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依然被佟湘夫人一把擁入懷中,緊緊抱著。

佟湘夫人用力之大,擁抱之緊,差點讓她憋過氣去。

依然也不知道夫人怎麼忽然之間這樣激動,一時不敢動彈,就那樣靜靜地伏在她懷裡。

佟湘阿姨泣不成聲。

一幕幕往事,像過電影一樣閃現在眼前。那個瘦小的女嬰,皺巴巴的小臉,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就那樣被哥哥抱走,自已都沒有來得及喂她一口奶,匆忙之中,只在他們給她擦洗身子之際,看到了她右肩下胳肢窩旁邊,有一塊紅色月牙形胎記。除此之外,她自已這個做母親的,對孩子一無所知。

哥哥嫂子拿了一件又粗糙又破爛的青藍色夾襖,好像是哥哥穿的,把嬰兒裹起來,像裹粽子一樣,還拿了些繩子捆著,然後就抱走了。在之後的一個多月裡,他們再不提起這件事,無論她怎樣追問,哥哥也不告訴她孩子的下落。問得急了,哥哥就生氣地說:“你想害死我們嗎?你看你侄兒還那麼小,這是繆家唯一的骨血,你忍心嗎?”說完這句,就閉口不言了,好像拿什麼鐵棍鋼鑽,也撬不開他的嘴。

佟湘又哭又鬧,又踢又打,拼著命地欲往外跑,哥哥嫂子就把她捆著,關進房間,然後對外說自家妹子觸犯惡鬼,瘋了。

這麼多年了,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無論哪一次回想起來,都錐心一般的疼痛。她只能祈求菩薩,讓孩子活著,祈望哥哥良心發現,沒有弄死孩子,孩子被好心人收養,撫育長大。對於孩子的樣貌,她作了各種推測,也想象不出她的樣子。在她頭腦裡,只有那隻捆得嚴嚴實實的“粽子”,那個青藍色包裹。那隻捆得嚴嚴實實的“粽子”,在後來的日子裡,一天天地慢慢變成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一座無法翻越的大山,隔在她和兄弟姐妹中間,任憑她坐什麼船隻,也無法到達彼岸,任憑她如何掙扎,也無法穿越。那張皺巴巴的小臉在這條鴻溝這座大山中淪落,也漸漸模糊,唯有那塊紅色月牙形胎記,卻夜夜於夢中造訪,越來越清晰。

佟湘是個苦命的女子。

襁褓之中,父親早死,不到十歲,母親再亡。

佟湘跟著十七八歲尚未成家立業的哥哥,兄妹倆相依為命,艱難度日。雖有三個姐姐,二姐三姐嫁得很遠,難得回一次孃家,大姐稍微近些,據說也有二三十里,也極少回來,回來了也只是和哥哥說話,根本見不得自已,唯有姐夫願意理一理她,和她說說話。

不錯,這位佟湘夫人其實就是繆冬香,繆家的小女兒,繆春香的小妹妹。

當年,繆嘉軒因為染上煙癮,硬是敗光了家業,後來因為無錢抽菸,一病死了。

繆嘉軒死亡時,留下妻子楊氏帶著一群未成年的兒女,最大的繆春香才十四五歲,那時繆冬香不過兩三個月,這真是“襁褓之中父母違”啊!

楊氏一個人拉扯著四五個孩子艱難度日。

這母親楊氏,說起來也算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當年父母坦途繆家家大業大繆嘉軒又是根獨苗將來家業都是他的,硬是對繆嘉軒不務正業泡煙館的傳聞不予理睬。人眼瞎起來也是沒底了,在孃家人眼裡一表人才絕對最佳女婿人選的繆嘉軒,婚後果然把傳聞變成眼睜睜的現實,煙館繼續泡,並且又有了新傳聞,還眠花宿柳,十天半月也不落一次家。那時繆家也只剩了個空殼,繆嘉軒吃煙泡館和眠花宿柳的錢,還是變賣妻母首飾和家中地產來的呢。

繆嘉軒死時,家裡的早已沒有錢了,地也賣得差不多了,偏偏婆婆劉氏還不省事,看不慣楊氏一個接一個地生女兒,怪這些“賠錢貨”拖累了她,甚至把獨子的死怪罪在楊氏身上,說她剋夫,怕她克完夫再克婆,要和楊氏分家各過各的。婆婆把大部分田產留為已用,供自已吃煙打牌,只給了楊氏娘兒們幾畝薄田度日。

劉氏一個人僱傭著丫鬟僕婦,小廝長隨,茶館進酒館出,日子簡直不要太愜意!對媳婦孫兒們的艱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稍不如意就罵楊氏不要臉,壞了她的門風,敗了她的祖業,除了對孫兒繆致遠稍假辭色,女孩們一律斥之為賠錢貨,尤其討厭小孫女繆冬香,說起來也恨得牙根癢癢。

