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和煦的光透過層疊綠葉的間隙,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像散落一地的碎鑽。

雲城的這個時節,剛結束了連綿的雨季,呼吸間的空氣溼潤而怡人。

閔夢眨了眨因為流連湖面而泛起酸澀感的眼睛,暗明交織間那碎鑽也在腦海裡得到了短暫的閃耀。

被這景色打動,他嘴角微抿著笑,繼續向前走去。

前幾日閔夢收到了來自院系的邀請,希望他能夠抽空來給母校這屆畢業展的參展作品做一些指導。他本科就讀於雲城美院壁畫系,現在是一名獨立畫師,擅長繪作大幅國風壁畫,作品風格偏暗黑寫實,色彩濃烈,在業內頗為獨特,故而也時常收到邀稿。在校時所作的一幅《酆都眾生相》如今還在院系迴廊的展示牆上C位懸掛著,算得上是優秀畢業生。

其實如果要說起來,也不全是他自己偏好所定的個人風格,藝術家的作品最能夠反映出他眼中的世界。

而閔夢的世界,可能和大多數人的不太一樣。

《酆都眾生相》就是他幼年時的親眼所見之景。

因著父親家族的特殊遺傳,閔夢自小就能看到靈體,格外招陰,且自帶獲得鬼魂好感buff,顧名思義,陌生鬼都跟他自來熟。

幼時家裡通曉八字的長輩給他看過,說他是丁火日主,臘月出生七殺做月令,身弱。地支一片水泛金浮,八字陰冷,容易通陰,是在族裡都排得上天賦異稟的命格。父緣微薄,幸有一木在年上護身,月幹有比肩相助,故不至夭折,喜用木火,取名“夢”字。又有神靈庇佑,所以人通透聰慧。

有這樣的體質,閔夢的童年不算好過,記憶中小時候的世界,一半現實一半如夢似幻,一半明亮一半灰黃譎異。後來被封了眼,才算知道正常世界該是什麼樣。

雖然封眼後看不見那些異世事物了,但當被靈體糾纏時閔夢還是會有明顯感應,仍然能夠看到一些虛影。

因為實在匪夷所思地吸引尋求幫助的眾生,他身上長年佩戴著太爺爺傳的一塊高僧加持過,上刻護身咒法的長方形玉牌,用紅繩穿過系在脖頸,能夠抵禦靈體的附身。

但這也並不能夠完全阻擋鬼們單方面想與他貼貼的強烈意願,因為在鬼魂眼中,閔夢就像自己無邊灰暗世界裡的一盞油燈,那麼醒目,那麼充滿吸引力。

不找他還能找誰。

所以秉承著既然躲不過那就加入的原則,閔夢跟著家中長輩學了一些驅鬼與超拔的術法,天賦很好,偶爾也會因著熟人介紹,隨緣幫人處理一些玄門問題。

在閔夢把這次受邀回校的訊息發到寢室群裡後,幾個“孩兒們”也說要趕回來給學弟學妹們指導指導,剛好能夠與他們碰碰面。自從畢業後,大家各自忙碌生存,每天發在群裡的都是顏料亂飛的廢稿和美術生不如改行工地搬磚的哀嚎。

從畫室出來,太陽已緩緩下落,校園的寂靜更襯出此刻日暮西沉的璀璨。天氣日漸升溫,風也溫柔許多。

只是一陣手機鈴聲突兀出現,擊碎了這幅大自然所作的畫。

“爸爸,兒子給您來電話啦”

“爸爸,兒子給您來電話啦”

閔夢淡定地按下接聽鍵,抬腿往校門方向走去。

“都到了?”閔夢笑著問道。

“當然得是都到了再給您老打電話啊,齊了啊,老地方,速來。”電話對面的老三莫詡說道,背景音裡還有老大和老二的招呼聲。

“好,馬上到。”

收起手機,閔夢加快腳步走出學校。校區所在的位置很好,在市中心靠山面湖,植被豐茂,完美的藝術薰陶環境。

只是這也意味著,近山林水澤之地,多生陰氣。

“歡迎…呲…光…呲,臨!”閔夢推開玻璃門,入門處的電子音在卡頓後仍頑強地說完了歡迎語。

“老孟,你這玩意兒都壞了幾年了,從我們第一次來那時候壞到現在,還用啊?”老大張朔然邊調侃著在廚房裡忙活出餐的老闆,邊一個猛撲上前攬過閔夢的肩膀,一張俊臉笑得見牙不見眼。“這位兄臺,你再晚來兩步,哥們兒馬上就要被餓死了。”

“成餓死鬼了可別來找我,不接單,養不起。”閔夢見扒拉不下那掛在脖子上的兩隻粗壯手臂,只能拖著這隻大型犬,先坐下給自己倒杯茶順順氣。

“別別別,大晚上的,太陽都下山了,可不敢鬼啊鬼啊的。”老二程成湊上前來,豎起手指貼在閔夢的嘴唇上,眼睛四處亂瞥,好像在確認周圍環境是否安全。

“啪!”閔夢打掉貼在嘴上的這隻手“啪!啪!”又拍掉肩上那兩隻,總算是恢復了自由身。

“想當年我們哥幾個(抽泣聲)還是英勇威武不屈,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物主義鋼鐵戰士(抽泣聲)哪曾想會落到今日這步田地。”坐在旁邊也跟著程成一起縮著脖子左看右瞧的莫詡捂著嘴巴抽抽嗒嗒說道。

