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赤腳摔著胳膊狂奔而來。

眼神裡盡是淚:“姐夫,我知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姐姐了,你告訴她,讓她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好好努力,將來一定去看她。”

袁明林眉心挑起,眼裡有壓制不住的傷感。

可同時也有了寒意,小六,你將來姓黃,和姐姐沒有關係了,黃啟明是你的養父。

袁明林始終沒忍心把這句話說出口:

“乖,好好讀書,好好學習,將來……你想姐姐了,姐夫可以來看你。”

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讓九歲的小六一下子就看穿了。

她出身貧苦,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早熟,這樣的話明顯就是敷衍。

黃啟明眼裡閃過不耐煩:“來人,把她帶去洗澡換衣服。”

觸碰到袁明林的目光時,黃啟明臉上的不耐煩瞬間澹化:

“天這麼冷,赤腳穿著單薄也不是辦法!”

袁明林點點頭,其實他心裡知道,黃啟明並不善談,但是他有祖上的基業,航海運輸,而且父親還是一位聞名於世的生物學家。

他呢,又是不婚族。

對小六以後的發展絕對有利無害。

等袁明林回到家時,已經是次日凌晨了,女人面無表情的在鍋臺前後忙著。

那濃重的黑眼袋讓她看上去沒有了穿紅棉襖的嬌嫩。

關文聽到了腳步聲,盛了一瓢水倒在鍋裡,淘米倒進去,生活。

一切的動作入往常一樣。

又好像根本沒發現男人回來了:“拉個院子蓋兩間東屋吧,萬一老三回來了,會覺得自己沒地方住。”

袁明林心裡咯噔一聲,他原先是想象不到的,因為自己就兄弟二人,一個妹妹。

哪裡會想到五六個姐妹的生活是咋樣的。

“好!”袁明林應了一聲上前幫著燒火。

關文擦擦手進了屋裡。

小五沒睡過床,沒裹過這麼軟的被子,到現在還在睡。

關文抱起火箭,生怕他著涼趕緊在外頭又過了一層包被。

手往裡頭一掏:“唉……你兒子又尿了。”

袁明林趕忙起身:“把棉褲脫了我在這烤烤。”

關文已經麻利的解開包被,脫掉小棉褲,一股焐熱的尿騷味迎面撲來。

甩給男人,男人一把接住放在火外頭慢慢的烤。

沒多大會兒,棉褲就冒煙了。

關文抱好火箭嘮叨了一聲:“年前把屋起起來好過年。”

關文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像是嘮家常。

“好,三天就拉起來!”

關文差異的回頭看著男人:“得蓋屋呢,哪能這麼快?”

“就這麼快!”袁明林也不多說,熬了一鍋稀飯自己沒顧上吃就去村裡了。

關文喊起了小五,自己拿著烤熱乎的棉褲給火箭穿上。

火箭伊伊呀呀的揮動著小拳頭,一笑,那沒牙的小嘴就往外翻騰口水。

把下巴都醃紅了,要是有寶寶霜就好了。

“大姐,什麼是寶寶霜?”

外頭蹲在鍋臺上捧著稀飯的小五差異的問。

“就是擦臉的。”關文也不知道咋解釋,自己孃家以前,母親總喜歡掛一塊豬肉皮子拿來蹭嘴巴和臉。

那無非是怕別人不知道家裡吃不上肉。

不過那玩意可不能拿來擦臉,會起疙瘩的。

上午,雪停了,村裡各家各戶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都開始剷雪。

小孩子在外頭打雪仗。

不過這一場雪下的時間太短,沒有積多少。

小六到時站在林子外頭往外看,看的格外出神。

關文趁著火箭睡著的空擋,開始畫圖,她現在不知道父母跑哪兒去了,年邁的爺爺奶奶也不知去向。

可不管如何恨他們,終歸自己要努力。

吃了晌午飯,關文就讓小吳照顧一下火箭,自己騎著車去了縣城。

臨近過年的這一個月裡頭,現成的集市宛如順應名聲一樣,到了下午還有擺攤的。

雞鴨魚肉比以往豐富的多了。

關文打算起房子,所以開銷又得算了,今兒這一趟來主要還是給趙賢去個電話:

“趙賢,我有件事和你商議一下!”

“和我商議?”那邊的趙賢語氣明顯有些詫異。

“是的,這麼說吧!”關文想了一整夜:

“我看過張振業的地契合同,是從你們公司買的吧,如果我現在這個時候要接盤的話你估一下,得多少錢。”

電話那頭的趙賢半晌都沒提上氣來。

這丫頭是要承包?

可是,這是公家沒收的產業,得等著法院如何判,到時候才能變成可買賣的東西。

“這個我知道,我就問你大概得多少錢!”關文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流程。

“那……至少得五位數以內,四位數封頂!”

“八九萬?”關文吸了一口涼氣,那麼貴?

關文脫口而出這話的時候,文具店的老闆沒忍住看了過來。

這對於當下的人民群眾來說,那可是天文數字。

“主要是張振業場內的裝置和與養殖業掛鉤,價格高也在所難免,不過,據我所知你沒有那麼多資金怎麼突然想起來這事兒?”

關文跟沒聽見趙賢的話一樣。

滿心思的都是這麼多錢怎麼來。

她不為別的,這幾天她反省過了,如果自己有能力,根本不用把妹妹們都送出去。

“好……我會想辦法的。”關文剛要掛電話。

趙賢那頭急不可耐的說話了:“不對,關小姐,你要是想做產業,為什麼不另選地方呢?非要接受張振業的廠?”

“你不懂!”關文掛了電話掏出了五毛錢給店家。

集市上人聲鼎沸比肩繼踵,這是辦年貨最旺的一個月了。

關文沒忘記置辦冬衣,還打算給老三也備一套。

快過年了,她一定看到別人家團聚會想到自己這個大姐吧。

關文花了小百塊,整整置辦了一麻袋的棉絮和冬衣裡面兒。

主要還得備一床被子和鋪蓋。

這一下開銷就這麼大,關文一臉肉疼,但是好在不心疼,錢嘛,花完了再賺。

把鼓鼓的蛇皮口袋綁在後座上,麻繩這麼一勒住,拴在車撐上,晃悠了幾下覺得應該不會顛簸掉。

蹬開腳踏車腿踏上回家的山路。

這個點,路上的辦年貨的行人明顯比以往多了。

“真的?這幸福村的袁家兒媳婦兒這麼喪?還偷錢啊!”

“可不,聽俺表嫂說的,她不就嫁幸福村的嗎?那一沓沓的錢,喲喂!甭提了,可多了呢!”

“這妮子膽子可真大,偷得錢還到處顯擺啊。”

關文心裡毫無波瀾那是假的,可她在不受張彩要挾的時候,就註定有這麼一天。

“叮鈴鈴!”關文捏了捏鈴鐺。

前頭幾個挎著籃子說話的人立刻讓出一條道兒來。

“瞧……就是這女人,你說這心眼得有多毒啊,啥不偷,就偷錢。”

“那是,這錢又沒寫明兒,到哪兒說理去?這死丫頭是賊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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