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玌觀告誡我:“不管得罪不得罪,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不過樑秋生他仍是村支書,見到他還是要喊他,要稱他聲‘梁支書’!不能跟仇人似的,你做生意的人,尤其要注意這個!與任何人,內裡有天大的冤仇,表面也要裝作冇事人一樣,該喊一聲喊一聲,該笑一下笑一下!”

我覺得江玌觀哇得很有道理,這與之前母親對我的教導是一樣的。江玌觀他一直以長輩的關愛與心思帶我上路。

“梁波也是蠢,還是年輕經不住事,缺少磨鍊,葛一打,入黨算是徹底泡湯了!虧得梁秋生下起死力幫他圓場,也白費了!”江玌觀又分析起那事,目的也是讓我學學處事經驗。

“如果梁波不動手,裝作冇聽到,隨他哇嗎個,任熊發生發難,他入黨還是有希望。熊發生這個人我清楚,他是炮仗子,他把一口氣出了,也就冇事了!不會總是揪住不放!‘殺人不過頭點地’,在會場上那樣針對梁波,如果梁波能忍的話。大家都看在眼裡,哪個都有憐憫心,會馬馬虎虎讓他過去的!”

“葛一打,一點指望都冇有了!即使梁秋生想再幫他,也不敢了,因為幫也是白幫,正式轉正時是通不過的!你冇看到老支書江開保一大把年紀了,拍桌子數人!誰敢吭聲!如果梁秋生不識好歹,硬要強行透過,到時反對的不只是熊發生了,保不準還有江開保!”

江玌觀分析的與我想的差不多,梁波入黨的事算是黃了。只是想不通梁秋生為梁波入黨為什麼如此著拱又如此著急?

江玌觀同樣想不出這個原因!但一定有原因,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原因!不只是收禮這麼簡單!為了梁波,梁秋生簡直威信掃地,成了笑柄!堂堂一個村支書,卻不能讓一個自己想讓的人入黨,這傳出去是很丟人的,說明這個村支書已經對村支部失去掌控力,對村裡黨員失去號召力與影響力!

這種不良影響實在太大了,結果是梁秋生難以接受的!這將進一步動搖他這個村支書的地位!背後眼饞支書位置的人都是幸災樂禍,巴不得藉此事將梁秋生打倒在地!

這點凡是長了眼睛的都看得清請楚楚,在梁秋生極需援手撐場子的當口,除了那個善表忠心實質野心更大的江崇文做了下有限的工作之外,那工作就是勸說我放梁波一步,其他所有人包括村支兩委同事都無動於衷,都放任事態朝梁秋生無法控制且不願看到的方向發展。這叫隔岸觀火,恨不得燒你個遍體鱗傷!所以梁秋生也不會再進一步運作了,不得不選擇偃旗息鼓!

江玌觀接著分析,展現了他的天才辯證論,頂上那已見禿的腦殼裡硬是有些東西:“得罪梁秋生,或許不值得,但反轉想又何嘗不是好事呢?我在村裡也開了十來年的黨員會,從江衛坤開始,到江青生再到梁秋生,凡是他們支書提的事或人,一般冇多大的波折,都會順利透過!”

“而今日你公開反對梁秋生對梁波的入黨申請,在我的印象中還是第一次,以前從冇人葛樣堅決地反對過!這對所有人心理都有個衝擊,先不論印象好醜,起碼全村在座黨員心裡都記住了你江鶴鳴的名字!你不顧一切的氣勢與敢挑戰醜惡的勇氣必將傳遍向陽村甚至全白鷺灣!可謂一炮打響!”

“鳴鳴,如果你有心要競選村幹部的話,這是非常有利的一面,那些心裡還有些正義感的黨員必定會不由自主地站你一邊,其他人不講,熊發生包括他整個白嶺下是會支援你的!”

“玌觀滿,你老人嘎千萬莫葛樣哇,好像我反對梁波入黨,是有計劃地針對梁秋生的行動,想搶他的支書當!你老人嘎最清楚不過了,都是事碰事趕上的!”我不得不糾正江玌觀的說法。

“鳴鳴!還真不瞞你,我同意配合你反對,確實是有心的,也可以哇是有計劃的!”江玌觀神秘的笑容,讓我有點難以捉摸起來!

“鳴鳴,我一直覺得你是甲有出息的乃子,終有一天會成為向陽村的支部書記!今日你哇要反對梁波入黨,我本來想勸阻你的,不想你去結冤,但轉而一想,看你是否有擔當,敢不敢當眾直言,敢不敢當面挑戰梁秋生!如果你被梁秋生一句話就嚇回去,不敢吱聲的話,那就讓我失望了!”

