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住,聲停,整個世界彷彿突然凝固。

冰涼的刀鋒帶著令人心悸的寒意在安路的胸膛裡貫穿出噬骨般的疼痛。

安路原本便已受了傷,如今又遭受這下致命狠擊,根本承受不住。

他手腳被緊縛,連掙扎自救都做不到,喉嚨裡只堪堪發出一聲沉悶的痛哼,便被劇烈的痛意席捲包裹。

溫遠星的這一下又狠又快,整柄匕首的刀鋒都被送入了安路的胸口。

大量的鮮血迅速湧出,暈溼了薄薄的衣服,安路的呼吸急促而窒澀,胸口的傷處像被火焰燃燒著,每一次吸氣都帶來灼烈的痛意。

意識迅速變得模糊,無力感潮水般湧來,恍惚間,安路聽見楊逍驚聲叫他:“小路……”

安路無力回應楊逍,周圍的一切像被蒙上了一層毛邊玻璃,聽人說話也朦朧沉悶,恍恍惚惚的不甚清明。

安路撥出一口嘶啞疼痛的氣息,終究還是沒辦法避免嗎?他註定會死在溫遠星的手上嗎?

安路心裡閃過強烈的不甘,哪怕他提前做了準備,依然無法擺脫這樣的命運,為什麼……

匕首被猛然抽走,鮮血噴灑而出,安路聽見自已的血液從身體裡流淌消逝的聲音——細微的、悉悉索索的,聽上去像一條極細極小的蛇在爬行。

“咚、咚、咚,”是心臟跳動的聲音,安路能感覺到它隨著血液的流逝而慢慢變得緩慢無力……

張狂扭曲的笑聲穿透耳膜,模模糊糊傳進安路的耳朵裡,溫遠星在狂笑:“殺了你……哈哈哈……我殺了你……他不會再看一個死人了……”

夢境裡的情景在現實裡重複,他就要這樣死了嗎?

安路彷彿聽見楊逍發出了一聲怒吼,遙遙傳來一聲驚駭欲絕的:“路路!”

清脆的“鐺啷”聲傳來,是鐵器墜地的聲音。

安路努力睜大眼睛,黑暗中,兩個熟悉的人影向安路奔來,倒在一邊的溫遠星還在歇斯底里地笑。

“咔嚓”是子彈上膛的聲音,高壯男人的聲音陰沉響起:“別過來,不然我一槍打死他!”

怎麼還有槍?跟夢裡不一樣啊!

安路模模糊糊地想。

意識越來越模糊,身邊似乎非常雜亂,有楊逍的慘哼,有凌亂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一聲清脆的槍響,似乎有人倒在了安路身邊……

陷入黑暗前,安路聽見一個人在他耳邊悽聲低叫:“路路,你千萬不要有事……”

安路在無盡的黑暗裡時醒時沉,他總是處於半明半寐間,迷糊又恍惚。

他靜靜地在黑暗裡懸浮著、遊蕩著,茫然又混沌,不知道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已是誰,似乎要在這片黑暗裡永世沉淪……

耳邊有一個聲音不厭其煩地重複著兩個字:“路路……路路……”

路路是什麼?為什麼他總是聽見這個聲音?

陷入黑暗的意識疑惑不解……

眼前終於清明時,黑暗消失了。

安路站在一箇中年男人的身邊,一輛黑色豪車停在他們面前,從車子上下來的男人身高腿長,遙遙對上他的視線:“……又見面了,安路……”

男人的聲音像是拉開了記憶的閘門,一幕幕畫面在腦海裡極速閃過……

安路恍然明白,中年男人是舅舅楊華民,從車上下來的男人是封焰,他自已是安路。

記憶一幕幕推進,安路的生活從跟封焰的這次見面開始改變。

封焰對安路早有執念,再次見面,就像一隻再也難以忍受的猛獸,尋機將自已覬覦已久的獵物連皮帶骨地吞吃了個乾淨。

封焰偏執而蠻橫,不顧安路的意願,強行將他禁錮在自已身邊,楊華民,楊華民的公司都是他囚人的籌碼。

安路為了保全自已最重要的親人,不得不留在封焰身邊,寸步難行。

不認命的時候,安路逃離了封焰,卻被手段通天的人抓了回去。

他的逃離除了給自已帶來難以啟齒的懲罰,還會給楊華民帶去不小的麻煩。

安路不願認命,又逃離無望,他憤怒而不甘,視封焰為仇人。

儘管他們做盡這世上最親密的事,在安路的眼裡,封焰依然是面目可憎的魔鬼。

他們之間的矛盾隨著楊華民幫助安路逃走時,遭遇車禍身亡而達到了頂點。

安路的憤怒達到了頂點,對著封焰的臉狠狠一拳砸了過去,封焰沒有還手,任由安路對他踢打撕咬……

安路發洩完自已胸中的戾氣終於住手時,封焰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成破布,臉上青紫一片,身上被安路拳腳相加打出一身累累傷痕。

封焰將安路抱在自已的懷裡,絕望而苦澀地說:“路路,這一輩子你都別想逃,我們死也要死在一起。”

