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河村,蘇兆華百無聊賴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個場地。

他是真的有些欲哭無淚了。

就在剛才,幾個客戶上門,直接將幾張收據給了他。

然後強行將預製板給拉走了。

天知道,這東西已經賣出去了。

只等過兩天,客戶就會過來把東西搬走。

可現在怎麼辦?

那條子是蘇海華籤的,蘇海華知道從蘇兆華這裡拿不到錢。

就動了歪心思,直接把預製板先低價賣掉了。

拿了收據,然後讓人直接自己過來拉預製板。

可他沒拿到錢,沒有錢去買下一批的原材料。

而且,還要面對之前的客人的責難。

人家給了定金,到時候如果拿不到貨,尾款肯定是不會給的。

定金也得賠給別人。

沒準還會得到一堆的白眼。

可,這事情又能怎麼辦吶?

他此刻腦袋裡都是茫然的。

“你們說,這老蘇家,可真是個笑話。”

“也是,人家兒子那麼好。偏偏自己不知道輕重,傷了兒子的心。”

“別說了。”

“為什麼不說?人家都要離開這裡了,往後就是大城市的人了。還未必回來呢。”

“不可能吧?他的廠子還在這邊呢。”

“請人做就是了。”

一堆人從前面走過,這話倒是提醒了蘇兆華。

他還有個兒子。

蘇兆華眼前一亮,連忙轉身往河邊去了。

至於以前說的那些,什麼壯志,都不重要了。

他可不想被人追債。

只是到了河邊,蘇林說什麼也不給他擺渡了。

“這可不行。頭幾次,你都不給擺渡的錢。再說了,我要是再給你們老蘇家擺渡,那南竹村的人都說了,往後可不給我在這裡擺渡了。”

這擺渡是連線兩個村子的,光是老河村,可不行。

南竹村的人要是不讓他擺渡,他也不好弄。

況且他還在林場上班呢,這要是得罪了南竹村,想去林場,還得繞路。

蘇兆華沒辦法,卻還是死纏爛打的,不肯走。

蘇林被纏的沒辦法了,最後在搭載另外一個村民的時候,被蘇兆華搶上船,不得不幫忙擺渡了過來。

“誒,船資呢?”

蘇林在後面大聲的問道。

可惜,蘇兆華現在一毛錢都沒有了,去哪裡給船資?

蘇兆華一路來到村裡,還沒走到地方,就遠遠地看到了一個車隊。

不用問也知道,這是誰。

現在這方圓幾十裡內,擁有車的,或許不止蘇何。

但能擁有這麼多車,組成車隊的,肯定就只有蘇何了。

他的內心,原本有些猶豫,可看到這裡,突然就堅定了起來。

他想起了父母所說的話。

“你那死鬼兒子那麼有錢,你為什麼就拿不到?”

對啊,他憑什麼拿不到?

這都是他兒子的。

他憑什麼不享受?

老子把人給帶到這個世界上來,憑什麼?

“老闆,前面……”

陸淵指著前面,有些猶豫的說道。

蘇何其實也已經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很早就注意到了蘇兆華。

這人過來這邊做什麼,他不知道。

但猜也能猜到一點。

無非就是看自己回來了,想來打秋風吧。

蘇兆華這人,和老蘇家人基本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可惜了,好好的一塊地。被垃圾糞便給汙染了。”

陸淵下車,開了車門,蘇何下來,看到蘇兆華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陸淵一愣,他是沒想到,蘇何會這麼說自己的父親。

他當然明白,蘇何的這句話,說的就是蘇兆華。

“算了,說某些人是糞便,真是侮辱了糞便。糞便至少還能肥地,某些人除了礙眼,沒有其他的用處。”

蘇兆華臉色通紅,抬起手,似乎就要過來打人了。

他以前又不是沒打過。

蘇何可不會讓他打,一抬手,就給將胳膊給擋住了。

然後看著蘇兆華冷冷地說道:“我要是你,就不會做這種事情。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反手,到時候讓你肋骨再斷幾塊,躺地上看看老蘇家給不給你床住,給不給你熱飯吃。”

蘇兆華臉色更加通紅,像極了猴子的屁股。

蘇何這話的意思,就是他知道蘇兆華這些天的遭遇。

他在老蘇家,可不就是和以前蘇何在家裡一樣,沒有床住,只能住在那個竹床上麼?

至於熱飯?