這樣一來,兒媳和孫兒女們都對她敬而遠之,到她需要人的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也就那樣帶著自私冷酷病死了。

那時剛好全國解放,也是劉氏的自私冷酷無意中救了楊氏和她的兒女,革命浪潮到來時,楊氏和兒女們一貧如洗,除了那座古宅,簡直比佃農還窮,僥倖沒成為革命物件。到土改評成分時,即使沒當上貧下中農,也沒成為地主富農,弄了個小地出租,省卻多少災難。

土地和房產雖然沒被沒收充公,家裡也沒有勞力,纏著三寸金蓮的楊氏哪會種田!繆春香姐妹們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只能砍點柴火,挑到龍鳳鎮賣了,買點糧食回家勉強充飢,艱難活命。

有一個一條半褲子的典故。

說的是繆春香姐妹三人,一個人只有一條半褲子,一條長褲算整條,一條短褲算半條。自然都是單的,那時候冬天比現在冷多了,大雪封山,天寒地凍的,一條半單褲怎麼禦寒?繆春香就和妹妹夏香商量,把兩條短褲拆了,縫成一條長褲,兩個人一人穿一天,換著來。沒想繆春香年紀大心眼多,穿上身就不脫下來,夏香急了,瞅春香不注意,一把扯下了兩隻褲腿。導致繆春香春光乍洩,成為龍鳳湖一個笑話。

繆春香有時就告訴兒女們說,她們小時候窮得,連蝨子也欺負,她那條布帶做的褲腰帶,每次解下來,能捉幾十只蝨子,個個肥的!拿給繆致遠放在嘴裡吃得嗶嗶啵啵地響,像吃炒豆一樣。

養不活兒女們,楊氏唯一的辦法是打女兒們的主意。三個大一些的女兒先後早早嫁人。繆春香嫁了來村裡搞土改運動的積極分子豐雲,繆夏香和繆秋香也先後嫁到了大山外面,楊氏得了些聘禮貼補家用,她們都不過才十五六的小姑娘。

為了宣傳新政策,工作組成立了秧歌隊,繆春香就是秧歌隊的成員。十六歲青春魅力爆表的繆春香秧歌扭得好,被豐雲看上,楊氏也圖豐雲家成分好,而且豐雲身強體壯的是個好勞力,二話沒說就把繆春香姐給了二十七歲的豐雲。

那些年,每到農忙時節,豐雲必到繆家幫忙。豐雲也算是個合格女婿,一到豐家,把褲腿一綰就下地幹活,耕田耙地,播種育苗,除草施肥,春耕秋收,樣樣農活親力親為,不辭髒活累活,比在自家幹活還盡心賣力。正因如此,那好幾個小姨妹小舅子才能吃上飽飯,得以長大成人。繆家姐弟感激豐雲,愛戴豐雲,把他看得比親兄弟更親。

尤其是年幼的繆冬香,高大帥氣又能力超群的姐夫簡直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是神仙一樣的存在。崇拜,仰慕,依賴,感激,各種情感交織在一起,匯成一顆說不清道不明的種子,在這個少女的心中慢慢滋長。

後來,在三年自然災害時期,楊氏也病死了,繆致遠和繆冬香徹底失去了庇佑。夏香秋香路程遙遠顧不上孃家,春香接二連三懷孕生產也顧不上,只有姐夫豐雲時不時抽空過來,看看這對年幼的孩子。

那時候繆致遠一個十七八歲尚未成家立業的大男孩,帶著一個不到十歲體弱多病的小妹妹繆冬香,孤苦伶仃,無著無落,心裡對豐雲這個姐夫的依賴程度可想而知。

後來,在姐姐姐夫的幫助下,繆致遠娶了妻子,生活逐漸走上正軌,可是冬香卻一腳踏錯,再也回不了頭。

年幼無知又孤苦無依的冬香不知道是和誰好上了,還是被哪個人渣騙了,居然懷了孕,她自已也不懂,直到四五個月肚子顯懷了,胎兒會動了,才告訴嫂子肚子裡有蟲子動來動去,生過孩子的嫂子吃了一驚,悄悄告訴了繆致遠,繆致遠卻不信冬香會懷孕,以為她生病了,叫了懂醫術的姐夫豐雲來把脈。

那時候豐雲因為站錯了立場,斷了政治前途,就專心研究醫術,醫術已經今非昔比了。

豐雲一看,就確定冬香確實懷孕了。

這還了得!

