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日,星期一。
一大早白三在辦公室等著了。
“今兒怎麼來這麼早?稀罕。”
“一大清早就被白景琦鬧醒了,索性早點過來了。”他看了看四下無人,輕聲問道:“兩天兩夜,該到了吧?”
“應該到了。”杜守義放下揹包點了點頭。
京廣線的這趟車要花四十八個小時,說話這會兒火車應該在廣州境內。至於以後,那是婁董的事,杜守義就不過問了。不過他和熊明已經商量好了聯絡方式,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到了上午十點。
“叮,宿主今日簽到獎勵為,‘同仁堂’八寶茶X200。”
杜守義沒功夫管這次亂七八糟的簽到了,他要用心對付眼前這兩位。
“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了。首先要感謝組織對我的信任和重視,也感謝您二位親自跑一趟,實在太感謝了。
文化館是很好,可是我更喜歡待在軋鋼廠。如果可以,我願意在這兒紮根一輩子。所以...真的真的很抱歉。”
說完他笑了:“您二位別見怪,我就是這麼個擰巴人。咱們部裡象棋隊幾次想調我我都沒去。我生是軋鋼廠的人,死是軋鋼廠的魂。這他們都知道。”...
開玩笑?!別說文化館,文化部他都不去!
午休時,他把這事和小北聊了聊,沒想到小北已經聽說了。
“這才多會兒就傳到你們科了?這行政樓真是把大漏勺,什麼都藏不住。”
龔小北笑了,“早傳開了。生是軋鋼廠的人,死是軋鋼廠的魂...”...
杜守義又‘風騷’了一回,人市裡文化館上門來挖人,愣是被他拒絕了,還死活要留在軋鋼廠。
文化館是什麼地方?那是文化人待的。進去就是幹部,而且天天寫寫畫畫,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多舒坦?多少人擠破了頭都進不去!...
就在他和小北聊天的時候,‘大領導’剛聽完秘書的彙報。
“他是這樣說的?那就尊重他的意見吧。沒想到,小同志覺悟很高嘛?!”說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一下,這小傢伙挺逗...
吃完飯,杜守義回四合院看了一下。王桂花剛換了個陌生環境,開頭這一兩個禮拜是最難熬的。
還沒進院子,槐花就跑出來撲向了他,“乾爹,抱抱。”
“哎,好姑娘。今天中午吃什麼了?和乾爹說說。”
“和大太太,二太太一塊兒吃的麵條。”
杜守義聞了聞她身上,還好,沒臭豆腐味。
“好吃嗎?”...
父女兩個說著話來到了中院,就見院裡的幾個老太太正圍坐在王桂花屋前的迴廊裡聊天。
聾奶奶見了他笑道:“這丫頭,一見二哈飛走就說你回來了,她們還不信呢。”
“要不我說養閨女好呢,就這倆丫頭最貼心。”
杜守義說著把手裡的提兜放到小几上。
“弄了點八寶茶,您幾位嘮嗑得時侯正好解渴。”
正說著話,空中忽然傳來一聲鷹唳,然後就見八姑娘遠遠的俯衝下來,快接近地面時它用力地呼扇了幾下翅膀,穩穩落在杜守義肩上。
杜守義看著在院子上空盤旋的鴿群問道:“你去抓人家鴿子了?”
槐花說道:“我知道,乾爹,不是的。八姑娘現在是鴿子們的頭了。”
杜守義見她有些急,連忙鼓勵道:“你慢慢說,乾爹聽著呢。”
“嗯,八姑娘會帶著鴿子們飛呢,有壞鴿子來欺負好鴿子,八姑娘還會把它們趕走。很厲害的。八姑娘還抓了好多斑鳩給光福叔呢...”
大家笑眯眯地看著槐花,聽著她一件件講著八姑娘的趣事。真不知道這丫頭的小腦瓜子是怎麼長得,雖然有的事她還說不太清,但一件件都記著。
其他人天天看到,早已見怪不怪了。可有些事杜守義還是頭一回聽說。
他越聽越覺得神奇:基因最佳化是把鷂子最佳化成‘鴿子王’了?這是變種了吧?!...
中午陪槐花玩了好一會兒,下午杜守義踩著上班鈴進了辦公室,一進門他就遇上了馬華。
“師叔,常青中午來過,沒等著您就走了。”
“說什麼事了?”
“說...花母雞一定要他幫著帶句話,說謝謝您。他也不知道什麼事。”
杜守義一猜就是這個。他和花家鄰居說過話,花母雞不難猜出塞錢的是他。
不過他從門縫裡塞進去的可不止是錢,還是個臺階,或者說是讓花母雞重新登車的‘車票’。
花母雞今天要是當面來和他道聲謝,那以前的事就算都過去了,不過...看來有的人悟性還是不夠。
別說花母雞,杜守義自己的悟性也不怎麼樣。直到現在他還認為是因為自己的字好才被文化館看中了,可他也不想想,人文化館就因為一幅字就看上你了?再說,你又不是成名的大家,人家想要個工人還用親自登門?一個電話,對方還不巴巴地去文化館接受面試?
到了下午,他婉拒文化館挖牆腳的事已經在廠領導裡傳遍了。後勤科長為了這事還特意找了他。
“你真把人文化館給拒了?”
“不能這麼說,人家會沒面子的。只能說我覺得自己水平和人家的要求有距離,不敢去。”
科長笑了:“你可拉倒吧。不過真是可惜啊,我年輕那會兒也挺喜歡文藝的...”
杜守義忽然覺得自己悟性是有些不太夠了,他耐心聽科長聊了快十分鐘,愣是沒明白領導是什麼意思。
直到快話尾了他才聽出音來,領導這是覺得不好意思,在和他套近乎呢。
他近來表現突出屢屢給科里長臉,按說領導該有所表示。可他剛漲過工資沒多久,這次調級怕是輪不上他了。
“科長,您千萬別給我調級,就是把我往下調整點都沒關係。您也知道我們組的白三比我年齡大很多,平時工作表現也不錯,可他拿的比我少太多了。
他家裡剛有了孩子,負擔又重,要是您再給我調級,我怕他會有情緒,不好管理啊!”
不趁這機會給白三撈點好處還等什麼?...
今天小北有學習,到了晚上下班,杜守義拿了兩瓶茅臺上白三家了。一是看看白景琦,二是憋了這麼久,白三可以開戒了。
白三還有點猶豫,“要不再等兩天吧?”
“也行,我們喝著,你看著。”說著他對小翠父親道:“單大爺,咱爺倆今天好好喝一杯。”
“別且?”白三笑了,“我就這麼一說。有茅臺不喝,你當我傻呢?”
三個男人在燈下,就著炸小魚和花生米喝起了小酒。三句話一過話題自然而然轉到了白景琦的教育上,也談到了他將來學字的問題。
杜守義看了眼白景琦,暗歎一聲:‘孩子,不是叔想坑你,怪就怪那個給你取名字的人吧。’
他開始忽悠道:“書法,行草講悟性。楷書,特別是中楷、小楷靠苦練還是能練出來的。你瞧以前的秀才舉人,人人一筆好字,那都是書法天才?不是。人都是從小開始下功夫的。
我爹疼閨女,捨不得打我妹妹,她現在的字就像狗爬一樣。要是她小時候像我一樣,不練字就捱揍的話,指不定水平在我之上...”
他的話被一旁的小翠都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