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耍賴的憨態半晌,顧雲廷眼含笑意,軟了聲音在她耳邊勸她:“不是你自己要來的南遠寺?你若想睡懶覺,找處山莊度假多好?”

見她無動於衷,他頓了頓道:“要是觸怒了菩薩,你昨天紅綢上寫的願望就不靈了。”

言畢,方才還緊閉雙眼的女子眼睛驀地瞪得溜圓,一掃方才的惺忪之態,被子不搶了,人也坐起來了:“走,唸經,禮佛!”

顧雲廷站在原地,氣得咬牙切齒。

睡覺這麼重要,卻遠遠及不上守寡?

楚懷玉見他神色奇怪,不知道他在氣什麼,也無暇顧及:“你快出去,我要換衣裳。”

洗漱又穿戴整齊過後,楚懷玉精神百倍跟著小僧往祠堂去,絲毫意識不到自己身旁站了一座會移動的冰山。

直到接近午時,二人同南遠寺主僧辭別,卻不想清遠大師看著楚懷玉連說了幾句“阿彌陀佛”。

楚懷玉摸不著頭腦,問道:“大師為何如此?”

清源大師雙手合十,又唸了句什麼才道:“夫人有異世之相,若能好好掌控,會有意想不到的力量。”

楚懷玉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看了一眼顧雲廷,連忙回了個禮道:“雖然不知大師是何意,但多謝大師指點。”

說完連忙帶著顧雲廷離開了南遠寺。

她心裡知道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沒想到清遠大師一眼便能看出,想來有極深的造詣,怪不得深受百姓信奉愛戴。

只是異世之說在這個時代不可多言,這群思想閉塞的人,說不定會將她當成什麼異世妖女,把她綁起來焚身獻祭,那可真是玩完了。

顧雲廷見她神色慌張,蹙了蹙眉道:“你跑什麼?”

“我哪跑了?”楚懷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聲音提高了幾度。

顧雲廷失笑,拉住她的手腕道:“我不信奉這些,你只管我沒聽見。”

楚懷玉眼底的詫異掩飾的極好,道:“誰管你聽沒聽見,那大師八成是亂說的,我也聽不懂。”

顧雲廷只是笑笑,並不戳破。

他只知道面前的女子有著他從未在女子身上見過的堅韌機敏,伶俐懂得變通,巧舌如簧又能出口成章,是他已經過門的邵國公夫人就夠了,其他便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見他不再追問,楚懷玉舒了口氣。

下山比上山要容易得多,避免與上山的人發生對流衝突,東邊上山,西邊下山,二人來到山腳下時,他們的馬已經被人牽到這頭,見了顧雲廷,馬打了個響鼻。

顧雲廷上前扶它的前額,隨後向小僧道謝,回頭看楚懷玉時,見她面如菜色,不由失笑。

楚懷玉看見這馬,條件反射似的覺得自己的屁股一陣痠痛。

“此處租不到馬車?”楚懷玉問道。

顧雲廷環顧四周,聳了聳肩:“你說呢?”

答案肯定是沒有。

“都怪你,放著好好的馬車不坐,偏要自己騎馬來。”楚懷玉抱怨道,無可奈何正要硬著頭皮上馬,便聽身後響起一道女聲。

“是邵國公夫人嗎?”

楚懷玉用眼神警告顧雲廷,隨後扭頭看去,只見少女穿著青色帶花邊的襖子向她款步走來,行了一禮:“離得老遠便看見這身影像夫人,沒想到真是您。”

凝了她半晌,楚懷玉才想起來她是祝清懿生日宴上坐在顧雲霜旁邊的少女,柳少傅家的小姐柳之夏。

“我閒來無事,便上山祈福。”言畢,楚懷玉往她身後瞧了幾眼,如願看見少傅家還算寬敞的馬車。

柳之夏頷首,微微皺眉看了一旁的顧雲廷和馬一眼,正不知如何開口時,便聽楚懷玉說道:

“我家這下人辦事不利,好好的馬車不知道停到哪裡去了。”說著,楚懷玉瞪了顧雲廷一眼:“不知柳小姐是否方便載我回京?”

顧雲廷眼觀鼻鼻觀心,配合作出一副做錯事的下人的模樣。

見狀,柳之夏果斷點頭:“自然是方便的,夫人請。”

楚懷玉微笑頷首,隨後向太傅府馬車走去,想起什麼似的,她回身補充道:“沒其他位置,你自己駕馬回府。”

顧雲廷挑眉,心中誇讚夫人好生威風,便即翻身上馬,語氣吊兒郎當的:“是,夫人。”

柳之夏感覺有些異樣,卻說不出具體哪裡不對。與楚懷玉並肩坐在馬車裡,便吩咐馬伕上路。

太傅府的馬車不比國公府的舒適,但也好過騎馬,路上無聊,楚懷玉與柳之夏攀談起來。

印象中柳之夏還來府上找過顧雲霜幾次,二人似乎關係不錯。

“夫人經常來南遠寺祈福?”柳之夏輕聲問道,聲音柔柔,神情關切。

“從前在楚府自然沒什麼機會出來,今日是第一次。”頓了頓問道:“柳小姐常來?”

柳之夏頷首:“小女頗受清遠大師啟發。”

又寒暄了幾句,楚懷玉對柳之夏有了初步的瞭解。

這個少女看著是個知書達理的,不知道為什麼卻與顧雲霜玩到了一塊去,柳少傅本人十分注重詩書,故而柳之夏看起來一看便是從小長在書卷里長大的孩子。

只是楚懷玉殺伐果斷,為人爽直,見她這樣溫柔知理的女子,多少覺得柔弱了些。

正想著,便聽柳之夏忽然問道:“昨日聽說顧二少爺去武場同白將軍習武了?”

楚懷玉一怔,不過昨天發生的事情,連深宅裡的少女都知曉了,她不禁搖頭輕嘆:“這孩子嘴上沒個把門的。”

柳之夏當即搖頭:“並非二少爺有意宣揚此事,只是昨日出府趕上二少爺回府撞見了,他便將此事告知於我了。”

楚懷玉清澈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睨著她臉上的神情,心下了然幾分。

“看著受了不少苦……”柳之夏喃喃道,察覺自己失言,又道:“秋日這天氣反覆無常,說不定哪日便冷了,夫人可莫要著涼。”

楚懷玉笑了笑,只是眸子清冷,笑意絲毫未達眼底。

她還奇怪柳之夏這般恬靜的女子怎會與顧雲霜相處甚歡,原來是此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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