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半,主臥。

閔夢攤在床上,感慨了一下今天晚飯的美味,有這麼個鄰居其實也挺不錯的,賞心悅目又能填飽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現在又覺得餓了,但是不能去把人喊起來給自己做夜宵。

唉,還熟不到那份兒上啊。

他翻身下床,在儲物櫃裡翻出來幾包麥片,衝了熱水喝完,覺得肚子裡舒坦多了。

回房的時候,他走到一半腳步卻突然站定了。

那隻水鬼,現在正飄在他的臥室門前。

水順著其繃直的腳尖與衣襬往下流淌,身上黑氣瀰漫,透出強烈的壓迫感。屋子裡是亮著好幾盞夜燈的,閔夢習慣於不把自己置於完全黑暗的環境裡,但此刻周圍的燈光卻無比昏暗。

他的鼻腔裡逐漸聞到了溼冷的水汽,被水淹沒的體感如有實質。

突然他伸手抓在喉嚨上大口呼吸,緊接著又劇烈咳嗽起來,跪在地上往外嘔吐。

閔夢費力地把脖子上掛著的紅繩扯出來,露出護身玉牌,又並指在虛空中畫了一道淨身令,口中默唸法咒加持。

做完緊急處理後,他起身往後倒退兩步,對著身前的水鬼閉上了眼睛。

沉息凝神後,另一副模樣的景象呈現在他的面前。

四周是無限寂靜的黑暗,水流裹挾下傳來明顯的失重浮沉感。一具屍體就立在水中,它的面板髮白,內裡已經幾近膨脹,血肉剝落。嘴巴張開,腹部漲大,雙腿繃直。長髮蒙蓋著臉,一雙向上翻起沒有瞳仁的眼睛,正血絲遍佈地望著他。

“幫幫我……求你,幫幫我……”嘶啞的女聲在閔夢的腦海中響起。

沒有多麼猙獰的樣子,卻讓人從心底深處生出絕望。

閔夢皺起眉頭,嘴裡唸了幾句不明語系的話語,接著語速越來越快。

良久之後,交涉完畢。

燈又重新恢復了亮度,室內沒有任何異常,剛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幻覺。

閔夢抹了把臉,還是覺得身上溼漉漉的,想重新洗個澡,抬腿向浴室走去。

沒走兩步他又停住腳步,蹲了下來。

在自己剛才乾嘔位置的地板上,粘著幾片水藻。

他想他應該找到了自己這幾天為什麼總是覺得肚裡泛冷的原因。

第二天的上午,閔夢開車去了常去的迷信用品店,買齊了晚上法事需要的東西。

他已經收到了陳盡的轉賬,得人信任,事情就要盡力替其處理周全。

閔夢把東西都裝進帶著的揹包裡,穿過迂迴曲折的小巷,在一個餛飩攤子上坐下,點了一碗清湯餛飩。

水鬼的事情,還是要儘早提上處理日程,不然這肚子還真受不了。

那是個尋了短見的女孩,十二年前在他們小區跳了湖。

深冬的夜晚是極少見人的,她獨自在湖邊坐了很久。哭了又笑了,笑著笑著又淚流滿面。

她相愛七年的戀人,在上個月離世,癌症晚期,永遠地沉睡在了她的懷裡。

兩人一同從漫布黃沙的小鎮走出,坐著牛車,坐了小巴,又坐上火車。艱難地攜手在這個城市生存下去,從奔波無定的零工,到終於能伸手摸到想要的人生軌跡,從鄰里發小到更深的牽絆。每一步足跡,都有著另一雙腳印在跟隨。

這裡的雨,和家鄉的不同,綿綿密密地,可以讓有情的人撐同一把傘,仍有閒情漫步。

就是在這個湖邊,他向自己求的婚。

她永遠記得那個微風拂過的午後,和那雙淺笑深情的眼睛。

太多痛苦又美好的回憶了,他離去後的每一天,自己都希望可以在夢中再見一見他。問問他在那邊過的還好嗎,身體還痛嗎,有想我嗎?

