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上了總管

江香梅打電話來了,說灣裡幾個組長都到了,等著商量事呢。

我和江香蘭兩公婆便起身過去。江香蘭在路上又給我講了些她爸爸江開之去世的事,言語很是傷感。並講了她們姐妹很擔心的事,她一講我就明白了。

江開之生前,主要是當村主任那幾年,跟村支書江開保幹了不少得罪灣裡人的事,她們擔心灣裡有人在葬事上鬧事,希望灣裡幹部能作主。

江香蘭三姐妹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我都曾經聽過灣裡有人說過,江開之做的催蔸絕後的事太多,為搞計劃生育,撮過谷扒過瓦,牽過牛打過人。死了看他副老屋(耒州話把棺材稱為老屋)抬得出廳屋嗎?

我還聽灣裡在中山開廠的江峰老弟江川說過,江開之葛甲無名腫毒的,死了老子讓他進不了廳屋!江峰兄弟葛樣痛恨江開之,是有原因的,甚至是不共戴天的原因。

事情發生在八十年代剛分田到戶的時候,我冇見過,但灣裡年紀大些的都見過,我自然也聽他們說起過。江開保起屋,需要石頭下屋腳,便利用權勢把灣裡豬場砌豬圈後院的石頭都扒拉來。豬場都在分田到戶時賣給灣裡人了,去拆豬欄院子的石頭,大家肯定不同意。偏偏江峰家的豬欄是第一間,江峰父母自然要去阻攔,江開保覺得理虧,想講幾句好話敷衍。哪知一向討好江開保的江開之,伸出腦殼替江開保排憂解難了。他強詞奪理說:“灣裡是賣豬欄,又冇賣豬欄院子!豬欄院子的石頭還是公家的,哪個要抬都可以!”江開之的話無疑是歪門邪理,江峰父母哪裡肯聽,便與江開之吵起來。當時還是組長的江開之,巴不得有機會在江開保面前表現,當即大打出手。江開之有身本事,長得矮小的江峰父親哪是江開之對手,三拳兩腳就倒地下了,肋把骨頭都被踢斷了兩根,後來休養了兩個月才好。江峰母親倒長得強壯,撒潑打滾也有兩下子,但女的能力再強也不是江開之的對手,也被心狠手辣的江開之及幫江開保場的給揍得鼻青臉腫鼻血直流,躺在地上直哼哼。這一幕也被才幾歲的江峰兄弟看在眼裡,哭喊得那才叫恓惶。一看這個下場,有心想阻止拆豬欄石頭的也不敢阻了,眼睜睜看著豬院子一甲甲被扒了。

此仇恨從此深植於江峰兄弟心中了。現在江峰出人頭地,在江家灣也算是很有實力的人了,他會不會生事,還真哇不準!

葛也是農村人非要養甲崽的原因,女兒再有用,關鍵時候也冇得崽頂用。江開之葛樣的強人加精明人,何嘗不想養甲崽?只是天不遂人願,連養三甲女(其實養了四甲女,老滿香梅手下還有個兩歲多的妹妹在問口塘浸死了)才不得不接受天老爺的安排。要是屋裡有一個男的,香蘭姐妹包括她娘和滿滿江開雲也不會有葛樣的擔心。

三個到江開之屋裡時,見裡裡外外站了十多個人,江香蘭的媽媽坐在一條矮凳子上和江香蘭三姐妹哪個的兒子一頁一頁地撕著燒紙,在一口黑鍋中燒落枕紙。

穿著黑色葬衣的江開之躺在屋中間的門板上,雙腳蹬著一塊土磚,頭枕著幾塊瓦片。江開之眼晴上蓋著一疊燒紙,幾乎把整個臘黃色的臉都蓋住了,無法看清臉部情神。

我恭恭敬敬地走上前,給江開之鞠了一躬。並不是我對他有多尊敬,而是對一個逝者起碼的禮貌,畢竟是一個灣的人,年大輩大,基本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冇想到我不經意的動作引起了灣裡老人嘎的議論,只聽身後有人說:“莫看江主任年輕,蠻懂禮信,進到還曉得給亡人鞠甲躬!”馬上也有人接腔:“江主任連葛都不懂,嗎當得甲主任到?”

