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永憲七年。

清晨的太液池。

在這秋盡冬初的季節,湖水澄清得成為一片碧綠,波紋連連地堆積到沙岸。

“唉。”

青紅廊之下,一名裹著大紅花襖,肚子微微隆起的少婦,細眉微蹙,單薄的臉上露出了憂意。

失望的嘆息下,一些碎絮似的朝霞,在紅日升起的陽光下,那些紅的、藍的、紫玉和金黑色的。

無數的彩色的光芒,反映到湖面上。

景美。

人更美。

身邊的宮女們小心翼翼的,連呼吸都不願大聲,不願驚動沉魚落雁的貴妃。

人們會為了美好的事物而沉迷。

貴妃從來都是安靜的。

只有貴妃處,才不會有勾心鬥角,因為貴妃從來不參與。

藩王們不願意遠赴藩地。

其餘宮的貴妃們求聖人開恩,讓母子多團聚。

還有東王。

聽說外面有好多彈劾他的奏疏。

……

唐清安坐在船頭。

隨著船隻的浮動隨意的在太液池劃開。

東藩又佔據了四國。

領地人口只漢人百姓就突破了一千萬,加上東藩領地內留下的日本女性。

東藩自己向國內彙報的是一千兩百萬。

但是根據內閣情報處的顧及,因為移民東藩的人口,以青壯居多,而東藩有大量的女性。

所以正確的資料。

移民了一千萬百姓,其中至少七百萬光棍,大多都在東藩成了親,幾年間生下一個到三個的孩子。

東藩的人口,已經達到了恐怖的數字。

再過十年,或者二十年。

東藩已經具備了大順本土造成威脅的實力。

國內很多官員,學者提出了擔憂。

認為內閣應該出手壓制東藩。

或者分割東藩,削弱東王的實力,才是國家久治長安之策。

內閣們無法決定,只能詢問皇帝。

唐晏乾猶豫了。

按照他心裡原來的規劃,各藩想要威脅到國內,至少需要五十到一百年的時間。

唐晏乾出乎他的意料。

不愧是他最出色的兒子。

這名兒子。

唐清安內心即複雜,也欣慰。

在東藩兩片土地上,無論是九州國還是四國,所有的男性人口皆賣給幕府,增加幕府的實力。

兩地只保留婦孺。

手段當然不止這些。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東藩這些年內部也發動了幾次軍隊大掃蕩,清除了兩地本土的反抗勢力。

隨後以分田和分妻子的誘餌,從國內吸引了無數的人口。

國內的百姓們人盡皆知,到了東藩可以安居樂業。

唐晏乾在東藩設立船廠,設立火藥廠,設立軍器司,設立火器局……推廣蒸汽機,發展礦業,重視工匠,甚至設立技術學校。

東藩的技術學校,是中國第一家專業學校。

在領地內推行專利法,鼓勵工匠發明。

抽水用的蒸汽機,在國內多年下來發展緩慢,但是在東藩日益迅速,由工匠們改進,成為各行各業的動力。

蒸汽機為各行各業的動力,煤礦為各行各業的燃料。

東藩一年的煤產量突破了七百萬噸。

要知道。

英國在十八世紀工業革命的三十個年頭,全年煤礦產量也才突破兩百萬噸。

東藩能超過英國,除了人口是英國的數倍,而長子的功勞功不可沒。

中國太大了。

任何事物到了中國,都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普及。

靠著煤炭行業,以及隨之而來的鐵道建設,又促進了鐵礦行業,冶鐵業,採石業,木業……

東藩的初級工業,以及工業人口直線上升。

拿出了這麼優秀的成績。

唐清安怎麼捨得打壓?

長子知道國內會因為他的舉動而擔憂嗎?

他肯定是知道的。

這些年他在東藩的治理,無一不是符合自己的心意,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發展的。

“長子雖然在我身邊的時間最少,可是他最能摸透我的想法。”

看著湖面粼粼波紋,唐清安出神的想到。

是啊。

長子就是靠著摸透了自己的想法,才能應對國內的反對,做出了很多出格的事情。

自己該怎麼辦呢?

按照國內的應對手段,那就是打壓東藩。

不讓東王繼續做事。

“唉。”

唐清安一聲嘆息,經過了一處竹林,露出了亭子,看到了對方。

“那個人,你在嘆什麼氣呢?”

