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村裡人趕過去,老德民已經直挺挺死在房門口了。

大騾子直接嚇得病了好幾天。

病好了以後就一直情緒低落。

所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大騾子自己也是老光棍,老德民近在咫尺的慘象,讓他很容易把自己代入。

想到自己有一天可能也是那種下場。

甚至還會更慘,能慘到什麼程度都沒法想。

到了這種時候,親眼目睹老光棍晚年的悽慘,大騾子這才有所覺悟。

他開始後悔起來。

後悔沒有趁著年輕,趁著身體好的時候努努力,儘量娶個媳婦,或者坐山招夫也行啊。

總得留下個一男半女,等自己老了病了不能動的時候,伺候伺候自己,給自己倒碗水喝。

給自己養老送終吧!

可他身體好的時候淨顧著“我是騾子我快樂”了,根本沒給自己留條後路。

現在老了,身體越來越差了,尤其是親眼目睹到“光棍不樂”的時候。

而且這時候正好進冬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他居然無師自通深切體會到一個多麼痛的感悟。

他發現人的一生就好比一年四季。

人在春意綿綿、夏的熱烈、秋天的涼爽時,都很舒服很好過。

但是,真正難過的是冬天。

如果你沒有在春天播種,夏天鋤耕,秋天收穫,沒有給自己儲備下糧食和棉衣。

那麼,三九嚴寒的天氣裡,你怎麼熬?

就像人一生,在青年、壯年的時候,因為身體好,身體壯,即使冷點熱點,苦點累點,怎麼都好過。

但是到了老年,身體機能退化,行動不便,渾身是病,這時候要是沒有攢下點什麼,沒有熬下一男半女。

才能明白青壯年時候享受過的,快樂過的,那些生活,都是浮雲。

過去就是過去了,跟一場夢,跟看一場電影沒什麼區別。

真正能深切感受到的,真正難熬,熬不過去,悽慘無助,撕心裂肺的,就是到了又老又病的最後關頭。

——就像老德民這樣!

——也許自己以後也會那樣!

養兒防老,人生一世就是需要養個兒子防老啊!

可是自己明明沒有養下個兒子啊!

他這些悲哀的想法,極其低落的情緒,老歪和田立業肯定都知道。

倆人都想盡辦法去安慰他。

甚至二友還向他保證,如果大騾子以後有個病有個災的,別人沒有管的,他這倆最好的朋友不可能不管。

老歪情深意切地對大騾子說:“你就放心吧,你絕對掉不到地上。

不管你以後有什麼問題,我和立業保證你比那些有兒有女的還有依靠。

你看我們兩家過得都不錯,照顧你完全能顧得過來!

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俺倆人的脾氣,要是你有事,俺倆絕對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你沒人管!

這一點你不會不承認吧!”

田立業也是這樣安慰大騾子。

誰能想到,這兩位老友如此情深意切地勸他,不但不管用,大騾子的情緒低落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並且堅持了多年,晚飯後到大倉家來喝茶的習慣,正在逐漸被打破。

這個冬天,晚飯後他來大倉家報到的次數越來越少。

到了年底,則是直接不見人了。

多年來都是三個人喝茶聊天打屁,這個冬天大多數的晚上,只剩下老歪和田立業。

以前三個人喝茶聊天的時候,感覺很繁華,很熱鬧——雖然有時候三個人並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喝茶抽菸。

現在雖然從數量上只是少了一人,但是剩下的倆人覺得天都少了半邊,似乎世界上的人消失了一半似的。

感覺冷冷清清的。

這讓二位老友更是對大騾子倍加珍惜,覺得少了他不行。

大騾子偶爾再來的時候,倆人除了各種安慰,還一直囑咐他不要悶在家裡,晚上一定要來喝茶聊天啊。

話是開心的鑰匙,就是要多聊天,心裡有什麼事別憋著,全都跟好朋友說出來。

說出來就鬆散了。

可是,根本不管用。

大騾子只是推說自己今冬天身體不適,愁動彈,實在沒有別事。

但是,二位老友總感覺很蹊蹺。

除了他倆總結的兩條原因,第一就是讓錢鬧的,第二就是因為老德民的死刺激到他了。

他倆隱隱覺得大騾子似乎還有其他難言之隱。

而且似乎很嚴重的樣子,

嚴重到連最好的兩位老友都問不出來。

眼看到了年根兒,大騾子徹底不來大倉家喝茶聊天了。

老歪因為到了年根兒,各種忙年,而且還牽掛三倉,越到年底越擔心。

對大騾子的心事問題也就先放到一邊去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大倉娘照例打包好許多的酒菜和水餃,讓孩子們給大騾子送過去。

