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糊里糊塗立功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好像躺在白色的病房裡，手上還在掛著針，想動動不了，感覺胸脯壓得死死的。
原來身上裹滿了紗布！
那晚發生的事浮現在腦海，我中彈了，我以為自己死了，看來是被搶救過來了，我沒死！
我強睜開沉重的眼皮，努力地搜尋，一張帶著刀疤的英俊卻疲憊的臉龐映入眼簾。劉一山！沒錯！是我的好兄弟劉一山！
那張臉龐上的憂傷忽然消失了，變成驚諤，再變成欣喜，最後變成歇斯底里的狂喜：“鳴哥！你醒了？！真的醒了！鳴哥，你知道嗎？你困了兩天三夜！嚇死我們了！”
劉一山的話證明我確實沒有死！
“阿飛！你哥醒啦！鳴哥醒啦！”斜著躺在另一張床上的鶴飛被劉一山的大喊聲驚醒了，慌了似的過來看我。
“哥！你真醒啦！我還以為你會死去！”淚水從鶴飛眼晴中湧了出來，“哥！你冇死太好啦！我一直不敢告訴爸媽！你要死了，我怎麼跟他們交差！”
我無力回應鶴飛，覺得一身散了架似的，提不起神來，只衝他笑笑。感覺笑容都很勉強。但這足夠了！足夠安慰鶴飛那焦灼而又無助的心。我昏迷多久，他肯定守了多久！還有劉一山，我的好弟弟和好戰友！這份等待是多麼地折磨人啊！有你們在，我也不能死啊！
我用手指用力摁自己的手指，感覺到痛了，我真沒死！我闖過了鬼門關，又回到陽間了！我怎麼能甘心就這麼死去呢？我還有許多事沒做啊！我連婚都還沒結啊！
“哥！你餓嗎？我去買東西給你呷？”鶴飛問我。
我確實感到肚子餓了，便輕輕點點頭。
“阿飛，買點瘦肉皮蛋粥就可以了，醫生說這兩天要呷流質食物。”劉一山給鶴飛打著招呼。
“鳴哥！你真是八字硬，這樣閻王爺都冇辦法收走你！醫生哇，子彈差三個毫米就打中你的心臟了。打中的話，神仙來了也救不了！真夠是你屋裡‘家家冷冷’在保佑！”劉一山念著阿彌陀佛，把‘家家冷冷’都搬出來了。
聽劉一山說得這麼驚險，我也慶幸自己命大！真的是命懸一線！差點就冤裡冤枉把命送了！
“鳴哥！那晚我們趕到時，你還抱著那傢伙不放，也怪那傢伙命該絕了，碰到你夠樣不怕死的人！他槍裡五發子彈，好在先打了三發，要不全打你身上還有命嗎？都是生成的！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鳴哥！當時把你抬上岸時，血還在不停地出，我們都嚇死了，鶴飛哭個不停，以為你命交待在那了！也算命大，出事的地離粵海醫院不遠，粵海醫院是甲海軍醫院，水平高，要不在地方醫院，估計也救不回了！”
“這兩天，陳村長和派出所所長、鎮長都來看過你！還有區公安局局長也來了，要醫院盡一切力量搶救你！對了，陳村長交待我，你一醒來，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他！他會跟領導再來看你！”
我靜靜地聽著劉一山說話，想說卻又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說什麼。感覺這一場生死較量耗盡了我所有的精力和能量，腦袋完全空了。
如果我就這樣死去，父母該多麼傷心啊！我真想不明白，當時自己咋就那麼不怕死追上去了！人家手裡可是拿著槍啊！這份勇氣來自哪裡？責任嗎？血性嗎？連現在都想不明白，當時更不用說了！
鶴飛買來了瘦肉粥，他用調羹半調羹半調羹地餵給我呷。真香啊！活著真好！經過差點陰陽兩隔的人，才知人間是多麼美好啊！
