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胳膊肘子往外拐
袁明林眼裡閃過了窘迫，趕緊把她放下，眼瞅著這女人轉身就去抱孩子了。
“國棟，你帶著幾個兄上去修，屋裡要擺床和衣櫃的地方砸平了。”
說完這話，袁明林指揮者安排好之後，眯著眼睛看向關文抱著孩子的模樣。
他著實沒想到，若不是他自己悄然聽到了是袁家對不住她了，他還以為事情本就是眼前看到的這樣。
怪不得她一個瘦弱皮包骨的女人，手無縛雞之力卻不惜一切代價要逃離他。
關文抱著火箭仰頭看著屋上屋下忙活的五個大老爺們，賞心悅目的笑了。
她們娘倆很快就有個窩了。
太陽徹底落在了遠山的那一邊。
袁家祖的破屋框子肉眼可見的煥新起來，上頭的茅草鋪蓋的頂，下雨絕對不會漏水了。
地上的泥土被四個男人嘿幼嘿幼的拎著魔石砸的梆硬，還有一張臨時趕製的木床。
王國棟還給湖了一個地鍋灶，泥巴還沒幹呢。
“嫂子，瞧我湖的咋樣。”王國棟見嫂子看他，趕緊擦了火柴點了一把稻草塞進去。
撅著屁股使勁的往裡吹氣兒。
這是用來測試土灶漏風不漏風的最直接辦法，若是哪兒有漏煙的，還得補補。
關文笑的甜，王家對她的好她都記在心裡。
餘光處，一個人影杵在那跟個棒槌一樣，關文側目看去，嘴角的笑容突然抽了抽。
袁明林正黑著臉看著自己，看什麼看？咱倆很快就斷了好嗎。
收回目光的那一刻，關文笑開了花：“國棟，你這手藝可真不賴，我明天趕集買口鍋往上一坐，就能開火做飯了。”
說這話的時候，袁明林看著女人還對那聽不懂人話的奶娃兒自言自語起來。
“火箭啊，以後跟著娘保管吃香的喝辣的。”
袁明林的眉頭豎起來了，什麼都沒有還吃香的喝辣的，轉身連招呼都沒打就走了。
“哎哎哎，林哥，你不得請哥幾個搓一頓啊！”幾人趕忙跟上去，唯獨王國棟跟沒聽見一樣檢查哪兒漏煙沒。
“嫂子，我以前覺得你話都不敢大聲說，咋有膽子離婚的咧？”
王國棟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
爐灶裡的火在沒有門的窩棚下，在黑夜中成為了唯一的光線。
關文小心翼翼的撥開襁褓看著裡頭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目光盡是溫柔：
“可能是因為火箭吧，都說女足本弱為母則剛對吧。”
王國棟豎起大拇指子：“嫂子說話真像個文化人。”
關文嘿嘿一樂，心裡頭閃過酸楚，有很高的文化又如何，她不是還得想辦法靠著本事吃飯：
“天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我這也沒有什麼吃的招待你，等以後有了我一定留你吃飯。”
王國棟的國字臉映襯在火光下，眼光明亮隨著火苗閃爍著：
“那……那我就先回去？”
說著，訕訕的起身走了沒幾步回頭看了一眼：“那我回去了！”
關文招招手：“好的！”
“哎幼喂！”王國棟絆了一跤，身子往前衝了好幾步，站穩腳跟回頭不好意思的掩飾：
“沒啥嫂子，我沒事兒。”
關文苦笑了一下，她看出來了點兒什麼。
抱著火箭斜坐在木床邊上背對著外頭掀開衣服：
“小火箭，你咋餓了也不哭呢？剛才媽不方便，下次要是餓了你得記得哭啊！”
關文在半小時前就掐準了火箭餓了，但是這孩子寧願吃自己的手也不哭，乖得讓做孃的心疼。
把小嘴塞上飯碗，他梗著小脖子哽哽嘰嘰的吃起來，樣子著急又有些小狼狽。
直到聽見火箭喉嚨裡傳來咕冬咕冬的聲音，關文才安心下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關文條件反射回頭看去：“誰？”
那腳步蹚過門前枯草的聲音並沒有停止，一點點的靠近。
那比黑夜更黑一些的人影到了跟前，關文這才發現是袁明林，她挪了挪身子將整個後背對著他：
“什麼事兒？”
袁明林端著飯悄無聲息的放在床頭上。
身子都是他的，為什麼餵奶這麼避諱他？
看來，對於女人來說，這象徵著隔閡，他們之間的一切都結束了，袁明林心裡竟越發酸了。
“從魚塘抓了條魚給你燉了湯，你先吃吧。”袁明林說完又悄無聲息的走了。
發現這個女人眼裡只有孩子，理都沒理他，他停步在林子裡回頭看了一眼：
“鋪蓋待會兒給你送來。”
還不理他？
關文正感受著小嘴呢，等他吧嗒的節奏越來越慢就說明吃飽了。
直到小火箭真的睡著了，嘴裡的飯碗自動就鬆開了，關文這才放心的松下衣服拍了拍火箭的後背。
鍋臺上放了一大碗魚湯和一個窩窩頭，其實袁明林比她想的稍微多了點良心。
關文拿起來就吃，邊吃邊看著漆黑的林子，她想過開荒，但是沒有一點工具。
也想過日後怎麼做才能不讓火箭跟著吃苦。
大隊院子裡有一臺土改前留下的破爛農用車，關文呼啦啦的吃著，腦袋卻沒閒著。
只要給她一臺發動機，一切都有可能。
說幹就幹。
這一夜，關文剛睡下就冷醒了，下意識的把火箭往自己懷裡扒拉，生怕冷了他。
到了後半夜，不知怎的覺得身上一暖，關文微微睜開眼，見是袁明林送來的被褥，她又閉上了眼。
可再無睡意了，這個男人現在才想起來為他們母女做點事兒，摸著自己的良心問也只有倆字——晚了。
過兩天辦了離婚，關文就解放了。
腳步聲在床前踱步，遲遲沒走，袁明林在不知道真想之前，他並沒有內疚感。
現在，他隱隱約約對這個並沒有多少感情，卻給他生了個兒子的女人產生了極大的內疚感。
對，應該只有內疚感，袁明林這麼肯定的想著，可腦子裡卻迴盪著那日帶著挑逗的話——你不會愛上我了吧。
袁明林不由蹙眉，談愛不太可能吧，他們結婚就是沒感情的。
披著秋霜晨露，袁明林回到家門口就見自己的老母親被小妹扶著站在那張望。
張翠蘭見兒子回來氣不打一處來，後槽牙咬的咯咯響：
“這不都離了嗎？你連自己的兒子都留不住，你還有臉往外頭扒拉東西，你安得啥心？”
張翠蘭哪裡知道自己的兒子這一回來怎麼就變了一個人似的。
“就是，二哥，你原本喜歡的是張彩又不是關文，你腦袋裡想啥呢。”
袁曉燕氣不過，哪怕家裡的一根針一根線，只要落在她關文手裡，那就是糟蹋了。
袁明林面無表情的說：“你們怎麼知道我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