聽到熟悉的聲音,唐清安不知不覺露出笑容,反問道:“你又在嘆什麼氣?”

兩個人相視而笑。

“你陪我走走吧,別老是喜歡游水。”

“好。”

唐清安答應。

船隻靠到岸邊,不等船停穩,唐清安就跳了上去。

“小心。”

“你都多大人了,掉下去怎麼辦。”

“我精通游水,正好遊一圈。”

“你呀,哪裡像個皇帝。”

“你又哪裡像個妃子。”

“不是你求我,我才不會答應你。”

“所有人都在變,就你沒有變,從小就傲嬌。”

宮女們看到皇帝如此疼愛令人心疼的貴妃,都為之歡喜,紛紛露出笑容。

……

王子騰七十大壽。

離開京城,在金陵舉辦壽宴。

大門口的街道上,停滿了四輪馬車。

其餘不提。

晚上。

賈赦,謝鯨,劉英,薛蟠,薛蝌,王仁等一幫人,以為王子騰祝壽的名義聚到了一起。

賈王兩家雖為兩家人,但是幾代人的聯姻,已經形成了利益共同體。

賈璉死了。

但是賈赦的二子仍然取得王家姑娘。

賈赦已經是賈府的領頭人。

“開門見山。”

七十歲的王子騰,看透了很多道理,說話也更加的直白。

“東藩的實力太強,威脅太大,皇上不顧後患放任東王,再過二十年,在東藩出生長大的人,只認得東王,誰會認得朝廷。”

“而東藩人口發展如此迅勐,以東藩的實力,東王如果造反,國內不一定能解決東王。”

“觀聖人的身體,不像是短壽之人。”

薛蝌反駁道。

有聖人在,誰都不敢違揹他。

王仁不贊同。

薛家的小姐肚子不爭氣,生了個女兒,雖然後面又生了個兒子,可錯估了分封藩王的機會。

現在的四大藩王。

兩個是秦氏所生,一個是晴氏所生,一個是蒙古貴妃所生。

雖然皇帝還未立太子。

但是探春立為皇后,只要不出錯,那麼賈府會出一個太子,已然是板上釘釘的事。

但是薛家呢?

只要也要得一個藩王吧?

親王,無法令王家滿意。

賈探春和王家沒有血緣關係,不是王家能相信的政治依靠。

打擊東王。

既能為國內避免後患,又能為薛寶釵的兒子謀得機會。

“東王的藩軍已然超過十萬之數,招募了大量金州軍學校的畢業生。”

秦氏紋絲不動,而秦氏在金江鎮一系的影響力不可動搖。

隨著金江鎮的消亡。

金江鎮一系的實力也逐漸削弱。

例如軍校。

國內的幾所軍校,雖然還未超過金州軍校,但是生源和規模已經不是金州軍校可比。

還有船廠,火器廠等等。

甚至原金江鎮的掌上明珠,濟州島!

竟然先後被上海縣,廣州府超越。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隨著國內兩各經濟特區的勢頭,濟州島的經濟地位,會越來越被拉開距離。

國內的體量巨大,各方面都是如此,雖然緩慢,但每走一步都是驚天動地。

十幾年的時間發展下來,已經全面趕超過了遼東。

而秦氏。

成為了原金江鎮一系的依靠。

東藩的發展。

離不開金州的大力扶持。

要人給人,要技術給技術,要裝置給裝置。

東藩的各行各業,都來自於金州。

沒有金州的全力支援,東藩不可能發展這麼迅勐。

東藩。

就是第二個金江鎮。

還有朝鮮。

東王從小生活在朝鮮,娶了朝鮮的公主。

朝鮮國內的兩班子弟,大多選擇效忠東王,以東藩為榮,甚至要讓朝鮮加入東藩。

“東王手裡有十萬精兵。”

“朝廷雖然逐年撤回在日本的軍隊,但是仍然還有高達九萬之數,那可都是百戰老兵。”

“東王在這些老兵心中,靠著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拉攏了不少的人心。”

天下四藩。

其餘三藩都引不起人們的重視。

可東藩不同。

他的影響力越來越龐大,人們不得不擔憂。

“我們應該聯合起來,彈劾東王,讓皇上看清楚後患啊。”

“皇上被迷失了雙眼。”

“不行。”

薛蝌堅決拒絕。

“絕對不能這麼做,可不得胡來。”

“東藩的事情,不是我們提出來的,而是許多大臣都如此說,我們不過是推波助瀾。”

後起之秀們爭吵不止。

“皇后有沒有說法?”