下午，陳村長與派出所周所長，還有白雲區公安分局林局長一塊過來了。在上次比武賽場上我見過林局長，當時林局長還親自給我頒過獎，拍過我肩膀呢。
林局長弓下腰對病床上的我說：“小江同志，謝謝你啊！你立了大功啊！我們分局會為你向市局申請嘉獎！”
大功？我沒明白！就憑抓到一個持槍的賭徒嗎？我不敢問。
林局長又接著說了幾句官話，無非是你為廣州的社會治安做出了犧牲，你是白雲區一萬多聯防隊員的傑出代表，給退伍兵爭光添彩什麼的，倒也說得合情合理，讓我心生感激。說到底，我也是因公受傷，而且這個傷有點重！
臨走時，林局長又說：“小江同志！你安心養傷！從今天起，這間病房劃為特殊病房，除了醫生，沒有區局的通行證，任何人都不許出入！周所長，你馬上派人二十四小時守護！”
這麼嚴重！完全超出了我與劉一山的心理，都一臉茫然地望著林局長，看來這裡頭不簡單！
周所長與陳村長送林局長回來後，對我說：“剛才下樓時林局長又交待，一定要保護好小江同志！同時，不許將事情說出去！”
劉一江忍不住問了：“所長！有這麼神秘嗎？賭徒都抓住了，還怕什麼報復？”
周所長笑笑：“你知道那持槍賭徒是什麼人嗎？林局長沒時間細說，我現在告訴你們！那傢伙叫何自偉！是麻陽幫頭子何自成的弟弟！”
“何自成兄弟？”劉一江有了記憶：“就是去年公安局下通緝令追捕的那以兩兄弟為核心的麻陽幫？公安局還命令我們聯防隊配合進行過盤查！原來還冇抓到！”
“對！這何自成何自偉兄弟成立麻陽幫，手下有七八個人，他們作案累累，湖南麻陽、廣州、東莞、深圳等地都有命案，他們手段毒辣，並非法持有手槍匕首，殺人不眨眼，是公安部掛名督辦的A級通緝犯！何自成更是被稱為廣州第一悍匪！抓了兩年沒抓到，沒想到這次抓賭抓了弟弟何自偉！這不是大功是什麼？”
原來，這何氏兄弟領導的麻陽幫名聲大得很，真正的窮兇極惡！他們讓警方傷透腦筋又一無所獲的人，尤其是去年他們在廣州公交車上搶劫殺害了一外國商人，讓警方壓力倍增，卻又毫無進展。因為何氏兄弟為首的麻陽幫反偵查能力特別強，做完案就分散躲避，藏著不動，所以一直沒有落網。
沒想到弟弟何自偉與其中一個下屬一直躲在廣州石井鎮，並沒外逃。躲了好幾個月實在憋不住了，竟然發了賭癮，那晚在當地賭徒的介紹下，到芭蕉林農莊參賭。也算惡貫滿盈該落網了，歪打正著碰上派出所與聯防隊的人去抓賭，何自偉與下屬以為是行蹤暴露了，警察特意來抓他們的。嚇得狗急跳牆，從農莊二樓跳下逃跑。被埋伏在屋後的我和劉一山帶領的聯防隊員剛好抓了個正著。何自偉氣急敗壞，掏槍拒捕。偏偏又碰上了不要命的我，結果子彈打完了也沒能逃脫！我糊里糊塗立了一功！
因為何氏兄弟從小相依為命，感情極深。如果何自成知道他弟弟是被我抓的，那何自成哪怕捨出命，也一定會千方百計趕來報仇的！何自成比他弟弟更狡猾更兇殘，防不勝防，所以林局長一再強調不能走漏半點風聲，並要求周所長派人24小時保護我！警察領教過何自成的厲害，這樣安排自然是非常必要的。
周所長把事情說完，我們包括陳村長都倒吸了口涼氣！真的好險！那天本是件很尋常的抓賭行動，卻因為何自偉變得兇險無比！若是打死幾個聯防隊員，可就罪責大了！真的是命大，祖宗保佑，要不就交待在何自偉這個亡命之徒手裡了！
周所長與陳村長商議後當即作了安排，除派出所安排兩人二十四小時守護外，聯防隊再安排兩個隊員一塊值班。江鶴文在我住院這段時間不用去聯防隊上班，專門在醫院照顧我。劉一江可以隨時出進病房，安排傳遞一些事情。另外，任何人都不可透露那個賭徒就是何自偉！更不能說何自偉是我抓住的，只說我是抓賭時受傷住的院，這點至關重要！