真可惜,那是真的沒有。

蘇兆華臉色通紅,既是憤怒的,更是羞愧的。

憤怒是因為蘇何知道他的處境,但卻一點動作都沒有。

羞愧是因為,他被老蘇家如此對待,被人看了笑話。

“你,我可是你老子。你敢這麼對我?我倒是想去你那個大學問問,就你這樣對老子,也能入學?”

蘇何的眼神,就像是刀子一樣,橫了過來。

“你,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

蘇何笑了起來,他倒是不怕蘇兆華去告。

燕京離這裡那麼遠,蘇兆華沒有出過門的人,不一定敢去。

而且,他也沒錢買票。

就算是去了,蘇兆華也未必能告。

蘇何也是怕麻煩,他嘴角微微地翹起,低聲的說道:“你敢去的話,我不對付你。”

嗯?

“你去一次。我就打老蘇家一個人,打斷四肢,打成傻子。我看就從你那個可能沒什麼血緣關係的爹蘇根生開始。”

蘇兆華被蘇何這樣的表現,嚇了一跳。

蘇何的臉上帶著笑意,他卻感覺到無比的冰冷。

這?

他強行鎮定下來,又想起了村裡人說的。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蘇何這麼有錢,他什麼都沒有。

他敢這樣和他對著幹?

“你自己試試就知道了。我不攔著你,你敢對我出手,不管是什麼,有沒有達到目的。我都會找一個老蘇家人打斷他的狗腿。”

蘇何看著蘇兆華,三十七度的嘴,說出來的話,卻讓蘇兆華感覺到無比的冰冷。

“你,你想做什麼?我可是你老子。”

“你老實一點,咱們還能相安無事。你要是敢亂來,我會讓你看到,你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蘇何說完,直接繞過蘇兆華,走了過去。

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說道:“你這個時候過來南竹村,是因為什麼?”

他摩挲了一下下巴,對蘇兆華說道:“哦,估計是你那個破廠,騙了我舅舅的錢,好不容易有了點起色。又被老蘇家那幾個賭棍惡棍給敗了?”

他聲音十分的清冷,卻帶著戲謔,就好像是在看笑話一樣:“我早就說過,就你這種優柔寡斷,好像沒斷奶的媽寶男。還是個大冤種,伏地魔,這廠子註定就起不來。要不是我舅舅不想追究你之前的那個事情。你那廠子,早就喝西北風了。”

“手上沒點能力,心裡卻貪心的很。眼睛瞎了,看不清楚自己的能力,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是什麼天選之男。我勸你啊,早點認清事實,躺下襬爛,和那個老蘇家一起漚爛了就是。本來就是一家子垃圾廢物,沒有丁點用處的白痴。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浪費空氣,浪費糧食。早點死了,埋在地裡,沒準還能廢物利用一下,腐爛的屍體,還能創造點肥料的價值。”

蘇兆華臉色漲紅,他有很多的詞彙都聽不懂。

但從蘇何的語氣裡,什麼媽寶男,什麼廢物,垃圾之類的,他都明白了。

這就是在說自己。

“你……我……”

蘇兆華老實木訥,不會罵人。

蘇何沒說幾個髒字,但他聽的,都有些高血壓要犯了。

陸淵等人也不知道,平時溫文爾雅,一副君子樣子的老闆。

也有這麼毒舌的時候。

那到底是蘇何的父親啊,不是嗎?

可想想蘇何曾經說過的話。

未經人苦,莫勸人善。

他們又不知道老闆是怎麼過來的,又何必去說呢?

老闆對其他人,可沒有這樣。

他們眼觀鼻鼻觀心,當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

蘇兆華真的是要羞愧死了,他不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而是覺得蘇何不應該這麼說他。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就不怕,你這麼對你老子,會天打雷劈嗎?”蘇兆華大聲的質問到。

蘇何冷笑:“我不過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罷了。你一個當父親的樣子都沒有,寧願去養一個不是親生的,人品也是極差,只有一點樣貌,肚子裡一包草。還喜歡倒貼的賤人的人,沒有盡過一分做父親的責任,有什麼資格這麼說?”

蘇兆華要不是打不過,此刻真的想打人。

說話,真的太難聽了。

他抬手,就看到蘇何笑吟吟的看著他。

他知道,蘇何可不會顧忌他的身份。

他要是敢動手,蘇何就敢打人。

剛才那一下,沒有人看到。

蘇何還是碰到了他的肋骨,可是痛了好半晌的。

“你就不怕那些珠江人看到你的嘴臉?”

