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被三倉的倔強再次給激怒了,忍不住一拍桌子:
“你放著好好的學不上去開貨車,要不是過年我先得把你揍得爬不起來。
我耐著性子給你擺事實講道理。
就是想讓你明白你錯得多離譜。
就像當年你不上學了去收破爛一樣離譜。
沒想到你蹬鼻子上臉,還反過來跟我攀扯。
你能跟我比嗎?”
沒想到的是,大哥的發怒這次卻沒有震住三倉。
三倉反而變得一臉悲憤,點頭道:“大哥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沒法跟你比。
不但沒法跟你比,在這個家裡,我跟任何人都沒法比。
你給我交個底,給我說句實話,我是不是撿來的?
是不是不是親生的?
只要能讓我知道事實的真相,我就是死了也閉眼了。”
大哥詫異極了:“你小子發哪門子神經,突然間說什麼胡話?”
“我沒發神經,說的也不是胡話。”三倉愈加悲憤: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就豁出去了,把我心裡的真實想法全倒出來。
遠的先不說,先說我帶豔雲來家這事。
我帶她來家過年,那是一片好心啊。
咱們都知道咱娘饞兒媳都饞得魔怔了。
我好容易有物件了,就想著趕緊領回來讓咱娘高興高興。
可是回來我才發現,你們大家不但不高興,反而還很嫌棄我們倆。
說這話我也不害羞了,反正我和豔雲早就住到一塊兒了。
我以為我們回來,家裡人會像安排俺二哥和二嫂一樣,把我倆安排到一塊兒。
沒想到你們處心積慮把我們倆分開。
還人盯人,你們幾個盯著我,讓俺姐姐她們盯著豔雲。
弄得俺倆人別說住到一塊兒,就是單獨說說話都沒機會。
我和豔雲整天在一個車上,就是不在一塊兒也不差這幾天。
可我心裡憋屈啊,我不平衡啊。
為什麼俺二哥和二嫂你們全家那樣安排,到了我就完全反過來了呢?
一樣的兒子不一樣的待遇,就是撿來的,也沒這麼虐待的吧?”
大哥淡淡地笑了笑:“看來你心裡的憋屈還不少,繼續,近的說完了,再說遠的,以前你怎麼受虐待了?”
“我就是受虐待了。”三倉悲憤地叫道:
我上初中的時候,你給我買了輛舊腳踏車上學。
一開始你說給我買輛舊腳踏車,我還挺高興。
就是買來了我也挺高興。
雖然舊點,但比起其他孩子來說已經很幸福了,他們都沒有車子,都是走著上下學。
可是後來我想想,你純粹就是虐待我。
你又不是沒錢,為什麼不給我買輛稍微好點的?
買的那輛車子,除了鈴鐺不響渾身都響,蹬著走起來還特別沉,根本就跑不快。
要是蹬急了齒輪還爬山。
弄那輛車子我就像騎著一個祖宗,整天小心翼翼的,既不能跑快了,也不敢使勁蹬。
可是回頭再看看你給姐姐買的,嶄新的女士車子。
我要是有那樣一輛車子的話,我上下學速度也提起來了,能節省多少功夫,少費多少力氣啊!
你說,你是不是在虐待我?”
“對,”大哥點頭,“我那是故意的。
當初幸虧給你買了那麼一輛老爺車,讓你跑不快。
可即使跑不快,你自己想想,你上學的時候有幾次掉進溝子?
要是換了嶄新的車子,你不得飛起來啊。
相信你就不是掉進溝子那麼簡單,撞樹上,衝到橋下都是家常便飯。
這一點你承認不承認?”
“……”三倉低頭不語。
他不想承認。
但是回頭想想,確實是這麼回事。
就自己以前那個飛揚跋扈的毛躁勁兒,給自己一輛跑得飛快的腳踏車,確實是很危險的事。
當然,承認歸承認,但是這些天以來心裡的憋屈,千年陳芝麻萬年的爛穀子全在腦海裡發酵。
不是這麼一點事的理順就能給他消散掉的。
他想了想,說道:“就算你這樣做是為了我好,怕我有危險。
那我問你,我上學的時候為什麼給我那麼少的生活費?