在那個年代,未婚生育可是個大丑聞!繆冬香連婚約都沒有,她的身孕哪兒來的,這不是亂搞嗎?一頂“破鞋”的帽子足以壓垮一個人,甚至一個家族!繆家到時候還怎麼做人!嫂子說什麼也不同意繆冬香把孩子生在孃家,她的臉還要,她的兒女們還要活,還要做人,要挾繆致遠不處理好繆冬香,她就離開。

繆致遠只好叫來大姐和大姐夫商量對策,最後決定由豐雲開些中藥,讓繆冬香吃了,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打掉胎兒,這件事情就當從未存在過,然後再找個人家,把繆冬香嫁了。

可是,不知道是繆冬香根本沒吃姐夫的藥呢,還是豐雲在婦科方面根本不行,那些藥一點作用也沒有,不但沒打下胎兒,反而讓胎兒更茁壯的成長起來,連繆冬香也長高長胖了不少。

眼見繆冬香就快生了,繆家人也沒了主意,只好讓繆冬香呆在家裡,不準出門,對外就說繆冬香病了。

那時繆冬香自已還小,啥也不懂,哥哥嫂子讓她在家,她就在家給哥哥嫂子做做飯洗洗衣服。等到她自已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的時候,她也是啥子辦法也沒有了,只能聽天由命。

對於肚子裡的那個動來動去的小東西,一開始她恨透了它,可是後來一個人待著的孤獨日子裡,慢慢地那個小東西卻成了陪伴她的小夥伴。

那個寒風呼嘯的深夜,她的肚子忽然炸裂一樣地痛起來,嫂子嫌棄地不願意看她一眼,哥哥在門外等著……

冷汗打溼了被褥,繆家大院那個幽深的不知道多少年沒人踏過足跡的,佈滿灰塵像墳場一樣寂靜的小院落裡,繆冬香一個人躺在一張黑漆漆的床上,撕心裂肺地哭叫,痛得從床上滾到床下,從床下爬到院裡,在石階上咚咚撞擊,殷紅的血跡流滿了地面,經過了九死一生的磨難後,有一個溫熱的東西從身體下面滑了出去。

也不怪繆致遠夫婦,他們哪敢給繆冬香找接生婆,更不敢將她送醫院!那時候連已婚婦女正大光明地生產,也是在街裡!何況繆冬香這種情況!

繆冬香只看了一眼自已生的那個東西,無意中只看到一個紅紅的月牙,就暈了過去。

她醒過來後,繆致遠把那個捆得嚴嚴實實的“大粽子”送到她眼前,說:“我還是給你看一眼,畢竟這是你在鬼門關上走一趟換來的!”然後就抱著出去了。

繆冬香大叫一聲“不”,身體虛弱的她就再次暈了過去。

失血過多的繆冬香,連她自已的命也要看老天爺開不開恩,哪有能力顧上那個不該來的嬰兒!

好在老天爺最終不忍心就這樣收走這個命運多舛的孤女的命,昏迷了幾天過後,她終於活過來了,可是孩子早已不知去向。

她不斷追問孩子的下落,嫂子鄙夷地說,已經扔到龍鳳湖餵魚了。

繆冬香聽了這話,信以為真。那個年代,龍鳳湖人重男輕女,他們無法在孩子出生前選擇,只能等到生下以後,不如意的,就往湖裡一扔了事。風平浪靜的湖面下,也不知有多少女嬰的冤魂了。

繆冬香悲痛欲絕,她恨哥哥嫂子,恨自已,恨那個人,神思恍惚,茶飯無心,於是就真的精神不正常,瘋了。

那時候,繆家大院這座古建築,有很多鬼怪神靈的傳聞。解放初期,正因為這些傳聞,人們害怕,沒有人敢搬進去住,才一直空著,只有成分不好的繆致遠兄妹,無處可去,才住在邊角上一座窄小的偏院裡,當年那是給下人們住的宿舍。也正因如此,繆冬香在那裡懷孕生子,才沒有人知道。

繆冬香產後還不到十天,也就是她第二次昏迷過後醒來的第三天,就一個人跑到龍鳳湖邊,失魂落魄地遊蕩。

人們看見繆冬香披頭散髮,一個人在湖邊彳亍徘徊,踽踽獨行,嘴裡念念叨叨,完全像個瘋子,連孩子們都不敢靠近她。

後來有一天傍晚,狂風大作,雷鳴電閃,繆冬香眼前忽然出現幻覺,她看到自已的孩子彷彿正在湖水裡浮沉,就奮不顧身地撲了過去。

一個巨浪打來,就把她捲走了。

這個情景被一個村民遠遠看見,就告訴繆致遠說繆冬香被風捲到湖裡去了。

村民連夜幫著繆致遠尋找,但繆冬香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最後只在湖邊找到了她的鞋子,還看到湖面上漂浮著一件衣服,判斷是她的那件藍色格子外套。