安路不想跟封焰死在一起,他從來沒歇過逃離封焰的心思。

楊華民為幫安路出車禍死了,易小凡為幫安路害得家裡破產了,如今舉家搬遷不知去向。

安路失去了自已的親人跟朋友,但封焰也沒了牽絆他的籌碼。

安路表面平靜,實則在心裡計劃著自已的逃跑路線。

城市裡通訊發達,到處是監控,那他就往山裡跑。

封焰的一次外出,讓安路終於找到了機會。

他喬裝改扮,用假身份證,使用最普通最難引人注意的方式逃往山區,最後,落腳在青州。

青州地處深山,偏僻落後,鮮少有外人會出現。

安路剛去時,不少人對他都非常好奇。

安路雖然話不多,但樂於助人,經常會幫一些老人做點體力活,山裡人淳樸,覺得安路人好,沒要多久,便待他跟當地人一樣了。

安路人在深山,卻時時感覺自已的頭上懸著一把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轟然落下。

他在當地打點小工,不敢跟人走得太親近,平常也都把自已打扮的毫不起眼,為了不引人注意,還特意用東西把自已臉上弄的黝黑平凡,期望以此躲過封焰的搜尋。

然而,他失敗了,就算他已經躲到了深山裡,封焰還是找到了他。

這一次,安路知道,封焰再也不會給他任何逃離的機會。

封焰為安路造了棟房子,坐落在半山上,前不挨村後不著店,要想出逃,光走都要大半天才能到大路。

更何況,封焰還用一根鐵鏈牢牢鎖住了安路,沒有解開的打算,大有這樣鎖安路一輩子的意思。

安路徹底絕望了,他上天入地都逃不出封焰的手掌心,如今封焰乾脆用一根鎖鏈讓他再也難見天日。

直到那日,他喝下了那杯摻了藥的水,被溫遠星一刀一刀,殺死在封焰為他打造的華麗牢籠裡……

安路氣息斷絕時,封焰趕到了,溫遠星手裡拿著被鮮血染紅的尖刀癲狂大笑:“……阿焰,要不是你把他鎖起來,我還無法得手……哈哈哈……沒想到吧……他其實是被你殺死的……”

封焰靜靜地跪坐在地上,懷裡抱著悄無聲息的安路。

他沒有理會瘋狂大笑的溫遠星,不錯眼地看著安路緊閉的雙眼,手指在他臉頰上那兩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上輕輕撫過,低聲問:“是不是很疼?”

失去生息的人無法回答他,他又在安路的眉眼間輕輕撫摸,嘴裡低喃:“路路,別怕,我來陪你……”

安路並沒有隨著自已身體的死亡而意識消散。

他的靈魂掙脫了肉身的束縛,卻無法離開。

他站在自已的身體旁邊,看見封焰的表情平靜得可怕,眼底卻是一片猩紅,漆黑的眼瞳裡神色狂亂,一滴淚狠狠砸在安路的心口處,封焰緩緩抬頭,看著神色瘋狂的溫遠星,低聲道:“路路,我讓他給你陪葬。”

安路看見封焰輕輕將他的身體放下,慢慢起身,一把掐住了溫遠星的脖子。

溫遠星的狂笑戛然而止。

封焰手上的力道極大,但他偏偏要折磨溫遠星,不讓他死的痛快。

封焰的手掌慢慢收緊,溫遠星的喉嚨發出破碎的咯咯聲,眼看溫遠星臉色逐漸青紫,眼睛開始翻白,封焰突然狠狠甩開了他。

溫遠星被摜倒在地上劇烈咳嗽,封焰眼露厭棄,從衣兜裡掏出一張雪白的絲帕,將自已的手細細擦過,嘴裡輕聲唸叨:“不能弄髒手,路路會嫌棄……”

封焰擦乾淨手,找出一雙橡膠手套貼肉戴上,又在橡膠手套外面套上了一雙雪白的棉手套,這才拿起溫遠星的那把匕首。

他耐心地用一塊布巾將被安路鮮血染紅的匕首擦乾淨,面無表情地抬起眼,靜靜打量著倒在地上的溫遠星。

溫遠星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咳得驚天動地,他迎上封焰的視線,眼裡露出嘲諷:“他死了,你是不是很難過?是不是很痛苦……”

封焰剛才掐脖子時傷了他的喉嚨,他現在的聲音粗糲嘶啞,很難聽。

安路在一旁看著溫遠星,深覺這個人不是一般的神經病。

他憤恨上前,手掌高揚,狠狠一巴掌就向溫遠星臉上扇了過去。

巴掌落了空,手掌毫無阻礙地穿過了溫遠星的臉。

安路惱恨地看著溫遠星,第一次對封焰提出了自已的要求:“封焰,幫我狠狠揍他!”

