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黃天嚇了一跳，掄起棍子，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林中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很快，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孩從裡面走了出來。
這男孩面板黝黑，穿著一件髒兮兮的校服，手裡拿著一個彈弓，脖子上掛著兩隻色彩斑斕的野雞。
一見男孩脖子上的東西，黃天頓時眼睛一亮。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野雞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俺叫牛大壯。俺只是想告訴你，你這樣是抓不到野雞的。”男孩見眼前這人舉著棍子，連忙解釋道。
牛大壯……姓牛，應該是牛家村的孩子。
黃天不懷好意的看著男孩脖子上的動物，嘴角露出一絲危險的笑容。
“這樣啊，俺這是第一次抓野雞，不知道怎麼抓。”
說著，黃天也學著牛大壯的模樣，露出一副憨厚的表情。
末了，還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牛大壯舉了舉手裡的彈弓，有些得意說道：“俺爹說要用這個。”
屁話！
黃天翻了翻白眼，彈弓是有用，可那也得先找到野雞才行。
雖然心中腹誹，可臉上還是一副受教的表情。
“是這樣嗎？趕明兒俺也做一個。”說著，黃天岔過話題，“對了，你也是牛家村的吧。”
“是啊，”牛大壯點了點頭，“俺爹叫牛金山。”
黃天彎下腰，神色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小弟弟，這麼晚你怎麼跑這裡來了，是不是迷路了？不要怕，哥哥在這裡。”
男孩打了個激靈，不自覺後退一步。
“俺沒有迷路，這條路俺熟著呢。”
沒迷路？怎麼可能沒迷路？黃天皺了皺眉：你沒迷路，我怎麼展開我的計劃？
摸了摸口袋，只摸到幾枚鋼鏰……
黃天嘆了口氣，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男孩滿是雨水的校服上，突然問道：“你多大了？”
“俺今年十歲了，”牛大壯看了看天色，有些焦急的說道：“俺要走了，要是回家晚了，俺爹會罵的。”
黃天眼睛笑成了月牙狀，“一起走吧，俺也是牛家村的。”
牛大壯愣了一下，仔細打量他一眼，疑惑地問：“俺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俺是來走親戚的，不過以後就住這了。”黃天解釋了一句，然後有些豪氣的說：“俺叫黃天，你叫俺天哥就行。俺看你順眼，以後有誰在學校欺負你，回來告訴俺，俺替你揍他。”
“真的？”牛大壯眼前一亮。
“當然是真的，想當年俺打遍天下無敵手，縱橫華苑市，誰不知道俺天哥的大名！”黃天笑容燦爛。
“謝謝天哥，以後你就是俺大哥了。”牛大壯很是激動。
黃天心頭好笑。看樣子，這孩子在學校裡沒少受欺負。
兩人一邊走，一邊閒聊，眼看就要走出叢林，黃天的臉色卻有些難看了。
這一路走來，他前後暗示了數次，可這小子硬是不開竅。
你說我也不是閒的蛋疼，沒好處，誰罩著你？
最後，黃天實在忍不住了。
“大壯，你抓的野雞，賣俺一隻吧。”
“賣給你？”牛大壯傻乎乎地問，“那天哥打算給俺多少錢？”
這小子……真不討人喜歡！
黃天眼角一陣抽搐，咬了咬牙說道：“你先給俺看看，俺看看這雞肥不肥。”
“哦……”牛大壯解下一隻野雞，遞到他面前，“這隻野雞個頭大，你先看看這隻。”
黃天一把抓了過來，拎了拎，口中隨意說道：“嗯，不錯……”
說完，將野雞往腋下一夾，開始掏起了口袋。
可兩分鐘過去了，伸在口袋裡的手硬是沒拿出來。
牛大壯看了看天色，臉色愈發焦急。
又是一分鐘過去了，牛大壯再也等不下去了，又不好意思要回來，只好悶悶地說：“還是算了吧，俺要回家了，這雞……就送給你了。”
黃天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但嘴上還是說道：“那怎麼行，天哥怎麼能白拿你東西？讓俺再找找，俺記得放這的，怎麼沒了……”
牛大壯擺了擺手，“真不用了，你對俺這麼好，俺送你一隻野雞也是應該的。”
這小子，終於上道了！
黃天故作為難的將口袋裡的手拿了出來，猶豫了一會兒，說道：
“那……好吧！這雞俺就收下了。以後有什麼事，記得報你天哥的大名，俺就住在黃大牛家裡。黃大牛你認識吧，就是那個……老黃頭。”
“黃大牛？”牛大壯想也沒想的說道：“不就是瘸子醫生嗎，俺認識，他還給俺爹治過病呢。”
“瘸子醫生？”
黃天怎麼也沒想到，黃大牛居然還是個醫生，笑了笑道：“對，就是他，有事你到他那裡找俺就行。”
牛大壯應了一聲，看了一眼村子方向，招呼也沒打，一溜煙跑了。
黃天也不耽擱，拎起野雞，興致勃勃的向老黃頭的住所走去。
“爺爺，野雞來了……我靠！”
黃天一腳踹開門，迎面便衝過來一隻大黃狗，嚇得他差點將野雞扔出去。
好在大黃狗似乎已經認識了這個新主人，叫了兩聲，便夾著尾巴走了。
“乖孫子，快把野雞給我。”
正門裡傳來老黃頭迫不及待的聲音，緊接著，一股熱氣從屋裡傳了出來。
定睛看去，只見屋門大敞，老黃頭正掀著鍋蓋，從鍋裡往外舀水。
黃天有些納悶，走進屋，還沒來得及問什麼，野雞被人一把奪了過去。
老黃頭動作麻利的將野雞按到水裡，熟練的拔起了毛，口中不斷的埋怨：“怎麼去了那麼久？”
黃天嘴角一陣抽搐。
