配美女，想你們了！皺紋也壓不住你們的非凡氣質......。噢~青梅~，真美，不過現在看來，也就這樣吧......
“我在聯合體工作？和鳳凰計劃有關？還是本就是計劃成員？”虎賁暗忖。除此之外，都是些沒頭沒腦的記憶碎片了。看來這顆大腦受過傷，或者大部分記憶被清除了，只剩下了些刻骨銘心的東西......
虎賁結束了近一小時的冥想，起身檢視隊友們的狀態。這一小時內，他任由達瓦星的智慧粒子鑽入那顆大腦深處窺探，將能提取到的記憶資訊翻來覆去地展現出來。這倒進一步證實了達瓦星人的生物構造原理以及神經資訊傳導模式與人類相近！
“我裡面這位的人生挺精彩啊！”回過神來的藍波調侃起自已體內的大腦：“是位到處留情的花花探險家。看情形，曾經歷了駕機穿越水簾洞導致的可怕空難。有多少情人來著？16個？不不，是15個......”
沙王應該是位武器研發人員，一次試驗事故造成的爆炸深刻在他的腦中。他貌似沒找到什麼對家人的記憶。
渦輪的大部分記憶片段都和外科手術有關，涉獵頗廣、多才多藝的他在一次水下考察中溺水了！此刻，已經基本可以確認艇身內的大腦是鳳凰計劃首席醫學專家蘇菲的哥哥。難怪鳳凰計劃需要醫學專家的介入！
“哦~安東尼……”螺旋是最後一個起身的。她內部大腦是位與一個叫安東尼的小夥有過炙熱愛情的建築師。在她為自已作品剪綵慶賀時，一塊脫落的幕布元件將她拍入了黑暗！
“看來都是災禍的倖存者哈。”藍波笑著自嘲。
“不。是重生者。”虎賁回應：“現在。我們得儘快讓鳳凰號重生，回地球！”
計劃完成！回地球！不用向大本營彙報，沒法彙報，也不想彙報。
現在。回去是遠征隊不容商量的選擇。因為隊員們的身份出現了重大變化，可真相卻是達瓦星人揭開的！
對於虎賁來說，這是個中性真相。無所謂驚喜或憤怒，但意味著自已能擁有更多的東西或可能，也有權擁有。所有的事情理應回家再說！
“我得提請組織系統論證。之後再與你們溝通這件事。”銀蘑菇微微搖晃著身體映出了對遠征隊回家請求的回應。言罷便快速飄遠了。
“等訊息吧。”渦輪衝銀蘑菇遠去的背影擺擺手。
“只要能回去。”藍波嘟囔道：“不一定非得帶著鳳凰號。”
“直接乘坐達瓦星的飛船回去？”螺旋理解藍波的想法。
“就看他們願不願意和人類正面接觸。”藍波回應：“關鍵在這兒。”
“鳳凰號一定得回去。”虎賁說：“達瓦星人如果願意光明正大去地球，就一定有能力帶上鳳凰號。這也是我們的使命所在。”
“那只是我們作為機器人時的使命。”藍波攤開雙手衝虎賁搖搖頭：“事實上，我們可不是飛船的附屬品。”
“沒什麼區別，我們在這之前的所做所想其實已經和自然人無異。只是自已不知道罷了。”虎賁說：“飛船也是我們在地球以外的家。”
“好吧。”藍波搖搖頭：“隨便怎樣都行，只不過會麻煩一點兒。”
“如果對方拒絕幫忙呢？”渦輪有些憂心忡忡。
“繼續幹吧。”沙王嚷嚷道：“一切為了迴歸！”
“把這麼顆完整的大腦移植進機甲，手術得多漫長、血腥？”......一股不寒而慄的資料流湧出虎賁的意識模組。
亂！虎賁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有點亂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