人們分析,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可能是已經被淹死了。尋找了幾天,沒有結果,也就放棄了,繆致遠不忍心,把她的鞋子和衣服拿到湖邊埋了,也算是一個衣冠冢。這就是豐雲帶依然去看的那個小土堆。

人們說,這個小姑娘也許是撞著了繆家的祖宗,犯了他們的忌諱,所以先是瘋了,後來又被祖宗收走了。

無論有多少悲劇發生,龍鳳湖依然微波盪漾,像一顆明珠,躺在崇山峻嶺之中。

其實,那一晚,繆冬香並沒有被波浪捲走。一個浪子打來,她已是全身溼透。

冰冷的湖水一激,她反而清醒了一些,於是就失魂落魄地順風逃走。慌亂中,她也不知道跑向了哪個方向。

大概是藉助於風力,她跑得很快,天不亮就出了大山,來到了龍鳳鎮。

繆冬香就那樣走著,失魂落魄,漫無目的,越走越遠,後來就離開了龍鳳湖,來到了縣城。

她知道自已是有家難回,身無分文,就靠乞討度日,晚上就睡在橋洞裡。

有一天,餓得頭暈眼花的繆冬香在街邊的一個垃圾桶裡翻找東西吃,遇到了靳老的夫人。

靳夫人心地善良,動了惻隱之心,就把繆冬香帶回家裡。繆冬香走投無路,就在靳老家做了保姆。

他們問她姓名,她就說自已叫佟香。其實也不知她是故意編造假名,還是靳老他們聽岔了,把冬香聽成了佟湘,反正靳老一家就佟湘佟湘地叫著。靳老一家看她精神有些不正常,身體也差,就送她去治療,後來她病好了,聽他們叫自已佟湘,就索性認了,就說自已就叫佟湘。

就這樣,繆冬香變身佟湘,在靳老家一住就是好幾年,說是保姆,其實也沒什麼活,靳夫人窮人出身,吃過苦受過累,自已什麼都搶著幹,把佟湘當成親姐妹。

她同情佟湘無親無故,沒著沒落,臨終前,也是為了丈夫有個依靠有個伴,就留下話讓靳老效法南唐後主李煜,娶了佟湘。

對於孩子,佟湘啥也不記得了,只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個胎記,位置,形狀,她想,沒有這樣巧合的事情,這個小姑娘怎麼會有那樣一塊胎記,唯一的解釋,即她就是那個嬰兒!

佟湘夫人緊緊擁住依然的雙肩,用手輕輕撫摸那個月牙形胎記。

“你實話告訴我,你究竟叫啥名字?”

“依然!”

“真叫依然?”

依然使勁點頭。

佟湘阿姨又問:“那麼,你姓什麼?”

聽佟湘阿姨問自已姓什麼,依然一開始還想說姓韓,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繼續騙這位救了自已性命又對自已親厚的夫人實在不忍心,於是就說:“我姓豐,啊不,我其實姓易,我叫易依然!”

慌亂之中,依然就說了兩個姓,一開始她脫口而出說了姓豐,轉念一想自已早已抱給了易家,出走之前明明已經改名易依然,況且,自已在龍鳳農中上學,也根本就叫易依然,於是急忙改口,說自已姓易。

“哦?你到底是姓豐還是姓易?你不可能有兩個姓吧?”

沒想到這句話恰好觸到了依然的痛楚,只見她的眼淚嘩的一聲流了出來,人也慢慢地蹲下去,坐到了水裡,眼見著池水很快就漫過了她的頭頂。

佟湘夫人趕緊把她拉起來,看見她已經雙眼通紅,一頭一臉的水,也分不清哪是淚水哪是池水。

佟湘看她狀態很差,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想了想拉她爬上池邊,坐在休閒躺椅上。

依然頭腦裡飛快地打轉,她在猶豫,到底應該告訴這位好心的佟阿姨真情,還是繼續編些謊話騙她?

這個佟阿姨的善良以及對她的態度,她是看得很明瞭的,既然龍鳳湖回不去,要不就實話實說,說不定佟阿姨心一軟,就把自已留在身邊,那麼,就不用回去易家了!

正在她心念電轉之際,佟湘阿姨又問:“你幾歲了?”

依然覺得自已好像告訴過她,怎麼她又忘了?於是,很認真地再次告訴她說:“十五!”

佟湘阿姨愣愣地,扒著指頭在那兒算。算了一會兒,點頭自言自語道:“對!十五,應該就是十五!”

說完,再次摟住依然,說:“好孩子,你就做我女兒好不好?”

“我不用回去龍鳳湖了嗎?”

依然又驚又喜,自從僑生哥哥沒下文以後,她這些天多次在心裡計謀,要怎麼才能留在靳家,做保姆也好做丫鬟也好,只要不回龍鳳湖,不回去做易小軍的媳婦!

想不到,佟湘阿姨能夠自已提出來,那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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