“不怕,我有什麼怕的?老蘇家那種人渣賤人都不怕。我很難想象,我有什麼可怕的。”蘇何聳聳肩,蘇兆華認真的看了過來,發現蘇何是真的不怕。

不是說,做生意的,都要臉面嗎?

蘇何真的不怕自己這麼對自己的老爹,人家不和他做生意嗎?

蘇兆華注意到了,蘇家門口,也就是他以前住的那棟院子的門口,有幾個珠江人的。

他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蘇何看了一眼那邊的秦先生,蘇兆華眼睛裡冒出了一點期盼。

如果蘇何還要臉,應該不會這麼對他的吧?

蘇何卻笑了起來,那個笑容,像極了地獄回來的餓鬼。

“我無所謂啊。你要是敢做什麼,我反正會送老蘇家人上路。就算是損失慘重,也在所不惜。”

“你就不怕我去告你?”

“你去吧。”

“嗯?”

“你這種人渣,都好意思去告狀。我有什麼可怕的?不過你要想想後果就是。”

“你之前說過,要給我養老的。”

“所以呢?”

蘇何回頭,看著蘇兆華道:“你現在是老的走不動了,還是要死了?不會真的是那個預製板廠要倒閉了吧?那還真是,大喜事啊。”

說完,蘇何回頭就走。

不過走了沒兩步,他又回頭說道:“給你養老,自然不是假話。我說到做到。”

他說著,看蘇兆華臉上露出笑容,還以為蘇何要服軟了。

但隨後,蘇何又道:“不過,你要和老蘇家分開。我也不會給你一分錢,我會弄一棟房子,你自己過來住。我會請人給你做飯,只做你一個人的。你要是要請人,那就一碗飯分成多份,來幾個人,分幾份。也就一個碗,看你們自己分著吃就好了。或者,我把你打斷雙腿,請人就這麼照顧著?”

蘇兆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你是魔鬼嗎?”

“是魔鬼,也是你逼出來的。反正我話就放在這裡了,你要選哪一個,就看你自己的。”

說著,蘇何離開,再也不停留。

到了門口,蘇何和秦先生打了個招呼:“讓你們看笑話,真是……”

秦先生搖搖頭,安慰了一句:“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誰家不是這樣?”

他這幾天在南竹村待著,怎麼可能不知道蘇何家的事情?

村裡八卦的人多著呢。

吃過飯,蘇何坐在院子裡休息。

葉傳秀看著這個兒子,沒忍住問道:“你剛才說的那些?”

蘇何知道葉傳秀問的不是剛才吃飯的時候說的那些,而是下午和蘇兆華說的那些。

蘇何淡淡的說道:“我說到做到,我就是這麼想的,也打算這麼做的。”

說著,蘇何心中一動,對陸淵說道:“對了,你們明天去找一下蘇林。問問他還想不想在老河擺渡了。

如果下一次,他再擺渡老蘇家人。

那南竹村這邊的河岸,他就不要過來了。

要麼,就去十里外的上下游。反正南竹村這一段,不允許他擺渡。”

陸淵有些無奈,但說起來,老闆這個父親,是真的太糊塗了。

那邊,老河村,蘇兆華失魂落魄的回來。

他不知道蘇何說的那些,到底會不會成真。

但他覺得,蘇何說的多半是心中所想。

他還有些疑問,蘇何真的敢打老蘇家人嗎?

不怕他們去告嗎?

他不知道,有錢,有時候可以做到很多的事情。

只要透露一個意思,多的是人願意去幫忙。

至於要做到什麼地步,那就看蘇何願意出多少錢,又想要做到什麼地步了。

第二天一早,蘇林擺渡過來,準備把船給繫好,去林場上班的時候。

陸淵找了過來,蘇林一愣,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陸淵也沒辦法,還是對他說道:“我們老闆讓我來給你帶一句話。如果你還想要擺渡的話,有些事情,就要想好了。我話已帶到,這是最後一次了。”

陸淵自然不會把話說的太明白,可蘇林卻已經知道了。

他也有些苦澀,但還能說什麼?

林場的效益,這一年來,也是比之前要好一些。

這也是得益於南竹村,或者說,得益於蘇何。

如果蘇何要對林場提起什麼要求的話,蘇林覺得,林場不會拒絕的。

“這蘇兆華,真是個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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