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的廚藝不佳,面煮的有點爛,又沒有配菜,只能熬了些蔥油,把面拌了一下,做了碗看上去像米粉的蔥油拌麵。

但好在牛犇足夠捧場,捧著湯碗,“呼嚕嚕”吃得很香,頭都差點埋在了湯碗裡。

面的熱氣蒸騰著,模糊了牛犇刀削斧刻般的臉孔,讓他的面孔顯得略微圓潤起來,降低了他的攻擊性,蕭蕭原本有點焦灼的心,漸漸安靜下來,也拿起了自己的那碗麵,筷子剛挑起麵條準備開吃,就聽到牛犇自顧自說起來。

“你還記得嗎?以前我們也一起吃過麵的?”牛犇的聲音悶悶地從湯碗裡冒出來。

蕭蕭剛剛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什麼時候的事?她完全記不起來。

“你還記得嗎?學校的後門有一條小巷,小巷很深,隱藏著很多好吃的店,裡面有一家麵館叫胖胖麵館,老闆很風趣,長得胖胖的,收到百元大鈔就能笑開花,口頭禪就是“讓我看看毛主席的笑容靚不靚!”

牛犇從湯碗裡抬起頭來,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又露出了他的八顆大牙,笑得燦爛。

“我記得和你一起去吃麵的那天,是一個初夏的傍晚,你穿著小碎花長裙,白色的球鞋,跟在我後面,很乖很乖。剛下過雨,你的腳步落在石板路上,啪嗒啪嗒的,濺起了泥點,落在小腿上,球鞋上,我蹲下來細細地用餐巾紙幫你擦,你還笑了。你不記得了嗎?那天我們吃的也是蔥油拌麵。”

蕭蕭尷尬地笑笑,她記得那條小巷,記得那個麵館,可是她真的不記得他。

牛犇的回憶裡有細節,有感受,看來說的是真的了,可是她真的不記得,她能記得只是小麵館房簷上缺的那個角,那個缺角有60度了。

讓她怎麼說呢?說自己有病,一種疑似阿斯伯格的病,她看到的世界和別人完全不同,牛犇能信嗎?

這時候如果是一般人應該怎樣婉轉的起個頭呢?蕭蕭的腦海裡出現了電視裡N個對話開頭,然而她依然不知道選哪個,她決定還是直截了當告訴他不記得吧。

“我……”

突然,“砰——”的一聲房門從外面被踢開。

“牛逼哄哄,你真是陰魂不散,居然又找上蕭蕭了!”林嵐雙手叉腰,盛氣凌人,用鼻孔看著牛犇道。

“原來是你啊,林小姐。怎麼你是老母雞嗎?”牛犇故意翹起二郎腿,把背靠在椅背上,狀似輕蔑道。

“你什麼意思?”林嵐氣得鼻子都歪了。

“你看看你哦,穿得七老八十的,把自己當蕭蕭老媽子嗎?她現在可是成年人了吧,不需要你管頭管腳了。”牛犇突然坐直身子,壓迫感迎面而來,林嵐差點退後一步。

牛犇不說,蕭蕭只是覺得奇怪,林嵐今天很不一樣,像換了個人。原本一開始她甚至沒認出林嵐,還以為是哪個美豔鄰居,是她開口說話後,蕭蕭才認出她來的。

“你,你……”林嵐氣得說不出話了,“蕭蕭,你管管他。”

蕭蕭無辜躺槍,看看牛犇,這男人正笑嘻嘻地看著她,彷彿正等著她管呢。

林嵐也知道指望不上蕭蕭,調整了一下情緒,搬了張椅子,四仰八叉地坐在了牛犇對面,做足了氣勢。

“牛逼哄哄,你還好意思來找蕭蕭,要不是你,蕭蕭怎麼會退學?”

“死八婆,要不是你,十年前我就和蕭蕭過上幸福的二人生活了!”

看著林嵐和牛犇一來一往地打嘴仗,蕭蕭都呆住了,他們講的話,她一句都沒聽懂。

她退學和牛犇有什麼關係?

她什麼時候和牛犇好過?

蕭蕭楞楞地看著眼前的兩個社交牛逼症從動口到動手,她終於可以不用煩心怎麼把東西歸位了,因為它們很可能要麼碎了,要麼髒了,要麼徹底撕裂了。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關鍵是她要搶救下她的海豚玩偶。那是水族館的年度最佳員工獎勵啊!是她的海豚寶寶幫她爭取到的。

但是,這會兒,他們一人扯著它的頭,一人扯著它的尾,奮力拉扯,眼看著海豚寶寶是要裂開了。

“別拉了!”蕭蕭撲過去抱住她的海豚玩偶,然而衝得太急,失去了平衡,眼看著就要面朝大地,面孔開花。

“蕭蕭!”隨著一聲驚呼,蕭蕭感覺撞到了一處堅實的肉牆上。

睜開眼,一塊裸胸映入她的眼簾,天啊,她居然把牛犇的襯衫扯壞了。

蕭蕭尷尬地鬆開手,垂下眼簾,企圖從牛犇身上爬下來。

“對,對不起。”蕭蕭吶吶道。

然而還沒等她爬起來,又被一股巨力按了下去,“道什麼歉啊,又不是第一次抱。我樂意當我媳婦的肉墊。”牛犇得意的笑聲在蕭蕭耳邊響起。

牛犇裸著胸,抱著蕭蕭,賤兮兮地傲嬌地看著林嵐。

“蕭蕭,你給我起來。你怎麼這麼不爭氣啊,又被他迷惑啦!”

林嵐氣瘋了,一把拽住蕭蕭的手,企圖把她拉離牛犇的身邊,牛犇也不示弱,雙手環住蕭蕭的上半身,蕭蕭感覺自己和海豚玩偶一樣,快裂了。

“住手,都給我放開!”蕭蕭大喊道,她實在受不了,太疼了,泥人都有三分氣性呢。

大概是從沒見過蕭蕭發脾氣,林嵐和牛犇一時都被震住了,不自覺地就放手了。

“蕭蕭,對不起,你沒事吧!”兩個人異口同聲道,紛紛幫蕭蕭揉搓起來。

“停,都他媽給我停下。”蕭蕭忍不住爆了粗口,說出了內心真實的想法。

大概是蕭蕭的氣勢太足,另兩個人統統都被她鎮住了,愣在了哪裡。

“你,告訴我,我什麼時候和你談過戀愛?”蕭蕭指著牛犇,氣勢十足道。

“你,也告訴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做了什麼?”蕭蕭又指著林嵐道。

然而當他們把三個人的記憶碎片拼湊起來後,才發現他們在彼此的回憶裡,居然如此不同,與真實的自己相差巨大,而那些誤會或許已經改變了他們整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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