大騾子雖然也姓梁,但跟大倉家不是一支,服氣比較遠,拜不著年。

老歪更不可能去給大騾子拜年。

上午他跟著秉義和秉禮出去轉了一圈兒,給他們頭頂上的長輩拜完年。

就回來陪著老英雄。

因為整整一上午,一直都會有來拜年的,也有直接上炕跟老英雄喝兩盅的。

老歪就是貼身服侍。

一直到了下午,老歪才能抽空去大騾子那裡坐坐。

不算拜年,就是過去看看老友。

過了個年,算是兩年沒見了,大年初一過去看看老友的近況。

因為老歪聽送酒菜和水餃的英子和小四兒說,大騾子狀態很差。

他倆過去的時候天都大亮了,大騾子還沒起來,還是她倆砸門才把大騾子叫起來。

進去以後英子把大騾子那亂糟糟的屋裡和炕上給簡單規整一下。

小四兒把酒菜和水餃給大騾子擺開。

讓他趁熱吃。

但是看得出來,大騾子一點胃口都沒有,更打不起精神。

要知道,以前的時候他可不這樣。

不管是過年還是過節,只要給他送來現成的、熱乎乎的酒菜,他都是發自內心的快樂。

馬上就要點起一盅子酒,把酒壺放在燃燒的酒盅上面,煮酒。

酒熱了,馬上就大吃大喝起來。

這個時候的大騾子,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全身心地投入到即時的快樂當中。

尤其是過年這樣最大的節日,送來的酒菜和水餃最多,應該是最快樂的時候。

現在看他這樣一反常態的樣子,英子和小四兒都很奇怪。

勸吃勸喝了半天,大騾子勉強動了動筷子,看那樣子,比吃毒藥都難以下嚥。

倆人回來跟老歪和母親說這事,老歪更掛心大騾子了。

到了下午他過去一看,見送來的酒菜和水餃幾乎沒動。

大騾子縮成一團,像條狗一樣蜷在炕上。

情緒低落到了極點。

老歪坐在炕沿上跟他聊到傍黑天,希望能夠疏通老友的苦悶。

當然,所謂的“聊”,基本就是老歪在說,大騾子保持蜷縮狀態不說不動。

大年初一,老歪知道家裡人這個點兒又已經弄了好多的菜餚,全家人還得繼續大排筵宴。

老英雄依然要居中主持,他二叔和三叔兩家人還是要繼續在這裡團聚。

老歪不敢耽擱,末後他把飯菜熱了熱,酒壺裡的酒燎熱,強行把大騾子拉起來按在桌邊,然後才匆匆回家去了。

從初二開始,老歪就要陪著大倉娘走孃家,串親戚家。

有時候回來了,晚上也有來客。

就沒顧上去大騾子那裡看看。

到了初六、七的時候,他才能抽空過去大騾子那裡。

發現大騾子不但精神狀態極差,而且身體好像真的是不好,臉色極差,路都走不穩,人都有點脫相了。

這讓老歪擔心極了。

但是又毫無辦法。

他年前臘月二十九的下午,已經跟大倉透露過大騾子的情況,表達了自己對老友大騾子的擔心。

老歪其實是想跟家中老大求助。

這些年來,老大不但是母親的主心骨,也早已成了繼父的主心骨。

現在老歪的老友有問題,他又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幫助老友,就想看看老大有沒有辦法?

畢竟,在老歪心目中,沒有老大解決不了的問題。

年前年後太忙,老歪也不好意思再跟老大提這事。

眼看過了初十,過年的繁忙終於可以稍微消停一些了。

而老歪眼看著大騾子身心都要垮了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再次跟老大說起這事。

希望老大能幫著想想辦法,看看怎麼才能救救大騾子?

大倉在暫時理順了三倉這事以後,就決定先要去大騾子那裡看一看。

總得親自了解一下情況,然後才能決定怎麼幫他!

臘月十二早上,大倉決定吃完早飯,就去大騾子那邊看看情況。

可是,他早飯還沒吃完的,就聽到村裡傳來一個訊息。

大騾子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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