王子騰看向賈政。

賈政支支吾吾回答不出來。

王子騰鄙視了賈政一眼。

皇后的母親的病故,自己的大妹又說不清的關係,雖然大妹已經病逝,可留下的矛盾如何輕易能消除。

這就是王子騰一定要扶持薛寶釵兒子當上藩王的政治需求。

一切為了保住家族門楣。

“彈劾吧。”

“為了國家,一定要彈劾東王。”

王子騰力排眾議,做出了決定。

……

林如海臥病不起。

多年的奔波,特別是治理鹽政的那幾年,多少的老朋友都和他翻臉,多少的故交被他抄家。

嘔心瀝血,心力交瘁。

“不要驚動姑娘。”

“她不聽勸,又固執,老夫也奈何不了她,但是她剛有了身孕,不可動氣。”

榻上。

林如海斷斷續續的交代家裡人。

早年。

他有個兒子,後來夭折。

林家也沒有什麼正經親戚。

雖然感到遺憾。

可是林如海也沒有遺憾。

他的學說,他的政績。

他一生的事業,煥發在金州,巔峰於國內。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沒有遺憾。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家裡的姑娘。

還以為老姑娘要留在家裡呆一輩子,誰想她又變了主意,到底還是嫁了人。

“嗚嗚嗚。”

林如海原來的幾名妾室,只剩下一位老孺。

“家裡的姑娘心善,我死後,她會孝敬你的,你也不用傷心。不過你家的子侄是靠不住的,切記要靠姑娘。”

林如海艱難的交代後事。

三日後。

林如海病故。

去世前,上交了臨終奏本。

可能是有王子騰的勸戒,但更多的還是林如海自己的想法。

“皇上是國家之幸也,有今日之強大,離不開皇上的善政,可謂千古聖君。

臣雖已死,而心在大順。

遍觀史書。

各朝多有明君,但能善始善終者卻不多矣。

猶如唐朝唐玄宗,前半生是聖君,後半生是昏君,大唐的復興是他,大唐的衰敗也是他。

何故?

懈怠之風也。

皇上在金州時,治理怠政,消除人弊,盡是前朝留下的舊患,乃多年積累而成積弊。

今日之皇上,對隱患視而不見。

他日。

何嘗不是大順的積弊呢。

臣泣血悲鳴。

懇請皇上治理隱患!

臣……

最後一次和皇上說話了。”

……

“維大順永憲七年三月二十八日,祭林公……”

唐清安哀痛三日,親筆為林如海寫下祭文,詔發全國,詳數林如海政績。

下令內務府安排林如海的後世。

命唐晏楸領內閣成員弔喪林如海喪事。

十五日後。

下詔。

“召東王進京面聖。”

……

唐晏乾正巡視四國。

九州國以府縣兩級制度治理地方,四國經歷兩年的折騰,他要親自巡視各地,親眼看一眼地方官府的政績,以免自己被欺瞞。

國內雖然取消了衛所制度,但是唐晏乾是不以為然的。

衛所制度是好的。

不能因為官員做的惡,就把惡怪罪到衛所制。

東藩分田如此之多,又輕受稅賦,免徭役,國內的募兵制當然要保留,但也不能全部撤掉衛所制。

正當他和藩府官員們交談治理之策的時候,從國內京城緊急趕來的官員帶來了聖旨。

“歸京?”

唐晏乾一臉的納悶。

“國內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那官員為難。

但是身後有人使臉色,見狀,唐晏乾才沒有追問。

果然。

隨後無人的時候,那名金州籍官員告訴唐晏乾實情。

至於回不回國,就看東王自己的主意了。

關於東王回國的事。

官員分成了兩派。

一派認為不該回國,應該寫奏疏辯解,一派認為不得違背聖意。

唐晏乾臉色陰晴不定。

東藩孤懸海外,來回一趟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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