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思雨?”小月不可置信地重複了一遍。
她本來預想的最壞情況是,韓東景喝多後在會所找了小姐。
現在她的心情是假想被推翻後的慶幸,卻又從慶幸之上長出一叢疑竇。
“你昨天不是和金叔在一起?”
“他把我灌醉了,給你打完電話,我就斷片了。今天早上醒來時,是和鍾思雨在酒店裡。”
韓東景本想一口氣把前因後果說完,可小月臉上驚詫錯愕的表情讓他心尖疼痛,一時哽咽失聲。
小月茫然地站起來,手從他的臂彎中抽出,頹然地垂下。
她蹙眉,憂愁地看了韓東景幾十秒,然後轉身背對著他說,“我先去煮醒酒湯,你喝完,睡一覺。完全清醒了再說。”
小月沒等他回答就出了臥室,門被帶上的一刻,韓東景覺得他和小月之間也開始有了屏障。
小月獨自在廚房裡。沸騰的水裡蘋果和山楂塊在滾燙中起伏,快到要關火了,小月才發現忘了放冰糖。
她把冰糖塊倒在手心,突然想起玫瑰的甜味並不完全適合鍾思雨,她是辛辣的,奔放的,她嬌小靈活,她的腰在夏天總是露著,那塊面板比胸口處的要黑很多。
她不由自主幻想出裸露的畫面,清晰和激烈的程度讓她驚慌。
這種時刻最不該動用的就是想象,如果讓大腦的工作暫停,她就不必別人成全,自已便能放過自已了。
小月盛了一碗湯水,用手端著,絲毫沒覺得燙,在床頭放下時才發現手已紅了一片。
韓東景的眼眶更深了,眼睛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大,還要亮。這般清醒的姿態,醒酒湯也是多餘了吧。
小月想到這裡,悲傷嘆息。
韓東景端起碗,熱得差點沒摔了。碗落回到桌面,湯在裡面左右搖晃,撒出來一些,向韓東景的手機流淌去。
小月看了手機一眼,突然想起什麼,開口問,“你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我的嗎?”
韓東景愣住了,這句話問出來的角度是他完全沒有想到過的。
他也慌了,趕緊拿出手機,通話記錄裡,確實小月是最後一個。
他又開啟微信,發現一個從來沒印象的頭像被置頂了,聊天記錄裡只有一個30秒的語音通話,時間是昨天晚上11點45。
他的心徹底涼了。他想起那個避孕套的包裝,這個通話,恐怕也是鍾思雨自導自演的傑作。
他把手機扔到床上,苦笑了兩聲。
他當然可以說鍾思雨是個戲精,或是在惡作劇,可這樣的話從她本人嘴裡說出來是真相。
從自已嘴裡說出來,別說有沒有人信,連作為男人的最後一點體面都失去了。
小月瞥了一眼手機,並不想看。
她只是想不通為什麼韓東景會在醉得失去意識後,和鍾思雨碰上。
如果不是事先聯絡過,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
就算是純粹的偶遇,也可以稱之為緣分了吧。
而緣分發生在半夜,再出現在酒店,一宿過後就變成了情分。
不管是動物本能還是你情我願,這情分對她和韓東景之間的感情,打擊都是沉重的。
現在任何解釋,都不過是傷害得輕或重的分別,裂痕的產生已成定局。
“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說吧。”
小月心中苦澀,卻還是心疼韓東景多過自已。
見他滿腹心事欲言又止,如果不讓他說點什麼,他們大概都會憋死。
“我對昨晚發生的事沒有任何印象。睜眼時,鍾思雨不在床上,她在浴室洗澡。出來後我讓她穿好衣服,告訴我昨天發生了什麼。”
“她怎麼說?”
“她說看見我倒在路邊,把我帶到酒店,然後是我強迫她,和她發生了關係。”
小月震驚,不是震驚於情節,而是韓東景絲毫不加修飾的直白。
“但是,”韓東景的神色異常嚴肅,帶著要和這個世界決裂的氣勢,堅定地說,“我覺得她在撒謊。我不可能和她發生肉體關係,哪怕是喝醉了。我的為人你瞭解,但比起人品,我更確認的是我的身體。”
“男人都是有生理本能的吧。就是因為不清醒,身體才更難控制,更難琢磨。”小月苦笑。
韓東景搖頭,眼眸中掠過一絲猶疑,但很快恢復了堅不可摧的鎮定。
“我的身體有一種防禦本能,對女人的抗拒。你是唯一的例外。我知道這聽起來荒謬可笑,可我知道自已是這樣的,具體什麼原因我現在沒法和你解釋。但我就是知道。”
韓東景開始使用情緒化的,重複的表達,如溺水的人亂了節奏的掙扎。
如果這時沒人願意相信他的話,他的結局一定是沉溺到底,再不會有什麼生還奇蹟。
“我相信你說的。但我很難過,很不舒服也是真的。如果你是和一個陌生女人同住一宿,我可能還不會這麼難受。但鍾思雨,她是我認識的人。我害怕,這件事不會到此結束。我看見了無窮無盡的困擾,我想自已安靜一段時間。”
小月說的很誠懇。誠懇到讓韓東景找不到任何理由說一個“不”字,或是祈求她留下。
而小月這時還沒意識到,自已的直覺精準地預測了事情的走向。
房間內此時還算平靜,是因為鬧劇正在趕來的路上。
“我先搬回自已家住一段時間,好好整理下心情。你也是,照顧好自已,愛惜身體。等我想通了,就回來找你。”
小月強撐著從落寞中擠出一點笑顏。
她不生氣不憤怒是因為她並不覺得遭到了背叛。
雖然她深愛著韓東景,但自已的心也需要冷靜需要清醒。
這種安撫韓東景不僅給不了,和他朝夕相處反而會讓痛感綿延,本來可以癒合的傷口也有風險潰爛發炎。那樣的話,他們的愛就真的生病了。
韓東景一言不發地看著小月收拾東西。她從衣櫥裡拿出旅行包,裝了幾件衣服和三四雙鞋就拉上了拉鍊。
她沒有去拿箱子,也沒去書房收拾任何東西,就像是要去當天來回的旅行一樣,簡單輕便。
韓東景稍微放心了一些。明白她的話都是真心實意,她現在必須要走是真的,但很快就會回來也是真的。
他跟隨小月來到家門口,在她要開門出去的瞬間從背後緊緊抱住她。
他太用力了,如藤蔓繞滿樹幹,拉不開扯不斷,是除非一斧頭劈下去,才能讓他鬆手的留戀。
小月愴然,正想轉過身子和他相擁,門口的可視電話響了。
擴音器裡傳來物業畢恭畢敬的聲音。
“韓先生您好,樓下有三人說是您的朋友,想上樓找您。孟先生,鍾先生和鍾女士。請問現在需要給他們開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