“還吃飯嗎?”閔夢雙手交叉搭在下巴上,好整以暇看著面前三個戲精室友。

“吃啊!是真的餓,老孟!好了沒?”張朔然邊給大家拿飲料,邊探頭往廚房裡喊。

“來啦,讓一讓啊,剛出鍋別燙著。”老孟一手端一鍋快步走出來,麻利放好,給倒上茶,再進屋端最後一鍋,動作行雲流水。

比起老闆的服務周到,這裡菜的味道更為一絕。

老孟開的是家乾鍋店,就開在美院周圍居民區的巷子裡,店不大,只幾桌,價格實惠,平時也都是學生和附近的居民來吃。

403男寢第一次來這裡,還是在一個深夜。

彼時是第二學年,同住了一年的四人相處和睦,關係融洽。每天教室,畫室,食堂,寢室,幾點一線,偶爾聚眾開黑,再打打籃球,過著普通又充實的大學生活。

直到那天晚上,老三突然光著身子從寢室廁所裡衝出來,語無倫次說看到鬼了,就躲在浴簾後面偷看他。

從此世界變了。

事情發生時張朔然自詡作為老大,先是對當事人進行了安撫,再是一番批評教育,明確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這一客觀事實,最後更是主動前往事發地證實上述觀點。

然後他看到了在室內無風自動的浴簾,和上面撐開的面部輪廓。

在看到哆哆嗦嗦倒退出廁所的老大後,捧著漫畫書並不屑參與此等可笑話題的程成被激起了好奇心,轉念又想會不會是這兩人合夥耍自己玩,決定按兵不動。

看著雙雙埋在被子裡的兩隻鵪鶉,最終好奇心打敗了尊嚴,程成放下漫畫書,帶著疑惑走進了廁所。

然後他也看到了在室內無風自動的浴簾和上面撐開的面部輪廓。

配上寂靜的廁所環境和滴答水聲,有那麼幾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靈魂出竅了。

現在被窩裡有三隻鵪鶉了。

從畫室裡回來的閔夢推開門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這麼早就睡了?”他放下工具,上前拍了一掌程成露在外面的屁股,還挺緊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別找我,我不禁看,看張朔然更划算!”程成拽起被子滾到牆邊緊緊貼牢。

“你特麼的,老子早就懷疑你嫉妒我健身的黃金身材了!”張朔然裹緊被子罵道。

“什麼情況?”閔夢邊在衣櫃裡往外拿睡衣準備洗澡,邊回頭看他們三個人這幅奇特的造型,一頭霧水。

就在他腳步即將邁進廁所的時候,一雙手伸出來圈住了他的腰把他往外拖。

“別進去!裡面有鬼啊啊啊啊啊啊!”莫詡把頭埋在他的腰間說道。

雖膽小但仗義。

“有鬼?我看看。”閔夢掰開那兩隻手,拍了拍莫詡的頭,邁進了廁所。

然後平靜地探頭出來。

“哦,確實有一隻,我溝通一下,稍等。”他這樣說道。

並且貼心地關上了門。

“臥槽!”

“啊?”

“……”這是宕機了。

在外面的三人呆滯著表情望著廁所,直到裡面響起浴簾嘩啦翻動的聲音,再是水聲,然後水聲停止。十五分鐘後門開啟,閔夢面色如常地刷牙,洗臉,出廁所。

“怎麼了?”閔夢擦著頭髮問道。“哦,裡面有鬼的事,差點忘了。”

“……”三個人都宕機了。

“沒事,來找人幫個小忙的,已經讓他走了,問題不大。”閔夢坐到椅子上,插上風筒開始吹頭髮。等他吹好頭髮後,三人才終於系統更新完畢,圍了上來。

“你們是怎麼溝通的?”張朔然首先問道。

“他想說的話會直接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想說的話直接在心裡說他就能知道,這叫他心通。”閔夢迴答道。

“那他真的走了嗎?”莫詡強行從張朔然的胳肢窩底下塞了個頭進來問道,蹭得頭毛橫七豎八,配上被驚嚇後萎靡不振的表情,活像通宵了三天。

“走了,也答應不會再回來了。”閔夢繼續回答。

“你答應了幫他什麼忙?要我們的陽氣,還是要紙錢?”程成仍然抱著被子瑟瑟發抖,說話都帶著一連串顫音。剛才那畫面的衝擊力太強,跟恐怖電影一模一樣,真是震撼到他一百年都難以忘懷的程度。

“幫他燒一套畢加索的作品集下去,他是我們以前的學長,急病走的突然沒來得及交代。”閔夢說著自己也覺得好笑,這要求也是絕了,真骨灰級粉絲。

“靠!就為了這理由,給我造成如此巨大的心理傷害,我的世界觀完全碎了啊!”程成邊罵邊瘋狂甩被子,揚言要把晦氣都掃出去。掃到陽臺門邊就停住了,外面太黑不敢去。

這確實也怪那鬼學長,為了引起閔夢的注意,顯形顯得太過分了點。

晚上十一點,403,寂靜。

十二點,寢室四人閃現在校外,走進了一家還在營業的乾鍋店。

閔夢是被其他三人強行拖出來的,必須要有個坦開路,他們這樣說。在寢室裡越待越害怕,這三人說什麼今晚也不敢在寢室裡睡了,還不敢上廁所,豈不是得憋死,為此不惜認兄弟做父,一人叫了閔夢一聲爸爸。從此閔夢在403的地位就從老么一躍到了長輩,便宜撿了三個好大兒。

在好不容易手拉著手走過昏暗的校道和街道,終於推開門進入明亮室內,以為可以緩一口氣的時候,就是那接觸不良的電子歡迎音給了他們最後一擊,幾個一米八幾的大小夥子突然癱軟在地上,可把老孟嚇得不輕,趕緊一個個扶起來按人中喂糖水。

好心老闆加美食慰藉,勉強暫時治癒了三顆脆弱的少男之心,從此老孟的乾鍋店就作為403每次寢室聚餐的首選。

其次的話,只要是亮堂人多的地方,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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