我得重新審視江玌觀了,原來他如此老謀深算,我不知不覺地成為了他的一顆棋子,雖然他是將我這顆棋子當棋手用的。

“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鳴鳴,接下來肯定會有人來拉攏你,把你拉入他的陣營!”江玌玌故作高深地對我說。

“不會吧。拉我做嗎個?除非多投他一票!我這個硬皮實斗的人,搞不好脾氣來了,會起反作用!這可是有現成例子的。梁秋生幫我把黨籍弄到村裡,以為我會感激他,關鍵時候還會幫他,哪曉得帶頭拆他的臺!搞得葛樣狼狽!”

果然,第二天的晚上,岔腦殼打電話叫我過去,不是打撲克,說有事要商量!也不是去他商店,而是去江崇文家!

我與江崇文甚少交往,除了過年全灣大拜年,平時沒去過他家。江崇文找我,我隱隱覺得與開會那件事有關。我不想去,我不願摻合他們的事,反正我不想當村幹部。但又不好回絕,興許是別的事呢?去還是去一下,別無意中又得罪人了!

同時我在考慮,要不要告訴江玌觀,葛樣的事他精通些。還是先不告訴他,看究竟是嗎個事,再找他商量。

江崇文的家在去村小學的馬路邊,是棟三層新樓房,起了不過三四年吧。貼了外牆磚,看上去挺氣派,坪上還有輛不知幾手的黃色小車。圍了個大院牆,院牆側邊有口小水塘,是江崇文在起屋的時候請挖機整理出來的,歸他私人所有。塘邊又栽了兩蔸棗樹,兩蔸柏樹,一切看起來很有情調,江崇文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

按理講,江崇文三十多點的人,一冇外出打工,二冇做生意,能揹棟葛大的屋,還買了車,確實是甲人才!憑他當的這個村幹部,既不是支書主任,又不是會計,就是想貪汙也冇好多機會!說明他有自己弄錢的手段,這點得讓人佩服!

不過,灣裡人卻對他嗤之以鼻,認為他這個人不太正派,錢也來路不明,不是坑就是騙,反正錢到了他手裡就很難出來了。聽哇還欠了不少人的錢,一到過年的時候,很多人來他屋裡討帳。有的來過三五回,也冇討到帳,乾脆不要了,哇“打發賊告化子算了!”告化子在耒州話裡指討米的乞丐。

被人咒做賊做告化子,已經很惡毒了,但卻得不到人同情,反而被認為是咎由自取。可見江崇文在灣裡人心目中的印象!

當然這都是灣裡人的言論,也不知真假。

江崇文家已經亮起了燈,院牆大門是開啟的,我徑直騎著踏板走了進去。車還冇停穩,忽然一陣“汪汪”聲叫起,一條灰黑色大狗躍了過來!嚇得我加油又打了個彎,才避開大狗的攻擊。原來是條大狼狗,好在是用鏈條拴著的!

這江崇文亂彈琴!家裡有嗎個金銀財寶?還讓條狼狗看家!嚇死人了!

江崇文聞聲出來,對大狼狗“喝”一聲,大狼狗居然很聽話,乖乖地走到一邊臥起來。

“崇文哥,冇事養甲狼狗做嗎個囉?冇一點防備嚇我一跳,咬到人了不是好耍的!”我囉嗦了一句。

江崇文帶著歉意笑了笑:“夠甲狼不咬人,嚇人!”

嚇人?專門嚇討帳的人吧!我心裡想。

屋裡岔腦殼江橋生已經在喝“紅牛”了,茶几上放了一件紅牛,剛開的封。江橋生一見我進來:“我哇鳴鳴會來吧!”

江崇文也拿了瓶紅牛給我:“堂客冇在屋裡,冷火冰灶,冇燒開水,呷飲料算了!這飲料餅乾也是岔腦殼剛帶來的!”江崇文比江橋生大歲把兩歲年紀,所以當面也喊岔腦殼。加上平時喊順口了,一時也改不了。

“有飲料呷還有嗎個講的?”我接過紅牛,“大嫂呢?”

“我堂客今年打工去了,起夠甲屋還欠些帳!冇辦法,細把戲跟我娘伢呷,我只有做單身工了!”江崇文無可奈何地說。

江崇文的父母也有六十多了,身體並不蠻好,只不過江崇文甲伢曾是白鷺塘農電所所長,多少有些退休金,不需要江崇文贍養,反過來還要幫當村幹部的崽帶崽。

看來江崇文起屋確實欠了些帳。其實這也很正常,農村有幾個起屋不欠帳的!

三人端著紅牛碰了一下,然後哇了幾句閒話。我邊喝紅牛邊想,他倆叫我過來有事商量,不會是為呷紅牛吧。他們不哇我就不問,看他們怎麼開頭。

終於江崇文忍不住了,他拍了拍我的胳膊:“鳴鳴,真冇看出你正有膽有識,還有正氣,差日搞得梁秋生口裡吐血!搞得好!”