我鞠完躬後,發現火堂裡三方坐滿了人,從聲音判斷,應該是十組組長江衛平和江香蘭甲滿滿江開雲。

我這才發現,火塘裡坐有十組組長江衛平,十一組組長江衛橫,十二組組長江衛任,十三組組長江元生,還有村幹部江崇文,灣裡禮生江衛全,跑外堂扎孝堂的江冬林,以及灣裡紅白喜事專坐帳房的江開年,江開之生前常與江開年搭襠,為灣裡紅白喜事坐帳房。

在灣裡哇話有音的人幾乎都到齊了,也不曉得別人家的葬事要葛樣把人搶來一塊商量事,還是江開之的葬事特殊些。

我坐下之前掏了包精白沙的煙給大家發煙,江開雲接過後說:“還呷你的煙嗎要得?香蘭,買菸來了嗎?拿煙給灣裡的家族呷。”

江香蘭答應一聲:“滿滿,有煙!走白鷺湖買了兩條煙,稱了幾斤瓜子花生。”

江香蘭麻利地端了張桌子放到火堂上,再拿個紅色塑膠盤子擺桌子上,捧了幾捧瓜子花生放盤子裡,然後從飲水機裡篩開水給大家呷,江香蓮一杯杯端過來放到桌上。

飲水機哪有葛多熱水?十三組組長江元生性急:“香蘭,篩冷水算了!反正天又不冷,是不是?”

“要得!呷冷水還好!”大夥都贊成。

忙完葛一切,江香蘭拿來兩條藍芙煙來,除了她屋裡的人,每個人發一包。

退休老師江開年邊接煙邊說:“香蘭,白事莫呷葛好的煙!莫帶壞規矩了!我跟你伢坐帳房的時候就曉得,灣裡白事發煙都是勞白沙,只有金剛跟控金坑的發兩包好煙!”

“江老師哇得好,呷葛貴的煙,條件好的不打緊,條件差的會要命。你三姊妹條件好,也不要呷葛貴的煙,覺得勞白沙差的話,最多呷精白沙,莫呷藍芙!黃芙都只發給金剛師傅!”

十二組組長江衛任是廚師,鄰近灣廠紅白喜事呷煙的標準他是清楚的。

十一組組長江衛橫摸著煙說:“雖哇是接的,我也全不得呷,等下找岔腦殼換幾包勞白沙呷靠得住!”

不過,話是葛樣哇,每個人接了包藍芙,心裡還是美滋滋,個個眉開眼笑的。有的已經不講客氣,撕開煙盒,已經呷上了,頓時屋裡煙火繚繞起來。

搶葛多的人來,自然不是來呷煙的,是來商量事的,是為主家分憂的。江開雲首先說了:“各位家族,我哥哥現在走了,我三個侄女好多事也不懂,我也是甲糯米糰子,搶各位家族來商量,看如何把葬事辦好!”

江開雲話音一落,十組組長江衛平就開口了:“葛有好多嗎個商量?灣裡一年總要老幾個人,該如何辦就如何辦?”他倒簡單兩句。

江開年笑了一下:“你甲衛平,你是本組的,那遵你哇如何辦?”

“我不哇,江老師你老嘎哇,你是老坐帳房的,曉得安排。還有兩個村幹部來了,你們哇了算!”江衛平踢起皮球來了。

江開年又笑了笑:“那江主任哇兩句,江主任年青有為!”

江開年口中的江主任自然是指我,絕不會是江崇文,因為他是對著我說的。

既然被點名了,再怎麼樣也得有個態度。於是我說:“各位都是我的長輩,像江老師還是加加輩,論年紀論經驗,都冇得我哇話的份。但我可以保證,只要你們老人嘎確定了,安排我做嗎個就做嗎個,絕不推脫!一句話,堅決服從,指哪打哪!”

“好!江主任哇得好!我也是一樣,安排做嗎個就做嗎個!”江崇文也趁機表態。

“那哪個安排呢?還是要推甲總管出來!一切由總管安排!以前開之老上又管帳房又當總管,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江開年慢條斯理地說。

“現在開之老上走了,灣裡要推甲新總管出來,我的意思就選江主任當總管,看大家的意思,當然主要是看主家的意思!”

“要得!我同意江主任當總管!”江香蘭首先表態。

沒想到江開年要我當總管,我一無所知哪呷得消?我忙擺手:“我不當總管,我從冇參與過紅白喜事管理,要選也選甲有經驗的!幾個組長隨便哪個都可以,江主任也行,反正都比我合適!”

