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大哥！”三倉叫屈道：“你覺得你兄弟會是那種沒主見的人嗎？
我雖然有點不大靠譜，但是我也看得很清楚。
咱們兄弟四個當中，最有主見的應該是我吧？”
“對！”大哥冷哼一聲，“數你主意大！”
好吧！
主意大，在咱們這裡實在不是一個褒義詞。
基本意思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不管靠譜不靠譜就敢下決心去幹，而且完全聽不進別人的意見。
好在三倉皮厚，他也不在乎大哥怎麼說他。
再說了，他也確實是“主意大”！
“大哥，是這樣的，”三倉繼續說道，“那個表哥的建議其實跟我不謀而合。
其實這兩年來，我一直有這個想法，想去俄羅斯——哦不，那時候還是蘇聯，想去做生意。
你整天在外邊，不會沒聽說吧，89年時候就有人用五百車皮罐頭和毛巾、肥皂啥的日用品，換回四架客機。
一下子就成了首富。
聽人說，那邊日用品奇缺，咱們這裡的東西運到那邊，價格打了滾地往上翻。
那些去蘇聯當倒爺做生意的，鈔票都用麻袋往回扛。
我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肯定也動心啊。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閒不住，最富有冒險精神。
別人說去蘇聯那邊做生意，其實還有一定的風險。
我最喜歡這種具有挑戰性的事兒了，我真的很想去。
但是因為家裡有個大哥，你太嚴厲了，我就是想去也不敢去，畢竟那得需要出國。
再說了，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說去蘇聯當倒爺很掙錢的，也有人說其實不掙錢。
辛辛苦苦冒著很大的風險去幹了幾趟，有時候也剩不了多少錢。
因為眾說紛紜，加上對大哥的懼怕，後來我就打消了那個念頭。
現在表哥來找我，我倆肯定是一拍即合呀。
因為表哥已經去那邊兒跑了幾趟，他感覺還不錯，利潤特別可觀。
表哥告訴我說，去俄羅斯那邊兒倒賣東西，其實是一個很有講究的事情。
能不能賺到大錢就看你會不會幹。
如果說就像那個首富一樣，往俄羅斯販賣罐頭和毛巾，肥皂什麼的日用品的話，估計你要虧的連車票都賺不回來。
因為這趟國際列車有規定，每個人最多隻能帶幾十公斤的東西，超過了這個重量的話你就得另外補交運費。
而且這個補交的數目還很大。
比方說你要是帶罐頭，一個罐頭差不多就有二斤重了，按照重量限制的話，你一次只能帶幾十個罐頭。
你要知道罐頭能值多少錢，帶幾十個罐頭過去，跑一趟最多能賺幾十塊錢，真的是連車票都賺不回來。
比如說毛巾和肥皂的利潤，那就更薄了。
雖然毛巾不重，但是因為它的利潤太薄，這樣加起來也是不夠買車票的。
表哥告訴我說。最賺錢的東西就是皮衣和羽絨服，在那邊很有市場。
因為那邊天冷，而且他們現在服裝奇缺，所以說，只有你能販賣過去，轉手就能賣出去，並且利潤特別大。
在咱們國家兩三百的皮衣或者是羽絨服，賣到俄羅斯那邊，有時候就能賣到上千塊，這個利潤簡直是太高了。
你要是能帶上百十件皮衣賣到俄羅斯，回來的時候再捎點兒那邊的特產什麼的，這一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基本上就能賺上萬塊錢人民幣。
當時這趟國際列車是一週對開一趟。
表哥跟我規劃的是，我們再多找幾個人，我們兩個挑頭當老闆，再多找幾個人幫忙，我們分成兩隊。
一隊負責往俄羅斯那邊運貨，一隊負責在咱們這邊張羅貨源。
就是說如果跑得好的話，我們兩個人一週毛利潤就能掙上萬塊錢。
這樣用不了幾年，我們不就成大富豪了嗎？”
聽老三這樣說，大哥再次冷笑一聲：“成大富豪？
不管幹什麼生意，你不能只看到賊吃肉，你也應該看得到賊捱打。
你們光看到了好的一面，就沒有想到不好的一面嗎？
你們只想到了賺錢，難道就沒想到可能會賠錢嗎？
換句話說，那是到俄羅斯販賣東西，畢竟是跨國生意，跟在國內做生意還不一樣，裡面有很大的風險。
有時候即使你掙到錢了，可能會有命掙，沒命花。
萬一出點意外，把命撂那兒都有可能！”
“哦，是啊，大哥說的對！”剛才還說的神采奕奕，兩眼放光的三倉，頓時有些頹喪起來：