心如被凌遲般的疼痛,讓她徹夜難眠,可睡不著,又怎麼能夠見到他呢。

當初一同歡欣租下的房子,如今卻比那來回奔波了上百次的醫院更像座囚籠,困著她無依的靈魂。

病痛幾乎在眨眼間就耗光了他們辛苦攢下的積蓄,她其實已經負擔不起這個房子的租金了。

她捨不得,即使那要她日以繼夜地工作去維繫早已該斷盡的緣份。

真是奇怪啊,怎麼好像到頭來,來去也空空。

下班後,她都會來這裡久坐,有時想很多,有時卻什麼都想不了。

今晚她在這裡待的時間更加長了,思念也更深地淹沒了她。

去找他吧。

不如就去找他吧。

你太想他了,他憑什麼就這樣拋下你啊。

湖水很快傾入了口鼻。

就要再與他相見了,女孩在身體本能的掙扎反應中想。

可直到沉入湖底以後,她才知道,今夜自己是被湖中的水鬼催化了負面情緒,抓做了替身。

她和愛人,再見無望了。

女孩的家人聯絡不到她,從老家趕了過來,焦急找尋她的蹤跡。查到了監控,最後去的地方是湖邊,卻也沒有打撈起她的屍體。

自此,她困在暗無天日的湖底。

如今,是第十二年。

閔夢被其跟身,與她產生了連線,身體就能感受到她的境況。

因為沒有找到屍骨入葬獲得祭拜,所以覺得肚餓。泡在水中飲入湖水,所以體寒腹冷。

把最後一口熱乎乎的餛飩湯喝完,閔夢的肚子終於又重新暖和了起來。

進到小區的時候,他在樓下了遇到了王嬸姐妹團,被拉著又是一頓閒話家常。他人知分寸有禮節,長得也乖巧好看,是最招叔叔阿姨喜歡的那款,所以總會被搭話聊聊天。

果不其然,王嬸她們的話題,七彎八拐地就順利抵達了閔夢隔壁剛租出去的那套房子上。

“啊那個租戶昨晚住著,沒事情伐?”張姨拉著閔夢的手問他道。

阿姨,你是希望他有事,還是沒事啊……閔夢內心的小人抽了抽嘴角。

“應該沒什麼事吧,我昨晚睡得早,不太清楚。”閔夢乖巧回道。

“這樣的啊,等他再住兩天看看,我覺得不出一禮拜,就得搬走。”旁邊的劉姨湊過來信誓旦旦說。

終於告別了姨姨嬸嬸們,閔夢託著沉重的步伐,迷濛地回到了21樓。

陳盡剛好從門裡出來,轉頭就看到了他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出去搬磚了?”他笑著問道。

“比搬磚還累。”閔夢對他擺了擺手,開啟門。

“對了,我這就回去準備,今晚十一點開始,到時候我提前一些過來。”閔夢又叮囑道。

“好,我下午有一節課,上完就回來收拾出地方給你。”陳盡對他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閔夢擬好超拔表文,備好法事所需的各項物品,再確認步驟安排。做完這些,已經不知不覺入了夜。

晚上十點三十分,他進了隔壁的凶宅。

陳盡把原本該擺在餐廳的方桌搬出來,放在了屋子中央,四周儘可能地給閔夢騰出了空間。

拜過土地城隍等神明後,閔夢念著地縛靈大哥的生辰八字,稟報祈請超拔事宜,燒去表文。

待做完一系列法事,他拉著陳盡,悄麼上到了樓頂的空中花園,找了塊空地,在桶裡焚化元寶,買路錢。

諸事落定,地縛靈大哥的禁制解開,身影在屋中消散,前去城隍處報道。之後會去地府領賞罰,再等下一世的投生與考驗。

身在因果中,輪迴便週轉不休,沒有人能夠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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