哇噻!這話從江崇文口裡哇出來,我心裡打了個冷顫,筒直太噁心了。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你這個人也太不地道,太現相了吧。

忿腦殼也被驚到了,張開嘴巴望著江崇文。我也一聲不吭,靜靜地聽江崇文哇,看他怎麼表演。

“你兩個曉得梁秋生嗎個理非要讓梁波入黨嗎?”江崇文開始賣關子了。

“不曉得!”我倆搖了搖頭!但確實迷惑不解,很想知道其中原因。

“我差日下午也還不曉得,直到差夜裡才搞清楚!他倆原來有場交易!”梁崇文神秘兮兮起來。

“交易?嗎個文易?”江橋生追問道。

“差日下午散會後,是我跟梁波送梁秋生回的城。夜裡我在城裡歇!梁秋生先把梁波數了一頓,哇梁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本來好好的事,偏要發神經堵馬路還要打人,偏又遇上江輝鳴夠甲橫木楞子,對!鳴鳴,梁秋生數你是甲橫木欏子,像你甲伢一樣鬥蠢勁!結果因為你一句話把事搞成葛樣的結果!”

“梁秋生一直把我當自己人,所以許多話也不避我,我才曉得裡頭的亂彈!”

“岔腦殼,你曉得退耕還林嗎?”江崇文問岔腦殼。

“退耕還林嗎不曉得,搞了幾年了。我江家灣幾甲組加起來不是也有兩三百畝退耕還林的地嗎?”

“對!我們江家灣裡退耕還林是集體的,而湖邊架樑家灣裡的退耕還林是他梁秋生個人的!這也不能怪梁秋生損公肥私,只怪湖邊架樑家灣的人自己不肯栽樹,擔心國家對退耕還林的補貼是句空話,自個進不到錢!於是梁秋生也是冇法了,跟灣裡的人哇,他出錢請大家栽樹,每個工10塊錢,少是少了點,但總比冇得好,多得不如現得,於是湖邊架灣裡的一百來畝退耕還林的地也栽上了樹!”

退耕還林工程始於1999年,是我國政策性最強、投資量最大、涉及面最廣、群眾參與程度最高的一項生態建設工程,也是最大的強農惠農專案。我們耒州是2004年開始參與退耕還林的,而白鷺湖鎮因為不受于山區林地,直到2006年才開始參與退耕還林。對於國家退耕還林補助,當時農民只是半信半疑,被往年提留統購集資什麼的搞怕了,哪怕上面真撥下錢,透過縣鎮村幾級雁過撥毛又剩多少呢?所以根本不奢望能拿到錢!村民覺悟高的灣在村幹部組長的督促下慢慢栽上了村,而像湖邊架這樣的灣群眾積極性差,為了完成任務,幹部們只有想出先墊資的方法也栽上了樹。

結果驗收的時候,國家還真的真金白銀地下來了!那些墊資退耕還林的幹部,靈機一動,補一紙承包協議成了私人的了。白鷺湖鎮不少村幹部利用資訊差鑽了空子,透過明招暗計佔有數量幾十到幾百畝不等的林地,光一年的補貼就有幾千到幾萬,大大地發了一筆橫財!隨著國家對退耕還林政策的延長,真正的一兩年少量財力投入卻有十多二十年的大回報!

江崇文繼續說:“一次偶然的機會,讓梁秋生得到了那百把畝承包地,光補貼錢比他當支書的工資多得多!此時湖邊架灣的人再有意見也冇辦法了,誰叫你當初不願幹呢?人家也早把承包協議簽好了,上面還有你們按的紅手印呢!我們江家灣人農補折上每年多多少少還有幾十塊錢補貼入帳,湖邊架就毛也冇有了!”

“但這跟梁波入黨又有嗎個關係呢?”岔腦殼問。

“當然有關係!你曉得去年年背湖邊架那坳上起火的事嗎?那火是湖邊架的一個老人嘎作油菜燒荒引燃的!燒的正是梁秋生的承包地!梁秋生人住在城裡,林地被燒了個精光還不曉得!有人哇是有人眼紅故意把他的林地燒了!”江崇文這時露出了開心且詭異的笑容!

“因為退耕還林頭幾年每年林業局都會派人來驗收,結果看到燒成這個鬼樣子,梁秋生打紅包人家也不敢要了,只有取消當年的補貼資格,叫他春上再補栽,第二年再重評。”

退耕還林驗收是個肥差,林業局工作人員可以借工作之便,按你封的紅包定等級,而等級的高低決定了補貼的多少!哪怕你真的達標了,不封紅包的話,也莫想定上高等級!總之一句話,不管你是集體所有還是私人承包都要封紅包,這是公開的秘密,錢經過我手,你不灑點能行嗎?

當然這種腐敗行為也出現過追責,輕的留黨察看,重的開除公職。

“也不知梁秋生從哪兒打聽到林業局唐局長是梁波的姨伢,於是兩人開始了交易!只要梁波幫他疏通好關係,梁秋生就幫他入黨,在良年的換屆選舉時將梁波推上去!當然,他倆冇哇得夠樣直露,交易內容是我推測出來的,但大概是這麼回事!”

原來如此!終於解開了我心中的疑問。只是緣由超出了所有人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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