“沒錯，當我們真正幹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事情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樂觀。
當你帶著貨物上了車以後，比方說那邊的乘務員，喜歡找各種理由刁難咱們這邊兒做生意的。
說不好聽一點就是敲詐勒索。
而且乘務員還算好的，稍微給點錢就能打發過去。
最難纏的就是海關的人，他們胃口很大。
海關的人會上車檢查乘客的隨身物品，如果看到有什麼貴重貨物，可能就是以所謂的走私的理由扣押你的貨物。
再有就是小偷小摸的，甚至還有搶劫的。
表哥之所以找上我，他就是覺得我不怕事，很有一股衝勁兒，天不怕地不怕的。
有膽識，有魄力，即使路上遇到兇險，也有辦法能夠克服。
他一開始的時候自己跑了幾趟，什麼樣的事情都遭遇過，感覺自己跑單幫太危險，所以才找我，要跟我合夥。”
“唉——”大哥嘆口氣，連連搖頭。
“大哥，怎麼了？”三倉見大哥這副樣子，十分忐忑地問。
“我怎麼說你呢？”大哥盯著自己的弟弟，“如果我說你傻，你說你都二十二了，這樣說你明顯會很傷你。
可我不說你傻，難道你就不傻了嗎？”
“……”三倉不明白大哥為什麼突然這樣說自己。
要知道，自己明明掙到錢了啊？
說明自己不但不傻，而且還很有能力啊！
“我問你！”大哥說道，“那個所謂的表哥跟你分工，是不是他負責帶人在國內張羅貨物，你負責運輸？”
“對啊！”
“張羅貨物會出危險，還是乘坐魚龍混雜的國際列車危險？”
“是啊！”三倉明白過來，低下頭，“但表哥不是那樣的人，他對我很好的。
我們賺到錢，他都是多分給我！
而且我也不是不明白他的分工沒有風險，而我有風險。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分工不同，有風險的事總得有個人去幹吧？
我本來就想去當倒爺，即使不跟表哥合夥，我自己一個人幹，路上的風險是一樣的吧？
而且國內還沒有人幫我張羅貨源。
我幹有風險的工作，表哥多分錢給我，我覺得這很公平了。
我就是這麼想的啊！”
“不是我小心眼啊我的兄弟！”大哥突然用一種特殊的音調說道：
“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他是拿你當槍使。
他在家張羅貨物，那是穩賺不賠的事。
別說多分你一點，就是分你三分之二，他要三分之一，對他來說張羅來的貨物，也是利潤極高。
只不過就是張羅張羅貨物，就能獲得這麼高的利潤，而且毫無人身危險。
即使你和貨物出了事，他最多搭上一趟貨物的損失。
而你呢，可能搭上的就是生命！
你呀你，你——”
大哥指著三倉，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他了。
憋了半天，大哥才又憋出一句：“人活一輩子，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活著。
你要知道，你的身體，你的生命，不僅僅屬於你自己。
父母給的你生命，也屬於父母。
我們跟你骨肉相連，你也屬於我們的一部分。
你要是出什麼事，你讓我們怎麼辦？
你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不在乎，生死看淡。
可是你為我們想過沒有？”
三倉低下了頭。
過了一會兒，他就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突然開始脫他的上衣。
大哥愕然地看著自己的弟弟。
三倉把上衣全部脫掉！
大哥赫然看到，在三倉的右胸和腹部有兩個傷疤。
“這是——”大哥刷的站起來，音調都變了，指著那倆傷疤，顫抖著問，“這傷疤怎麼回事？”
三倉看著大哥那顫抖的手，都要扭曲的臉，心裡一熱，眼裡升起一股霧氣：
“腹部一刀，胸部一槍！”
“你——”大哥腦袋嗡的一聲，不由自主地揚手就給了三倉一記耳光。
這一下扇得很重，大哥的手都麻了。
三倉的臉上瞬間鼓起一個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