哇心裡話,從任何角度講,我都不適合做總管,安排不好會出洋相。

“江主任,你莫推三推四了,按輩分你是甲孫輩,按年紀你是甲侄兒子,當總管冇嗎個難的,關鍵是甲‘公’字,有為主家著想的心,就能當好總管!至於經驗嗎?是慢慢積累的,不親身參與,永遠冇得經驗,你當村主任,還不是也冇經驗?不也幹得蠻好?你放心,冇經驗怕嗎個?我有經驗!你先跟我學,看我如何安排!”

“江老師的建議好,灣裡是要培養年青人接班,老人家不可能做一世,我幾個組長也都五六十歲了,像我又認不得幾甲字,江主任又年輕又有文化,最合適當葛甲總管了,我支援!”十三組組長江元生打贊成了。

江開年一個勁地鼓勵我,江元生也支援我,再推辭確有點不好看了。

“江老師,既然大家信任我,看得起我,主家也冇意見,我就當葛甲總管。不過先宣告,我掛個名,目的是學習長輩的經驗,還得江老師來當總指揮!”

“行!那我就不客氣了!葛場喜事就由江主任跟我負責,我兩個同時坐帳房。各位組長還有家族也是主家請來幫忙的,我們一起努力爭取把開之老上熱熱鬧鬧送上山!”

“那就辛苦各位舅舅外公了!”江香蘭當老師的老公也會來事,又給大家發了一輪煙。

江開年開始了發號施令:“首先,要請甲地生來,看好地查好日子,對了,香蘭你幾姊妹打不打算請地生?”

“要搶地生!已經搶了,香蓮甲公公是甲老地生!我滿滿要我妹郎開車去接了,已經到路上來了。最多半個小時就會到!”

江開年點點頭,對江開雲說:“你甲雲鬍子,還哇不懂?嗎曉得吩咐先喊地師?葛就對了,地生看好地查好日子時辰,我們所有的安排都要配合地師的日子時辰。那準備鬧幾夜?”

一直在看著外孫燒落枕紙的江開之堂客開口了:“鬧兩夜,一夜和尚一夜禮生!”

江開年繼續安排:“主家哇鬧兩夜就兩夜,也是老規矩,我們就按兩夜的安排準備。”

白鷺湖的規矩,一般葬事都是鬧兩夜,有一夜和尚一夜禮生的,也有光鬧兩夜禮生的,社生是陽教,圖了熱鬧。個別有錢人家也搞三五日七日的,大部分是兩夜,而鬧一夜的也有,一般是特別苦的人家,或者冇討親的單身工由侄兒辦葬事,為節約開支鬧一夜。江香蘭三姊妹準備鬧兩夜,不管是誰的主張,總之不出色也不寒酸,隨大流。

“香蘭,你三姊妹都在葛裡,還有云鬍子,有一些招呼我先跟你們打一下,事先說明白好些,莫因為誤會產生意見。”江開年對江香蘭說。

“有嗎個事你老嘎哇!”三姊妹異口同聲地說。

“根據灣裡的歷規,像白事安排,灣裡有人做的必須頂灣裡人做,就是你有親戚朋友做葛一行也只能參加一起做,不能做承神!葛點你伢原來最清楚!”

“行咧!灣裡有規矩就按灣裡規矩!我們三姊妹冇意見!”

“好!有葛句話我就放心了!現在我來代江主任分派!跑外堂的還是辛苦江冬林,至於嗎個時候掛喇叭扎孝堂,還得聽地生的時間安排!江冬林,你把電話告上江主任,江主任會打電話通知你!”

“要得要得!江主任,你記下我甲電話,我隨時聽你電話!”

“我問一句,冬林哥,你扎孝堂是好多錢?”江香蓮作為主家,問一下價錢也是合理的。

“哦。我跑外堂都是大行大價,灣裡的肯定不得多要,一般兩夜三天就是1280塊錢。”

跑外堂的是白事行業中最辛苦的,既要扎孝堂布置音響裝置,正席還要打菜,同時每天要配合和尚禮生做法事,分分鐘不能離開。賺的也是兩甲工錢。

“香蘭,葛點你放心,師傅所有的工錢都有行價,不會亂來的,每一分錢都由帳房出去,帳房也會把好關的。除非冇得行規的開支,帳房也會先問你們主家的,絕對不會亂搞!”

“好!我曉得了,我是不懂問了句,你們老嘎莫見怪!”江香蘭見江開生說她,忙出口解釋。

“不見怪不見怪!問下是應該的!放心,都有行價的,灣裡的更不可能多要!”江冬林也打著哈哈回應。

沒想到江開年接下來的安排出現了問題,幾乎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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