敢情這老貨早就準備好了，正等著他的野雞呢。
只是……他就這麼確信自己能抓到野雞？
“路不好走！”
黃天沒好氣的回了一句，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一碗水，一口灌了進去。
老黃頭一邊忙活，一邊嘮叨。
“你這孩子，前天剛下完雨，路當然難走了。爺爺只是說想吃野雞，可沒說非要今晚吃啊。你晚兩天再進山不就得了。那本事你想學，我能不教你嗎？瞧你這一身弄的，趕緊去換件衣服。我剛出門給你買了一件，你試試合不合身。”
黃天握了握拳頭，仰天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壓下火氣。
走進自己房間，只一眼，就將屋內一切盡收眼底。
因為屋子裡除了一張床之外，什麼都沒有；沒有窗戶，沒有桌椅，甚至連照明的東西也沒有。
好在床上已經鋪上了被褥，被褥上放著一件單薄的衣服。
黃天沒有對自己的新窩有半分不滿，心頭反而湧出了一絲暖意。
同樣是寄人籬下，不知為何，這間屋子給他一種踏實之感。
沒錯，就是踏實。
踏實得讓他感覺到了溫暖，踏實得讓他忍不住想衝進被窩，美美的睡上一覺。
以前的他，一直活在“母親”的陰影下，看不到未來的方向。
而如今，他終於走出了陰影，不需要再看那人的臉色了……
聞著房間裡淡淡的木屑味，他想笑，心頭又有些酸。
走到床邊，拿起衣物，黃天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一套黑色運動服，一件白色背心，一雙山寨版的耐克襪子和一雙布鞋，這便是老黃頭為他添的行頭。
這些東西加起來，估計連100塊都不到，黃天真後悔當時沒把那兩千塊錢要回來。
此時此刻，他十分確定，這一切都是老頭算計好的！
算好他會問起當年之事，算好他想學那本事，算好他會跑進深山找野雞，算好他會弄的一身狼狽，算好他會找衣服換洗，然後用他的錢，給他買了這一身行頭。
“老頭，你給老子等著！等老子學到了本事，非把你全身的毛也拔光不可。”
回到正屋，老黃頭已經把野雞下了鍋，此時正坐在灶臺前燒火。見黃天走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滿意的點點頭。
“不錯，看起來精神多了。”
“爺爺，現在天氣涼了，你就給我弄這一身？”黃天抱怨道。
“你不是想學爺爺的本事嗎，這都受不了了？”老黃頭往灶臺裡添了一根柴，慢悠悠道。
“受得了，怎麼受不了呢？”黃天連忙賠笑，“爺爺買的衣服就是暖和，一穿上，全身都暖洋洋的！您老真有眼光。”
“眼光？希望有吧……”老黃頭低喃一聲，嘿嘿笑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黃天活動一下身子，一臉的傲然：“本人身強體壯，骨骼清奇，天庭飽滿，悟性奇高，乃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絕世天才！最重要的是，本人至今保留著童子之身，相貌英俊，可修煉任何武功。”
“打住！教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爺爺想知道，你為何要學？”老頭滿臉的黑線，擺手打斷道。
黃天神色一整，肅然道：“為了世界和平！”
“咳……”老頭一連咳了好幾聲，這才沒好氣地道：“那我可教不了你，爺爺這一手只是三腳貓的功夫，沒那麼大本事。”
黃天尷尬一笑，解釋道：“跟您開玩笑的，世界和平甘我屁事，我就是想……我就是想……”
“想什麼？”老頭大有深意地看著他，“我想聽實話!”
黃天忽然沉默下來，半晌不發一言。
灶臺裡的柴火徐徐燃燒，映著他的臉色忽明忽暗。
老頭沒有催促，自顧自的添著柴火。
一時間，屋子裡只剩下了柴火燃燒的噼啪聲。
不知過了多久，黃天抬起頭，火光映在他有些稚嫩的臉上，竟然滿是無耐和蒼涼。
“我只是想……好好活著。”
這話一出，老頭怔住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少年會給出這樣的回答。
這少年……到底經歷了什麼？
望著少年那雙與年齡完全不符的眼神，老頭陷入了沉思。
“好，我教你，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半晌後，老頭嘆了口氣。
黃天一改之前的神色，重新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
“爺爺，您這麼客氣幹嘛，有事直說，孫兒一定答應您。”
老頭被他前後的變化噎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瞪了他一眼，說道：“老實點，和你說正經的。”
正經？咱倆誰更不正經……
心中腹誹，黃天馬上又換上一副正襟危坐的表情。
“爺爺，您說！”
老頭深吸了一口氣，片刻後，近乎咬牙切齒的說道：“以後不得與姓柳的有任何來往！”
黃天有些疑惑，摸了摸鼻子，卻不敢多問什麼，點頭道：“行，我記住了。”
老頭還想說些什麼，突然臉色一變，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甩著手，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黃天低頭望去，原來是灶臺裡的柴火突然掉了出來，正好掉在了老頭的手背上。
看著老頭又蹦又跳的樣子，黃天有些懷疑，這老頭是不是真的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