我在同學們當中基本就算是困難戶了。
你當時還整天給我打氣,說求學不易,要艱苦奮鬥什麼的。
你還以身作則,看起來也很努力,也很節儉的樣子。
當時我還很感動,一直以大哥為榜樣。
可是最近我才發現,你很有錢,你太有錢了。
原來你以前說的艱苦奮鬥,都是騙我。
明明很有錢,為什麼要騙我吃苦?
虐待我上癮是吧——嗚嗚……”
說到這裡,三倉再也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來。
當然,如果沒有家裡人把他和豔雲隔離開來,他沒有這麼委屈。
但就是因為回家以後感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
再回頭想想他剛剛發現的一個驚天大秘密。
這把他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全部勾起來了。
結合自己和豔雲的不公正待遇,這才得出一個家裡人虐待自己的結論。
要說這個秘密,還是在去年他發現的。
他不是請了假跟豔雲一起跑車嘛。
大貨車不管到哪個地方卸下貨,只要沒有預先聯絡好貨源,那就只能去配貨站找活兒。
那一次他和豔雲在某個城市的配貨站找活兒,他意外地看到一個熟人,孫玉業。
一開始他就是遠遠地瞥到那個人很像孫玉業,被人前呼後擁地看起來很尊貴的樣子。
他沒在意,感覺可能就是那人長得跟大哥的朋友孫玉業很像而已。
可是當人群走過去了,他越琢磨那人越像孫玉業,長得像,走路的姿勢也像。
怎麼想怎麼就是同一個人。
於是他就壯著膽子去貨場的老闆辦公室那邊窺探。
這回看清楚了,在辦公室裡面高高上坐的,確實是孫玉業。
三倉跟人打聽,也證實了孫玉業的身份。
而且還知道了,孫玉業是巡視員,專門巡視這些貨場的。
他們這些貨場全國一張網,都是一家的,孫玉業是大老闆派下來巡查的,權力很大。
貨場的老闆見到他來,就像地方官見了欽差大臣似的。
三倉一看自己打聽的這人好像很瞭解內情的樣子,就趁熱打鐵問他:
“全國的貨場都是一家的,那這個老闆實在太有錢了。
你們的大老闆叫什麼名字?”
那人搖搖頭:“我沒見過大老闆,不過我知道真正的大老闆姓梁。”
其實三倉聽說孫玉業是巡視員,他就已經猜到了些什麼。
等到那人真正說出大老闆姓梁,他的腦袋還是像被砸了一悶棍,“嗡”的一聲。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大哥的生意居然做得這麼大。
簡直的大富豪啊。
繼而他就有些不理解,大哥生意做得這麼大,這麼有錢,也不是一天能幹成的。
這些年他為什麼要一直瞞著家裡人呢?
雖然說大哥從來沒哭窮,但也從來沒表現出很有錢。
而且他自己的吃穿用度,一直都很節儉。
平常就是粗茶淡飯,而且看起來他還甘之如飴。
現在想想,那應該都是裝的吧?
他為什麼要裝窮?
三倉猜想,大哥是怕兄弟們將來要跟他分財產,所以跟兄弟們瞞著自己很有錢的事實。
大哥好像有點狹隘了啊?
按照三倉的心氣,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能指望著去分別人的財產呢。
想要錢,付出自己的苦累,用自己勤勞的雙手,發揮自己的智慧,自己去賺啊。
不過三倉想想也有點理解大哥,畢竟大哥有多努力,他都看在眼裡。
能幹到這種程度,肯定也是付出了超出常人的更多努力。
他自己賺的錢,他有絕對的支配權。
自己雖然是他的親弟弟,但也沒有權力指手畫腳。
本來他發現了這個秘密,心理還算平衡。
但是回到家以後,自己和豔雲受到不公正待遇,他就前塵往事地想起來,感覺什麼都不平衡了。
大哥一看他哭起來,還哭得那麼傷心,有些奇怪地問:
“你發現我很有錢,而且還太有錢了,什麼意思?”
“還能什麼意思!”三倉劃拉一把臉上的眼淚:
“你不但有車隊,你還有一個配貨網,全國的貨場都是你的。
你是大老闆,有很多錢。
難道你不承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