對於領導的關心我很感動，從目前看，陳村長除收保護費外，其餘做的事還算光明正大，也是職責內應做的事，挑不出不對的地方。難道我之前對他判斷錯了？先入為主了？不可能！連保護費都敢收，能是什麼好鳥！管他，懶得想了，先把傷養好才是大事緊要事！
按照醫生的交待，槍傷病人要戒菸酒，不能吃發物，魚、蝦、羊肉、蔥薑蒜等都不能吃。可以吃蛋、奶、瘦肉等蛋白質高的食物，才能促進傷口癒合。醫生交待得越多越詳細，鶴文越無所適從，弄得每天的飲食成了最傷腦的事，這不能吃那不能吃，煩死個人！但再麻煩，鶴文也不敢馬虎，每天嚴格按照醫囑安排一日三餐，生怕有什麼差錯。
在鶴文與劉一山的悉心照料下，我的傷口恢復得相當快，不到十天時間，醫生就把纏在身上一圈又一圈的繃帶給解了，被捆得像粽子的我也一下子被解放了，渾身變得輕鬆舒爽。
其間劉一山又告訴我一個訊息：姜支書被停職了！因為那晚的賭局有何自偉的參與，所有被抓的賭徒都沒像往常那樣罰點款就放了，而是加以嚴格審訊。結果發現姜支書的兒子不但是賭場的一個股東，而且是何自偉參與賭局的介紹人。同時越來越多的證據指向姜支書，他才是厚山村地下賭場的保護傘與大股東。警方已將姜支書的兒子刑事拘留，姜支書也已停職！
這個訊息被眉飛色舞的劉一山渲染地驚彩紛呈，可我很難跟他一樣高興。憑常識，姜支書開賭場，無非是撈錢逐利，肯定不敢與何自偉兄弟有什麼關聯，他一個沒那個膽，二個也沒必要，因為這是條死路！而姜支書兒子與何自偉有聯絡，多半是別的賭徒的介紹，為了賭場生意，多一個賭徒多一條財路罷了。而現在姜支書攤上這個事，完全是背時，背時鬼遇到倒黴鬼，湊一塊了。我覺得姜支書開賭場並不比陳村長收保護費性質更嚴重！
想都不用想，這件事受益最大方還是陳支書！在村轄地內抓賭搗毀賭場，是他這個村長兼聯防隊份內的職責，是人民與政府都支援的好事！獲得好評是肯定的，得到嘉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另外，在抓賭的過程中無意中網到了大魚，抓到了惡貫滿盈的何自偉，幫了警方大忙，一籌莫展的上頭高興死了。他這個聯防隊長自然是首功，還有派出所周所長也跟著立了功。
另一個收穫是姜支書被牽連並停職，沒有意外這樣村支書一職將提前落入陳村長手中！鬥了這麼久，沒想到一起抓賭事件直接給他們分出了輸贏！
忽然我感到了一絲不寒而慄，陳村長連續抓賭的目的，或許就是為了搞姜支書！他肯定聽聞過姜支書參股賭場的事，只是苦於沒有證據！這次果然成功了！
這陳支書真的是條老狐狸，表面和和氣氣，對姜支書也恭恭敬敬，不顯山露水的，背地裡全是陰招狠招，讓你防不勝防！姜支書栽在他手中，是遲早的事！而他自己屁股並不乾淨，而能讓對手抓不到把柄！陳支書的謀略高啊！姜支書也是大意了，被陳村長的表面迷惑，以致於全盤皆輸！估計此時的姜支書後悔死了！
這樣的陳村長才是可怕的，在他手下做事，說不定被賣了還渾然不覺。於是，我又一次忍不住提醒劉一山：“阿山，陳村長這個人不簡單，說不定就會被牽連到，我勸你還是早點離開他好些！”
“鳴哥！我曉得陳村長不是嗎個好人，但暫時還不想離開他，抓緊機會先弄點錢再哇！他利用我，我又何嘗不是利用他？鳴哥！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劉一山仍然固執己見。
我不想再多說，說多了傷兄弟感情。便閉目養神。
聽見劉一山關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