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按照櫻桃給的地址,來到一傢俬立醫院。

櫻桃沒說她為什麼住院,但小月能猜到,她應該是決定拿掉孩子了。

雖然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可見到櫻桃時,小月還是嚇了一跳。

櫻桃常年紅潤的小胖臉,瘦了兩圈,蒼白得毫無血色,連嘴唇上的粉紅也全然失去了。

臉上唯一有顏色的地方是紅腫發脹的眼眶,不知哭了多久,連眼球中都佈滿了肆意膨脹的血絲。

櫻桃一手捂著肚子,緊皺著眉,另一隻手握住小月時,虛弱無助的感覺順著掌心傳遞到小月的心臟,小月在胸口不住的抽痛中,流下眼淚。

“我週一就住院了,吃了三天藥,今天應該會發作。”

“私立醫院可以嗎?為什麼不在協和做?”

“18周了,引產要家屬簽字,我沒和他說。沒和任何人說,除了你。”

“兩邊父母也不知道?”

櫻桃點頭,表情痛苦,腹部的疼痛又加重許多。

“做這個決定我很艱難。艱難到任何人的任何一句勸說,哪怕只說一個不字,我都會退縮。”

櫻桃嘴角抽動,咬緊牙關。

她的眼眶愈發腫脹,但沒有流淚,在哭的只有小月。眼淚成串流下,把腳下的地面都打溼了。

“那天你走後,喬松來接我。我問他幾句,支支吾吾不說實話。我說我拜託朋友查到你的開房記錄了,那女的是你們部門新來的同事。他一下子跪下了,把什麼都招了。”

“他怎麼可以這樣…”

“是啊,多諷刺啊,一個平時摳搜得寧可坐1小時公交也不打車的人,竟然拿著爸媽給懷孕老婆的營養費,帶小三去五星級酒店開房。”

櫻桃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疼痛打斷,她死死地咬住牙忍耐,嘴裡發出了咯噔咯噔的聲響。陣痛過去了,她才有力氣繼續說。

“他承認的那一刻,我從心底裡往上冒寒氣。這個男人,我根本不瞭解,只因為他工作穩定,父母滿意,會照顧人,我就嫁了,還懷了他的孩子。我很害怕,害怕這樣愚蠢的自已。”

櫻桃的眼中帶著在她身上幾乎很難見到的恨意,小月的心又被狠狠揪起,她垂下眼,怕再多看一眼,都會忍不住衝到喬松面前,把他撕碎。

此刻的她,理解了鍾思陽的恨,孟佳的恨,理解了那種自已愛的人,在乎的人,被人傷害後的心疼,和不顧一切想要報復,想要對方付出代價的衝動。

“我知道寶寶是無辜的。你知道麼,週六咱們在醫院時,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胎動。第一次感覺到他是無比真實的生命。我是他的媽媽,我捨不得,我不忍心,最不想讓他受傷害的就是我,可現在我卻要親手送他走。小月,你知道我受著怎樣的煎熬和折磨麼,從決定住院引產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哭,我睡不著,從白天哭到晚上,現在眼淚都哭幹了。可我心裡還是難受,我恐懼,懊悔,自責,可是我必須讓他走。”

櫻桃哽咽,陣痛在激烈的情緒下讓人更加不堪忍耐。

她的表情疼到扭曲,再不見生動可愛,五官被魔鬼揉搓一般破敗了。

小月雙膝發軟,扶著櫻桃的手不敢鬆開,只能無力地癱靠著牆面。

“因為,”櫻桃深吸一口氣,“我對喬松沒有愛。從來都沒有過。所以我沒有辦法生下這個孩子,我的心永遠會有缺口,永遠會有保留,如果不能給他我全部的愛,我寧願他不要來到這個世界。你能明白嗎?”

“我明白。”小月泣不成聲。好像櫻桃已枯竭的淚水,全然交由她來代替。

水繼續流淌,生命才能流動,離別的傷痛和死亡的恐懼,才不至於無限放大,把不懂逃跑的人吞沒。

“不是跟你說了開始疼就要按鈴嘛!”

查房的護士見櫻桃已疼得直不起身,語氣焦急地去叫醫生。

“孟瑤是吧?”醫生面無表情地問,顯然對來引產的女人已司空見慣。

“躺下,我做個指檢,有點疼,忍一下。”

櫻桃躺回病床上,緊閉著眼睛,握著小月的手不住冒汗。

“走吧,去產房吧,很快了。”

醫生扭頭要走,櫻桃慌忙坐起,“主任,我能讓朋友陪我一起麼?”

醫生皺眉,瞟了小月一眼,見她哭得滿臉淚痕,神色看起來比病人還驚慌,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不行嗎?”櫻桃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懇求。

“行。你朋友受得住就行。”醫生撂下一句話,就吩咐護士帶她抓緊去產房,別生到床上或是地上。

櫻桃求救似的看向小月,她很害怕,再也無法逞強了。

“我陪你,我一直陪著你,別怕!”小月強打起精神,想對櫻桃笑笑,卻根本笑不出來。

她也害怕得渾身發抖,走路時已感覺腳不沾地,整個人都彷彿懸空了。

讓人驚恐的,到底是未知更多,還是死亡更多,已無從分辨。

兩人互相攙扶著來到產房,小月扶著櫻桃躺到產床上,手緊緊與她握著。

助產士戴著厚厚的口罩,看不清表情,只是見她在看到病例時皺了皺眉。

“兩隻腳蹬在這裡,”助產士指了指產床邊緣的兩個腳蹬,“兩隻手扶著床兩邊的扶手,宮縮來的時候用力。”

櫻桃按助產士說的做,只是握著小月的那隻手還不肯鬆開。

助產士冷漠地瞥了一眼,不再說話,站在床尾,一邊用機械的語氣說著“用力”,一邊漠然等待著死嬰與母體剝離。

只8、9分鐘的時間,胎兒便娩出了。

櫻桃覺得腹中一空,有一團組織從體內脫落,緊接著便覺到一隻手伸了進去,殺雞燉魚前掏出內臟般來回翻轉。

她的心徹底死了,任由助產士擺佈。毫無尊嚴。尊嚴在此刻,是最不必要的東西了。

“好了,觀察幾小時,沒有大量出血就可以回家了。三天後來複查,看看子宮清沒清乾淨。沒幹淨可能還要刮宮。”

櫻桃面如死灰地直直地躺著,雙目無神地望著白白的天花板。不知是聽見還是沒聽見,全然沒有反應。

助產士提著一坨血肉模糊的東西要往袋子裡裝,嘟囔了一句,“還挺完整。”

小月下意識地看向她,只見一個已經有了人形的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小手上的手指都清晰可見。

她倒吸一口冷氣,兩眼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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