他都死了,封焰想必不會拒絕他的這個要求。

封焰沒有聽見安路的話,他靜靜看著溫遠星,輕聲嘀咕一句:“這雙眼睛很難看……”

溫遠星還沒弄懂封焰話裡代表的意思,眼前便閃過雪亮的刀光。

“噗”“噗”輕微而快速的兩聲,伴隨著痛入骨髓的慘叫,溫遠星的眼睛被封焰手上的刀尖刺入,黑紅汁液迸濺,眼睛的位置變成了兩個血窟窿……

溫遠星的臉上流下兩行血水,靈魂體的安路驚訝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封焰,聽見封焰又低聲說了一句:“聲音也難聽……”

又是一道刀光閃過,溫遠星的慘叫戛然而止,喉嚨裡發出漏風的嗬嗬聲,脖頸間新添了一個鮮血長流的血洞……

封焰對溫遠星的凌遲就此開始,手筋被挑斷、腳筋被割開,深及見骨的傷口遍佈身體卻不致命,大量的血液從溫遠星的身體裡汩汩流出……

溫遠星喉嚨破碎,叫不出聲,用盡全力也只能發出古怪微弱的嗬嗬聲,他痛苦地在地上扭曲掙扎,身上的血水橫流一地,他浸在滿地的鮮紅裡,動作越來越無力,呼吸越來越微弱……

封焰宛如地獄來的惡煞,臉上、身上,都是溫遠星濺上的血……

整個房間鮮血遍佈,血氣瀰漫,簡直是現實版的修羅地獄。

安路看得觸目驚心,他沒想到,他的死竟會讓封焰理智全失,瘋魔到這種程度。

安路的魂體靜靜留在房間裡,默默看著封焰脫下手上那雙血紅的手套,低頭看著自已的手苦笑低語:“還是弄髒了,路路,你別嫌棄我好不好?”

被封焰放在地上的安路,腳腕上還戴著那根他特意為之打造的冰涼鎖鏈。

封焰看著那根鐵鏈,眼裡露出深深的痛色,他顫抖著雙手將鐵鏈開啟,扔到了離安路極遠的地方。

“啪嗒”打火機被打燃。封焰面色沉靜,動作乾脆,隨著他的走動,屋子裡的窗簾、床單、衣物……所有的布製品被一一點燃。

安路靜靜看著封焰,早在對方用那樣極端的手段殺死溫遠星時,他就知道,封焰不想活了。

點完火的封焰又回到安路的身邊,將安路輕輕抱進懷裡,低頭吻著安路已經灰白冰涼的唇,輕聲說:“路路,我來陪你了,你等等我……別再恨我了,好嗎……”

火勢漸大,安路的魂體看見封焰縱使被烈火燒灼得皮開肉綻,痛苦呼號,也固執地抱著自已的身體不願放手,直至他們在高溫中化為灰燼,骨灰混為一體……

安路的魂體孤獨地站在一片燒焦的黑土裡,封焰為他打造的牢籠已經化為灰燼,他卻還在這裡徘徊遊蕩,無法離開。

飄蕩的靈魂不知歲月流逝,直到有一天,安路又回到了自已被溫遠星殺害的場景裡。

同樣的痛苦他又經歷了一次,醒來,就成了活生生的安路……

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瞳仁在眼皮下微微轉動,眼睫緩緩開啟,安路睜開了雙眼。

耀眼的白光刺得他雙眼微痛,他慢慢眨了一下眼睛,他這是活著還是死了?

意識剛經過一場衝擊,安路有些混亂,大腦有點混沌不清。

“路路,你醒了!”熟悉的男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明顯的驚喜。

安路轉動眼睛望向發出聲音的方向——高大的男人頂著一張鬍子拉碴的臉、穿一身皺巴巴的衣服,面容憔悴不堪,眼睛卻閃動著喜意。

安路仔細打量半晌:“封焰?你死了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安路的聲音微弱而沙啞,不湊近根本聽不清楚。

封焰被安路醒來的喜悅所衝擊,忙著按呼叫鈴,竟然沒聽清安路說了什麼。

很快,安路的主治醫生帶著幾個護士來到了安路的病房裡。

量血壓、檢測心跳、測試病人的意識是否已經清醒……

一通忙活後,醫生說:“意識清楚,心跳血壓都正常,恢復情況良好……”

說完安路的身體狀況後,醫生又對封焰仔細叮囑了病人恢復期間的注意事項,完事後,便帶著人走了。

安路混沌的腦子總算清醒了點,用虛弱的聲音問封焰:“原來我沒死啊?”

封焰臉色微變:“什麼死不死的,你敢死,閻王爺手裡我也要把你搶回來。”

安路……

安路想起自已醒來前所經歷的……不,是看見的那一切。

他的那段生活因為封焰而脫離了正規,落得那樣的下場。

封焰殺了溫遠星為他報仇,最後抱著他自焚而亡。

封焰用那樣慘烈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執著,他們之間的這筆賬,又該怎麼算?

安路暫時壓下心頭的思緒,回到現世,受傷之前的記憶回籠,安路急問:“楊逍怎麼樣了?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溫遠星呢?快報警抓他。”

封焰柔聲告訴安路:“放心,楊逍受了傷,沒什麼大問題,溫遠星已經被警察帶走,你安心養傷,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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