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沒有開燈,她快速走到窗邊,想拉上窗簾,卻又忍不住探頭張望。
好訊息是,那男人並不是在窺探她,只是在吸菸罷了。
壞訊息是,那人,正是韓東景。
原來他就住在櫻桃正對面的那幢樓,高一層的位置。
想要時抓不著,想逃時甩不掉。
江浸月做夢也沒想到,10年了,這個杳無音訊的人突然就冒出來,還在3小時內數次出現在她眼前。
罷了,反正很快就要搬家了。
她拉起窗簾,在視窗佇立良久,思緒隨處飄散。
好累啊,去睡吧。
她的大腦終於發出了一道可執行的指令,她轉身想去門口開燈,手卻不受控制一般,把窗簾又拉開了一道小縫。
對面的屋子已黑了燈,早沒了人影。
失落的情緒湧上心頭,情感追逐著理智,完勝。
“他現在就是個油膩的胖子。就算他還是當年的樣子,也沒必要再浪費時間。”
江浸月在大腦裡拼命驅趕著韓東景時而瘦長時而肥胖的影像,匆匆洗了把臉,疲憊地倒在床上,蜷縮著身體,睡著了。
……
一陣熟悉的清香。
她把頭埋在他單薄的胸膛,肆意吸吮他身上的味道。
他的手在她的脊背摩挲,慢慢地向下移動,在她的臀上輕輕捏了一下。
“好癢!”
她臉一紅,順勢全部滾到他懷裡。
兩個剛冷靜下來的身體,瞬間又升了溫。
空調的冷風賣力地吹著,卻始終繞過了這對戀人,被窩裡像藏了一座火山,隨時準備噴發。
“再來一次?”
“不,好累。”
“聽明白了,還要。”
男孩輕輕勾起嘴角,一隻手撐著床角,俯身把女孩裹進身下。
他的唇輕輕落下,溫柔地下著杏花雨。
卻又趁她沉醉之時,疾風暴雨般撬開唇齒,猛烈進攻,讓她腦中一片空白,難以抵擋。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窗外好像下起了雨。
悶雷陣陣,閃電明亮短促,她突然覺得身上劇痛,難以忍耐。
“好疼!”
她哭喊著,從床上跌落,墜入了無邊黑暗。
“你什麼都不是,你什麼都不是……”
男孩的身體突然變成一坨巨大的陰影,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向她逼近,再逼近。
“不要!”
江浸月猛地驚醒,身體僵直,不能動彈。
這種情況並不是第一次,她深深呼吸,穩定著情緒,一點點地活動著手指和腳趾。
身體慢慢升溫,可以動了。
她沒有著急坐起來,只是側著身躺著,逐漸找回對身體的掌控。
臉上觸感冰涼,她這才發現,半邊枕頭都已被淚打溼。
可她顧不上這些時常氾濫的情緒附屬品,真正讓她懊惱的是,雙腿之間竟然也涼涼的。
“韓東景,你還是不肯放過我。”
江浸月坐起身,用手撥開了窗簾的一角。
外面又下起雪來。
雪花在路燈附近的光暈中胡亂地飛舞著,似被燈火灼成粉末的飛蛾。
剛才的是夢,又不是夢。
那場景,真實地發生在19歲的那個夏天。
高考放榜那天,班長超常發揮,考了高分,就張羅著大家一起吃飯慶祝。
江浸月意外地也被邀請了。
同學們一起吃了晚飯,不盡興,又去KTV唱歌。
落座不久,還沒唱上3首歌的功夫,包廂裡就又來了一夥人。
他們是校籃球隊的,班長的鐵哥們。
韓東景也在其中。
他穿著白色T恤和牛仔短褲,頭髮剪得很短,一副慵懶模樣。
進屋後,他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不偏不倚,正在江浸月身旁。
整個晚上,她的臉都是滾燙的。
包廂裡的人太多了,大家都擠在一起,已經官宣戀愛關係的小情侶們,女孩坐在男孩腿上,氣氛好不曖昧。
她的手使勁兒地拽著裙襬,想避免碰到韓東景裸露的大腿,可還是時不時地貼在一起。
包廂裡的冷氣開的很大,他的腿很暖。
每次肌膚的接觸,都讓她心臟狂跳。她狠狠低著頭,怕被人看出她的臉紅得像燒著了。
不過沒人注意她。
大家唱著鬧著,一會哭了,一會笑了。
剛成年的他們,第一次感受到“別離”,覺得傷感,失落,卻並不真切地知道其中含義。
韓東景身邊不時有人走過,男生遞給他酒,他擺擺手,不喝。遞給他煙,他擺擺手,不會。
他靠在沙發上,也不說話,也不唱歌,眯著眼睛,像睡著了一樣。
江浸月忍不住偷偷看他。
看他濃密捲曲的睫毛,看他高挺冷峻的鼻子,看他飽滿紅潤的嘴唇。
看他修長的手,看他膝蓋上的骨節,看他白色的襪子和有些髒了的球鞋。
看了一遍,還想再看一遍。
怎麼看都看不夠。
不知不覺到了11點,同學們陸陸續續散了。尤其是女孩子,基本都提前離場回了家。
還剩下幾個已經喝多的男生,抱在一起,吵嚷著要去酒吧繼續下一場。
清醒的只剩二人。
江浸月沒人管,沒人催。
媽媽幾年前得病走了,爸爸很快再婚,跟新老婆買了新房子。
她獨自住在舊房子裡,拿著爸爸給的生活費,學著照顧自己,如今早已適應。
整晚,她都沉浸在複雜的情緒中,竟忘了要離開。
韓東景半躺著窩在沙發裡,好像四周的喧鬧與他無關。
也是,別班同學的聚會,沒什麼太多感情可言,更何況,他本就不是熱情的人。
可是,既然這麼無聊,他為什麼還不走呢?
江浸月不明白。
她想等韓東景走了之後再離開。
因為她知道,今天之後再難相見。
與他如此親近的時光,她1秒都不想浪費。
這樣想著,她又看向他,卻突然發現,他一直閉著的眼睛正大睜著,目光銳利,割在她臉上。
“看我一晚上了。怎麼,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