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全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本來已經被批判得蔫吧成狗的三倉,聽到母親給自己提出如此艱鉅的任務,他居然突然之間變得鮮活起來。

而且是鮮活得兩眼放光,滿臉憧憬的樣子:“娘,你放心放心,我一定會抓緊的。”

看他那模樣,好像正在盯著虛空裡一位絕世美女似的。

不用問,這小子肯定是有目標了。

母親一看他這樣子,立馬趁熱打鐵,給他加碼:“你是不是有目標了?

那就抓緊,過年的時候給我領回來啊!”

“過年?”三倉悚然一驚,“娘,沒那麼快吧?”

母親毫不客氣地說:“到過年還有好幾個月,夠慢了。

少跟我討價還價!

小四兒也二十四、五了,好容易盼著他研究生畢業了,我得趕緊給他張羅媳婦。

你個三狗別給我擋路啊!”

“娘,真沒那麼快。”三倉苦著臉叫屈:

“跟你們說實話,我是有個目標了。

可是還早呢?”

“還有多早?”母親怒道,“八字還沒兩撇嗎?”

“哎呀!”三倉一跺腳,“八字還有兩撇?

一撇都不一撇。

這個八字還沒開始提筆呢!

我是看上人家了,人家未必能看上我。

我這是剛剛下定的決心,等我回到滬海,我一定死命地去追她。

至於追不追得上那就看緣分了。”

“你等等。”大哥一聽這話立刻警覺起來,“你跟我們說清楚,看上誰了?幹什麼工作的?”

這也由不得大哥不警覺,三倉在裡邊待了這麼長時間,今天才剛出來。

他就說剛剛下定的決心,剛剛是什麼時候?

難道是在監獄裡下的決心?

他看上獄友了?

這小子是準備嚇死人嗎!

要知道獄友可沒有女的。

不得不說,三倉這小子還真是不走尋常路啊,語不驚人死不休,不是石破驚天的事絕對不做。

聽大哥這麼問他,他還稍微扭捏了一下,有些不想說的意思。

但瞥一眼大哥那惡狠狠,拳頭都攥起來準備要吃了他的樣子,嚇得一縮脖子,老老實實回答:

“我是看上辦我這個案子的女刑警了。”

噝——

屋裡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全家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三倉這小子的腦子到底是什麼構造?

神經夠大啊!

當時你犯了那麼大的案子被抓,那案值一旦坐實了話,足夠殺頭的了。

你倒好,沒好好考慮考慮你這顆腦袋保得住保不住,注意力全用在看女警花上了。

這可真是用上那句話了,我牆都不服,就服你!

而且,這個神經大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小子考慮問題難道就不能靠譜點嗎?

要知道,在他產生這種想法的時候,他可是犯人,而對方是辦案警察。

一個重案犯居然看上辦案女警,這——這這這……

你有沒有想過人家能看得上你嗎?

你想想也就罷了,這還二目放光,雄心勃勃地準備回到滬海就展開追求!

無語!

只能是無語了!

母親隨著全家人無語片刻,突然暴怒起來:

“三狗子你在跟我開玩笑是吧?

編個瞎話糊弄你娘呢!

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是啊,按照一般思維,不管你是不是被冤枉的,被抓進去那就是人生的恥辱。

出來之後那都是避諱的話題。

這小子居然還能拿這個事來展開說,實在是讓正常人不能理解。

三倉看著全家人看自己就像看怪物一樣的目光,讓他也是十分尷尬。

不過還是很沒底氣地小聲說:“我沒跟你們開玩笑,我說的是實話。

我就是看上她了。

回去我就準備追她。”

大哥嘆口氣:“三倉,你什麼時候才能靠譜點?

雖然你的案子結了,你是清白的。

但當時你跟人家的身份不是懸殊的問題,是完全對立的問題。

不客氣地說,當時你一個大男人的命就捏在人家的手裡。

這樣對立的兩種身份的人,你覺得有可能嗎?

打消這個念頭吧。

那樣你也少受點罪,少受點打擊。”

全家人都附和著,表示贊同老大的話。

三倉低下頭來,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不大但是很堅定:“我這輩子非她不娶!”

非她不娶?

這四個字就像炸雷一樣在家裡人的腦海中炸開。

幾乎把每個人都炸蒙了。

連母親這個堅強的,雙槍老太婆式的的人物都被炸得差點昏過去。

這犟種真要邪了心看上女警,然後非她不娶的話,大機率這小子這輩子的光棍是打定了。

我這是造了哪門子的孽啊?母親真想仰天長嘯。

自從有了這四個兒子,母親最大的願望就是把四個兒子撫養成人,給他們每個人都娶上媳婦,讓他們成家立業。

那時候生活艱苦,農村人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出點問題,那就會打了光棍。

這也是一直以來母親最大的擔心。

生怕自己哪個兒子會打了光棍。

或者像自己的繼任老歪一樣出點事,瘸了條腿,瞎了個眼的,那就只能打光棍,或者給人坐山招夫了。

這樣的心理壓力之下,才逼得母親在心理上把英子當了自己最後底牌。

好在這幾年生活好了,四個兒子一個個也都很有出息,這才讓母親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自己的兒子,現在已經不是娶得到娶不到的問題,而是娶什麼樣的媳婦的問題。

娶媳婦那總得挑挑揀揀。

“打光棍”那三個字,在母親這裡再也不是敏感字眼。

但是誰能想到,就在今晚,母親從前那種焦慮心態又滿血恢復過來。

因為她知道,如果三倉抱定非得娶那個女警察的決心,再也看不上別的姑娘。

那麼三倉鐵定就是光棍一條。

這讓母親又開始複習從前那種擔心兒子娶不上媳婦的痛苦心理。

實在不是什麼好體驗,實在是太痛苦了。

“你——”母親一指自家老大,“你是家裡老大,你負責。

你給我把他修理好。

必須修理好。”

說完,母親顧自回屋睡覺去了。

這是這麼多年以來,母親第一次用逃避的方式去面對問題。

看得出,母親極其生氣,很受傷害。

大哥盯著三倉,沉聲問他:“三倉,你給我一個準話,這事能改變不?”

三倉不敢看大哥的眼神,只是垂著腦袋搖了搖:“大哥,求你了,別逼我!”

“……”大哥恨不能把這小子的脖子掐住,頂到牆上,用力地掐下去……

一直坐在大哥旁邊的英子知道大哥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但是她知道,這類事,不是你硬逼他就能解決的。

牽涉到男女之事,有時候就是很邪性。

你用再大的外力,根本影響不到對方內心認準的那個方向。

現在的情況,除非把三倉打死,否則你根本就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至少今晚是這麼個情況。

熱問題冷處理,每當遇到這種不可調和的事情的時候,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不解決。

先放一放,冷一冷。

英子按住大哥的胳膊,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太生氣,也不要衝動。

然後說道:“爺爺,奶奶,現在時間很晚了,咱們都睡吧?

有什麼問題,明天再說。”

既然乖孫女發話了,那肯定就先到此為止,大家各自回去睡覺!

爺爺狠狠地瞪了三倉一眼。

老爺子其實跟長孫是一樣的心思,而且很樂意跟長孫合力把三狗子暴打一頓。

奶奶則是一拍大腿:“俺英子說得對,時間很晚了。

咱們都回去睡吧!

有事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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